第12章 长马尾

其时，他们两个彼此之间，距离尚且较远，可听声音，仿佛分明就近在咫尺。

夜飞雪对她这种远距离说话，竟然如同就在耳根边喊叫的本事，颇为忌惮，下意识里捂住了双耳，心中暗想：

这是什么能耐？传说中的千里传音，好像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好吧。虽然，她不打招呼突然就这么大叫一声，也并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作风。

哼，就是嘛，大大咧咧就干脆大大咧咧到底，别装神弄鬼神经兮兮的。隔老远话好像在人耳朵边说一样，到底想闹哪样？

居然还好意思叫我小孩子，我看你这种类似恶作剧的做法，才像是长不大的小孩才干得出来的勾当。

莫名其妙，没的让人笑掉大牙。

心里这样默默想着，夜飞雪不禁气鼓鼓地瞪大双眼，狠狠向那女子投视，却偏偏又嘟起嘴巴并不做声。

从后面山上延伸到天问台上的小道纤长，他们彼此相隔尚远。

在这种情况下，夜飞雪即便正常回答，估计传到那女子耳朵里时，也大不过是蚊蚋的嗡鸣。

却怎料想到，那女子竟又目力奇佳，早把他脸上的一些微细表情看得仔仔细细、巨细靡遗。

因此她边向夜飞雪这边走来，边佯装发怒：“竟敢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小子，你可知我是哪个？”

夜飞雪暗骂：我管你是哪个？无论怎样，是你捉弄我在先的，大家礼尚往来。别以为你会点儿不明觉厉的神通就有什么了不起。

其实他毕竟修炼了一年，自己虽仍旧还在巩固基本功的阶段，可跟随师父耳濡目染，眼力见早已今非昔比。

适才乍见这女子之时，他潜意识就已经感觉到，她可能比自己师父还要厉害。

可那会子，终究还是处于一种彼此秋毫无犯的情况下。

而现在，他已经感觉自己被对方严重冒犯，并且听那口气还很狂傲，立时就傲娇地改变了原本的立场，暗暗将对方令他望尘莫及的本领降格为没什么了不起。

眨眼之间，淡绿衫子业已飞身到了眼前。这时候，夜飞雪才发现她的身边，尚还不差毫厘地跟随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长发少女。

刚刚距离尚远，这女孩藏在淡绿衫女子的身后，他并没看到。

长发少女年纪看起来比夜飞雪还要小些，穿着身湖绿色的衣裙，远观和淡绿没什么明显的区别。

原本隔得远的时候，她也看不太清楚夜飞雪的情况，所以有点儿怕生，故意藏着掖着，以防被过早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下看清楚了夜飞雪那寒酸的衣着和没见过大世面的别扭劲，顿时就底气十足地露出大半截身子。

她一边匆忙跟进着那淡绿衣衫女子的步伐，一边高高撅起嘴巴，用很不屑的语气哼了又哼：“哎呀，伊师叔，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吗？”

在她而言，这话正常不过。可在夜飞雪听起来，简直就是视若蔑如的侮辱。

刚才看这两人亲密无间、紧密连接好像恨不得扭做一股。

而彼此衣服的颜色，也几乎出于一系，非常融洽地融为一体，还以为她俩是母女关系，却想不到居然只是师叔师侄这种。

夜飞雪嘴巴诧异地张开。

看着那湖绿衣裙的少女，外表甜美，长发扎了个好高的马尾，直垂腰间，赏心悦目。

却不料性格如此娇纵蛮横、开口闭口哼哼连声，殊实缺乏教养。

他还兀自在那里发呆，那长发少女却忽然又把手一拍，向淡绿衫儿嘻嘻而笑：“伊师叔，你快瞧，他好像被我惊呆了呢，可真好玩！”

什么？被你惊呆了？这是什么天菩萨逻辑？你又算哪根葱啊？我刚才不过是在想问题而已！

夜飞雪火速作出反应，横眉竖眼、很不爽地直视通身湖绿的长发女孩。

“咯咯，他被我揭穿了心事，恼羞成怒，生气了呢。”小女孩十分灵敏地捕捉到了夜飞雪情绪的转换，再次心直口快地发表定论。

望着童言无忌的师侄，淡绿衫儿的师叔却并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不加阻止，就是纵容。难怪这小女孩这么没礼貌，原来都是你们给娇惯出来的。夜飞雪内心愤愤不平，感觉情绪正在波涛汹涌地酝酿着。

“哕，谁怕谁。”长发女孩又及时发现了对方的愤怒，心有底气，毫无惧色，竟两手食指扒拉着双腮伸吐舌头做了个有恃无恐的鬼脸。

这举动，未免就太出格了点，遍体淡绿的师叔轻轻呵责：“小蛮，你也不小了，别再跟个长不大的毛孩儿般，尽孩子气胡闹。”

长发少女听了很不服气，立即停住脚步，双手叉腰，转而向师叔歪着脖子叫嚷：“哎呀，伊师叔，你怎么老爱和我做对，总是帮助外人呀？

我刚才胡闹了吗？分明是他一直在那里咬牙切齿地冲我们发狠发恶。我可从头到尾是为了扞卫我们的尊严。难道尊严竟然只是胡闹？”

这些强词夺理，真的是有够不可理喻的了！

看着无理取闹还大义凛然、振振有词的长马尾女孩，夜飞雪胸间仿佛有数不清的新仇旧恨腾腾翻涌。

恨恨不已中，他忽然猛地原地跳起，戟指相向，高声大骂：“臭花娘，你……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多大能耐，我会怕了你吗？

还以为别人被你惊呆了，还真好玩儿。认都不认识，就给你玩上啦？

到底谁是谁的玩物？蛤啊？还谁怕谁，我怕你吗？满嘴就知道瞎扯乱叫。

我一个字都没吭，到你嘴里就成了咬牙切齿发恶发狠。是谁给了你这份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勇气？那我还想骂你简直不知羞耻！”

夜飞雪恼羞成怒之下，竟将往年走街串巷，跑行脚从市井上学到的污言秽语，来了个满堂荟萃大集锦。

尽管只是临场发挥出来，可也居然有声有色。

他口吐芬芳、舌灿莲花，把那长发少女和她淡绿轻衫的师叔只听得一怔一愣的。

尤其那位师叔，全程近乎瞠目结舌。

可能她内心正在持续疑惑中，以致好半晌过去，都还没弄明白现如今的孩子，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