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尽倾一盏中,把盏成三人
王大锤不是没想过跑,但是他就是现在还骨软筋麻,一直都在硬撑。跑?不可能的,从跟随五袋前辈学艺起,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近神或者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如果不小心遇到,第一时间就要拿出最卑微的态度去化解误会。别人原不原谅你是一回事,你自己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
当然,绵州府衙那帮人就是有这样的人撑腰王大锤也不会去跪地求饶,那样的仇他王大锤不仅不会放下,更不会跪下求放过。这辈子只要有一丝报仇的机会,他王大锤都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所以,他现在还没有理由去死。他至少要找到十娘,因为十娘有可能修成神功。要知道,五袋前辈对十娘颇多照顾的,每次见面,前辈都会给她吃的,十娘叫前辈“爷爷”……如果她不是忘本的人,万一哪天她学成归来,知道了曾在她小时候对她颇多照顾的老人家被人诬陷至死……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落凤坡,好名字。咳!”车里的人应该是有伤在身吧?!虽然听声音一切正常,但是总有一种强撑的味道呢!
“我就在你地盘上叨扰几天吧!”车里的人说道,语气里透着一股疲惫。
“落凤坡上下恭迎前辈,请!”大当家的发话了,余众焉有反对之理?想必这样的前辈高人也是一时兴起吧,等他哪天玩腻了自然会走的吧?!
“申蛮,让他上来吧!”车上之人又发话道。
车夫戟指对王大锤说道:“你上来吧!”王大锤依言上车,那车夫把车帘一撩,“进去吧,主上有话问你。”
王大锤小心翼翼钻进车厢。车厢里别有一番洞天,外面看车厢只得丈长,宽六尺高六尺的样子。但里面却别有洞天,王大锤进得车厢门的一瞬,眼前光影变幻间,他恍惚间走进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只见大鱼成群结队悠游于空,鲜艳的珊瑚像硕大的花朵般连绵起伏,有五彩斑斓的鱼儿在其间穿梭……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进入了大户人家的朱门大宅内,刚才所见只是一堵影壁墙,墙上石雕海上日出图,海浪中有各种通灵的海洋生物正奋力跃出波涛,勇立潮头,迎接新生的太阳……
唐德春当然知道这架牛车是什么东西了,这样自成空间的神器可是前世的网文标配。而且自己前不久才见过蜀山的旱鲸车驾,里面可是装着五万多难民,事后难民说起车内光景可是哦唷连天,啧啧称奇……应该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王大锤转过影壁,一个差不多有五十丈见方的大庭院呈现在眼前。两侧是风雨连廊,雕梁画栋,石板铺地。庭院正中是一泓十丈见方的大水池。目之所及正前方是一栋翘角飞檐的三层小楼,小楼前面的庭院空地上以黑灰二色石材铺就的地面。其上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是一套点茶器具。茶几前有一张蒲团,茶几之后应该是一张禅椅,其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脸型削瘦,双目紧闭,五心向天背靠禅椅结跏趺坐。
王大锤诚惶诚恐轻手轻脚走到茶案前五步站定,垂手弯腰静等发落。他也不知这般人物面前该做哪样礼数,只管把自己的姿态放到尘埃吧!
“坐吧!”对面那人紧闭的眼眸此时微微唏开(蜀语:指门或相似物体打开,如:把门唏开点嘛!)一条缝,指了指案前蒲团。
王大锤也不啰嗦赶紧坐下,他知道这般人物最是厌恶假客气,啰里啰嗦反而讨人厌。有那把世俗三推三让习气的拿到这般人物面前表演,不说找死也差不多吧!
“我也不会霸占你的山寨,只是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息一阵。”那人难得的解释了一句,“你好好听用,过一阵我自有一个大机缘赠你。”
“回前辈,您尽管住。鄙寨寒酸,承蒙前辈不弃。如今得遇前辈大驾光临,是鄙寨上下的荣幸。”王大锤也不管说得对不对,只管挖空脑袋拣那好听的话说。
“嗯,那就这样吧!”那人又闭上了眼睛,对王大锤挥了挥手。
王大锤起身,“是,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吾名氐夔,”那人轻声说道。
“帝魁?!”王大锤虽然识得不少字了,咋一听到这么霸气的姓名也是暗自心惊,他也不敢细问,只是客气说道:“帝前辈只管随我上山,山上几千儿郎前辈尽可差遣。我这就去前头带路。”说完退下。
那人听他“氐、帝”不分,也不生气也不辩解,实乃他也不抗拒别人以帝唤他。
王大锤来到车厢之外,那车夫往旁边挪了一挪,示意他就坐在旁边。但王大锤哪里敢和这身具雷电的人物并肩而坐?连忙抱拳告饶,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跳下车来。
“兄弟们,同迎前辈大驾光临!”王大锤招呼自家兄弟列队整齐。分作两队,一左一右护卫着车驾向山寨而回……
这位王大锤迎上山的帝魁前辈这上山一住就是一年,一年来王大锤就像孙子一样随伺左右,叫别人来王大锤也不放心。他知道,手下人犯错老板买单。
后来,混得熟了,那人偶尔也会指点王大锤的功夫。只是指点了一次,就把前辈搞郁闷了。因为俩人隔着的层次太遥远,实在是鸡同鸭讲。“算了!”前辈对王大锤说:“你还是等机缘吧!”就不再伤脑筋指点王大锤了。
但是王大锤的仇却报了一大半,前辈偶尔也会找王大锤几兄弟去闲聊几句。王大锤几兄弟岂能错过这种机会?就算前辈只当故事听听而已,他们过下嘴瘾也是好的,被人欺负谋财害命这样的仇,既然忘不了报不了,起码时不时疯狂吐槽一下发泄一下总可以吧!现在有前辈高人想听,这种时候不好好说道说道,对得起这一年来的付出吗?说真的,王大锤对帝魁前辈上山从心里上讲,真的不全是因为武力压制的结果,其中就有请强援的一丝考量。
前辈果然不负厚望,派申蛮出手。申蛮带王大锤三兄弟进得绵州城,两日间杀中人、师爷,毁中人及师爷名下产业店铺二十余间。
当他们携大胜之威夜袭州衙时,知州府内花园里走出一个小道童。面对申蛮怡然不惧,只是开口说道:“此府乃蜀山弟子所保,速速退去!”
申蛮不敢造次,但也不能如此退去。遂高声叫道,“蜀山的面子我当然要给,但知州父子以势欺人,夺人产业谋财害命,蜀山是否还要保?”
“他等在外蝇营狗苟之事,我当然不会管。但他在知州任上我却不能叫他出事,否则蜀王府的面子往哪搁?朝廷的面子往哪搁?我蜀山的面子往哪搁?!”那小孩说完两手一摊作无能为力状。
大概他也多少有点人情世故或者对本届知州所作所为有所耳闻吧,末了补了一句:“作为苦主,大可上蜀王府去告御状,而不应赤丸杀公吏,白刃报私仇。你们要相信蜀王府、相信朝庭……”
“就此别过吧!”申蛮看了一眼王大锤后对小道童一拱手,带着三人退出知州府。申蛮自信可以对付小道童,但是人家可是表明了身份的,一旦用强得罪人蜀山,想想十万剑仙入南海,那南海妖族岂不是得灭族?所以他不敢造次,果断带人撤退。
王大锤三人全程一言不发,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借势,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根本没资格置喙,乖乖的静等申前辈处理就是。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从犯授首,主犯逍遥。但是王大锤几兄弟还是长出了一口恶气,想到“绵州知州父子如果得知有一大高手挂念上了他们他们晚上能睡踏实吗?”这个问题他们就很安逸,安逸得跘。也得让恶人在诚惶诚恐中度日了,就像王大锤几兄弟刚刚逃出绵州城那段时日一样。
棒老二的日子照旧,山寨的兄弟们胆子更小了。十几个见识过申蛮厉害的喽啰都被电出了心理阴影,每次见到申蛮都会情不自禁打尿颤,其中两三个当时被电得屎尿失禁的偶尔见了申蛮都还会尿裤子。但他们下山做事胆子却更肥了,没办法,山寨里有两条神龙一样的强者压阵,想低调也不行,实力不允许啊!但是他们也不敢乱来,顶多就是声音大了点,说话方式冲了点,因为王大锤不允许他们做太出格的事。
王大锤深知这二位迟早要走,还有就是你一个二个在山下惹出了事人家不一定会管。作为下九流打滚的人来说,要时刻牢记有多大的饭量端多大的碗。
相处久了,氐夔也渐渐对早晚请安问候的王大锤有了好感。不仅在拳脚功夫、练体练气上指点他,还派申蛮陪他去绵州城报了一半仇,并愿意与他分享他的经历……
王大锤在与这位上位者交往中,逐渐知道人家叫氐夔不叫帝魁,也知道了氐夔身中剧毒……王大锤想破了脑壳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给氐夔这样神仙一般的人下毒?但他不能问也不敢问,他晓得他的脾气。他想说给你听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你就不要乱打问(蜀语:打听)。
如此又是半年,这天晚上王大锤亲自带着几位厨娘端着五六样吃食送到氐夔前辈驻筚处:落凤坡大寨聚义堂。没错,氐夔主仆二人上山后就看中了这间大房子。
王大锤竭尽所能的命人把这间山寨门面重新布置了一番。里面的义字大旗和头把交椅等物撤下(重新找地方安置),用一整匹青绿色的丝绸把大堂一分为二。找了一套富家翁的寝具把里面布置成一处寝室,外间置一桌二椅作为主仆二人喝茶叙话之所,靠门边拿屏风隔出一个小间,为申蛮置床就寝之处。
王大锤带人进来,把几样菜一一摆好,挥挥手命人退下。自己躬身垂手,恭请氐前辈用膳。氐夔、申蛮主仆二人坐定后,氐夔道:“打捶,叨扰你这么久了,今天你陪吾喝几盏吧。”
他看到王大锤有些迟疑,又说道,“有些话想给你说。”
王大锤连忙从旁端来椅子就坐……
三人喝了几杯后,氐夔缓缓开口……
他本是南海鲛人之王,姓氐名夔。偶得仙缘,修炼有成。遂生游历天下之心,顿起阅尽九州之意。于是带着四名自幼就在一起的水妖仆从,驾牛车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一日到了汉州雒县金雁河边,正在蜀夏王城旧址凭吊唏嘘,突然旁边有人惊呼:“这位可是氐贤弟?”
氐夔抬眼看去,那人依稀似曾相识。“对面可是鲍兄?”
“正是愚兄,看来久没谋面大家都生疏了……”那人自我开解道。
那人叫鲍圭,也是南海水族,与氐夔算是发小。他比氐夔大几岁,但从不排斥氐夔这条小尾巴跟在身后。
及长,鲍圭出海游历。这一走便是二十多年,再无音讯,没想到再见时反而是在远离南海的内陆。俩人小时候虽然不敢说多好,但也过得去,在小水妖们拉帮结派的团团伙伙中,他们也算一边的。这也算人生四喜之他乡遇故知了,岂有不醉一场的道理?
双方接下来就是找一处酒家把酒言欢,互述分别后这二十多年各自际遇。
鲍圭自不必说有多难,从拳头大一头鲍鱼修成人身就花了上千年,并耗尽千年功力化成人身。然后再从头修起,到拥有自保之力时又耗费十多年。再出走如今还可以,不但在人类社会成功的站住脚,还娶了人族女子为妻,有了幸福的家庭。如今四个女子也均已长大……
氐夔也向这位儿时玩伴介绍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年及弱冠时便修成鲛王之珠,彼时其父亲老鲛王便指定他为王储。至二十五岁,老鲛王率军与交趾王争斗时薨,氐夔继位。他坐王位五年,废寝忘食,励精图治,终于使南海鲛人族焕发出强大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