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陇西灾情

洛鹤渔整整养了一个多月的伤，人才能慢慢下得床来。

这期间，洛天成奉诏带领明光甲回到北境，继续镇守北境安危。

洛天成临走的前一晚，在寿禧堂逗留了很久，陪老太太闲话。

洛老太太看出洛天成的心意，便对他道：“渔儿只是一个小姑娘家，脾气是倔了点，但也才刚及笄，还是个孩子，哪里能经得你下这么重的狠手。”

其实老太太知道，这打板子，也是有讲究的，有的是看起来厉害，实则不伤及要害。有的则是棍棍入里，筋骨尽坏。

渔丫头的伤看着虽凶险，但是明光甲军士如果真要严格按照杖刑的规矩，渔丫头是活不成了。

但面子上，她还是要把狠话说出来，不然，没人心疼她这个可怜的孩子。

“她脾气这么倔，还能像谁？我看竟有七八分随了你的性子。”老太太慢慢道，洛天成垂下了头。他心里不是没有懊悔的。

可是那丫头性子那么硬，硬是一句也不肯喊出来，一声也不肯求饶。

饶是他在军中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

“你去看看她吧，她被打了板子，既伤了身子，也伤了面子，想必这心里呀，也落了伤。”

洛天成应声，向老太太告辞，慢慢踱步到洛鹤渔的竹影轩。

“姑娘，老爷明天就要回北境了……”

“哦。”是洛鹤渔低哑的声音。

“姑娘，老爷这样对你，你怨老爷吗？”听到这话，洛天成停住了脚步。

半晌沉默。

过了许久，洛鹤渔低声道：“我不怨父亲，我只是在想，为何父亲不相信我。”

“玉红是母亲的心腹，玉红害我，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听到这话，洛天成的身体僵了僵。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愿意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也不相信我……”洛鹤渔的声音黯淡下去，不再出声。

洛天成的步子凝滞许久，终究没有踏入房门，转身离开了。

洛鹤渔一早就瞧见了门边上露出靴子和衣袍一角。

她知道，她只需要在父亲的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好了。

几日后，赫敏来看她，这次，他居然带来了一套的话本子。

赫敏说，他近期要离京一段时间。

“洛鹤渔，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赫敏柔声道。“等我回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洛立川也来看过洛鹤渔多次，洛鹤渔快要好起来的时候，洛立川来看她，告诉她半月之后，他即将要随太子萧璟琛一同前往陇西赈灾。

陇西灾情，洛鹤渔在上一世也有所耳闻。

今年以来，陇西已近半年未曾下过一滴雨，干旱导致河流干涸、庄稼枯竭、粮食短缺。

洛鹤渔记得，上一世，陇西灾情严重，昭帝也是亲自派了太子前往赈灾。

而范离，正是因为在随太子赈灾时，协助太子妥善处理了陇西灾民的安置问题，回京都后论功行赏，直接跃升为户部郎中，正五品。自此进入权利中枢，从此平步青云。

但这一世，范离已经失去了韩功韩宰相的支持，

韩相为人正直不阿，秉持天道正统，是储君继位的坚定拥护者。而太子也向来尊之重之，韩相弃了范离，那一旦太子登基，那范离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范离从绝境中一路挣扎过来，好不容易考取功名，离成功只差一步，却被洛鹤渔给搅黄了。

以她对范离的了解，范离是决计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知道他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自己是范离，会怎么做呢？会选择从哪里作为突破，在这森严的朝堂之上，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呢？

洛鹤渔想得有些头疼。

洛鹤渔隐隐觉得，陇西的灾情，是天灾，但是范离一定会拿它做点什么手脚。

她本能地觉得，这是一次巨大的危险。

此时她虽然不知危险在何方，但是，她就像警觉的动物一样，可以嗅到那种危险的气息。

而范离，就隐蔽在这灾情的背后，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

想到他，洛鹤渔就不由得头皮发麻。

于是，洛鹤渔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她要去陇西！

洛鹤渔首先让白嬷嬷从庄子上，找了几个生面孔，让他们昼夜不停地潜伏在范府的周围，暗中观察范府的动静，将每日范府的情况都记录下来。

她又让阿青去西市城隍庙，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小乞儿，让他们在范府和洛府之间传递消息。

安排好了这一切，洛鹤渔让紫檀将洛立川请到了竹影轩，向他表达了想要同他一起去陇西的想法。

“大哥哥，我会乔装一番，不让人认出来。我会扮作你的仆从，你让我悄悄跟在队伍里就好，我保证不给你添任何乱子！”洛鹤渔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番。

“你这不是胡闹嘛，我不是去游山玩水，我是去赈灾。陇西闹旱灾，灾民流离失所，搞不好会有灾民暴乱，可不是开玩笑的！”洛立川紧皱眉头，连连拒绝。

“兄长！大哥哥！”洛鹤渔撒娇道：“我被父亲打了这一遭，活下去的念头都淡了几分。我只想跟着你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真实的世界。而且，说不定我就能帮上忙呢。”

洛立川没有立即答应，他说此事重大，他需要好好斟酌斟酌。

洛鹤渔又去找老太太，把自己的想法和老太太说了一番。

“你的身子好彻底了吗？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吗？”老太太最担心的是洛鹤渔的身体。

洛鹤渔给老太太展示了这一个月以来自己长的几两肉以后，老太太笑得眉眼都弯成了一条缝。

“陇西天高水远，这一去一回，少则一两月，多则两三月。你打算如何和府里交代？”老太太问。

“祖母，渔儿都想好了，你就以让渔儿静养的名义，将渔儿挪到家庙里去小住一段时日，不许任何人打扰，只让身边的嬷嬷每月送些东西就好。我会将紫檀和青弦都留下。”洛鹤渔早有打算，胸有成竹道。

老太太点了点洛鹤渔，佯嗔道：“你这个小滑头！”

老太太沉思了一阵子，她想小丫头遭此重创，不免心灰意冷，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于是道：“紫檀你带上，你身边须得有个贴心的人服侍。川儿那边，我去给你说。”

老太太亲自出马后，很快便说服了洛立川。

洛鹤渔这才带着紫檀开始细细地准备起来。

阿青不愿被留下，每天眼巴巴地跟在她俩的身后。

洛鹤渔开解道：“阿青，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你要留在府中，接收‘城隍庙’的消息，一旦有重要的情况，立刻写信给我。而且，你要替我掩护，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不在。这是其一。其二，你虽已经开始学习，但字还写得太差，你每日都需要临帖五十张，等我回来，我要验收功课的。另外，我给你请了一个师傅，他会每天来教授你功夫，你要把他的本事全学会，以后就靠你来保护我了。”

洛鹤渔见阿青身姿轻盈，觉得她一定是块学武的好料，便拜托洛立川给请了一个学武的师傅。

阿青听她这么说，眼里闪动着激动的神采，她连连地点着头。

经过精心的准备，半月后，当洛立川的队伍出发时，洛鹤渔和紫檀也经过乔装改扮，悄悄跟在了队伍中。

队伍出城后，洛立川在城门口等候太子的仪仗。

太子这次出门，轻装简行，只带了足够的侍卫，除了太子府的亲兵金羽卫，昭帝还从自己的直属禁军——御营军中拨派了三千精锐随从保护。

御营军都身着黑光甲，骑着黑如霜纨的乌骓马，整齐划一地列队。

为首的统帅是个矫健如风的男子，骑一匹高大的白马，飒沓如流星，在三千精锐中分外夺目。

一双锐利的黑眸，身披赤色狮子头鎏金铠，身后背着弓箭，手持一柄长剑，气宇轩昂地坐在嘶风乌骓马之上。棱角分明的脸庞，充满着刚毅和英气。

他的身边还跟着那个正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的杜若。杜若也穿着黑光甲立在队伍中。

“赫……赫敏？”看到御营军统帅，洛鹤渔嗫嚅着。

就在这时，赫敏的眼风也扫到了洛鹤渔。

多年行军的敏锐，让他一眼就将洛鹤渔从人群中认了出来。

此时的她，脸用草木灰将肤色抹深了几个度，穿着一袭青色书童长衫，乌黑的青丝用青色的棉布条高束于头顶。

这样的男性装扮将整个额头和面庞都露了出来，因此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灵动。

洛鹤渔和赫敏都怔愣了半晌，两人面面相觑，隔着集结待发的御营军和人头攒动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