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做一次
高一四班的女生们成了学校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同一样式不同颜色的漂亮蝴蝶结太吸引人的眼球了，像一只只巨大的美丽蝴蝶跟在女生的后面飞舞。
很快有其他学生来问在哪买的，然后寻找汪春兰的声音在学校里迅速传开了。
汪春兰这下可头疼了，宿舍还没坐，两分钟，各种请求的声音传来。
“春兰同学，帮帮我吧，我太想要一个了！”
“我要个红色的，我姐结婚戴正好。帮帮忙吧，春兰同学。”
“春兰，你看着我这身打扮，是不是缺点啥？我就差这么一个蝴蝶结了，你们都给我整不自信了。”
“我要送礼，帮帮忙吧。”
不答应吧太不近人情了，而且还没开始做，钱都塞包里了。答应吧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先拿个本子把班级和人名记下来。
马兰也跟着头疼，她策划的学习互助小组还没开始，主力军已经忙得没时间做别的了。
她得想个办法。
“春兰，你说我们能不能借个缝纫机？这样也能缩短很多时间，用手再快也不如缝纫机。”
“用我家的，我家离这近。”宋苹苹立马接道。
宋苹苹本来觉得没拿来说好的碎布头挺不好意思的，这会儿主动帮着汪春兰做蝴蝶结。
“那行，我们四个一起做，宋苹苹，马兰，欧晓晓。”汪春兰也不含糊，她把推不回去的钱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三十五块六毛钱，“除去买布头的钱，剩下的咱们把这个钱平分了。”
“那哪行？我们又不会做。”宋苹苹和马兰、欧晓晓立马拒绝。
“先别拒绝，听我说，这个很简单。我们分工做，挑布料一人，画线一人，裁剪一人，缝纫一人。我来缝纫，其余的都需要人帮忙。这样速度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做完。”
躲不过就迎面而上吧。
汪春兰本来不想挣这个钱，她嫌麻烦，挣钱事小，万一有告发的就得不偿失了，她的主要目的是高考，在高考前不想节外生枝。
虽然现在不像以前那么严，大队里农闲里还有部分人去城里务工的，只要回来交一部分钱就行。私底下接活的更是不少，就连给队里割草喂牛还一次五分钱。
明目张胆地做这个就太显眼了，学校里什么人都有。虽说现在的学生还相对单纯一些，但遇到一个坏心眼的人就是个大问题，你不用得罪他，只要他看不惯你，就给你使坏。她记下这些人的班级名字也是为了防止这一点。
她之前给那些女生说好了，不能再往外传了，而且就做这一次，以后她都不会再做，如果问起就说是帮忙做的。
“那也不能平分，你做得多。你就该多拿，我们就是帮忙的，拿个一块钱就够多了。”马兰明白汪春兰的意思，但她觉得分的太多了。
“对啊，我们做这些多简单，怎么好拿这么多呢？”欧晓晓也不扭捏，但做的简单，拿的多，她可不愿意，这是占汪春兰的便宜。
“那好吧，我就拿十块钱，剩下的你们分。”汪春兰让步道。
三人看她坚决也就同意了。
随后几人找了苏长征，给他十块钱让他再弄些布头来，送到宋苹苹家去。
苏长征看着汪春兰拿出来的零碎票子，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挣钱。他不想收这个钱，看汪春兰有一说一的样子也知道不收不行，要不然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她不会再找他。
苏长征很快又拉来了一堆布料。
至于他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那是因为他爸是镇纺织厂的副厂长。本来他爸只是个副主任，他哥当上了革委会的副主任后，他爸就升了两级。他爸和县里纺织厂厂长关系近，他去里面拿布头方便的很。他又是一向会借势的，还不白拿，也是出了点钱的，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宋苹苹的家在纺织厂的家属院，是最早的一批平房。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地面用青砖铺了去往各房的小路。东南角搭了一个架子，种着一棵葡萄树，葡萄藤爬满了整个架子。架子下是一套石桌石凳，另一个角落里还开辟了一个小菜园，里面种了些青菜，周围摆放了些花盆，里面的菊花开的正好。
据宋苹苹说，本来只有正屋，但随着哥哥嫂子的结婚，住不开了，又加盖了一间东屋。
几个人进了东屋，这是间放置杂物的房间，东西摆放整齐有序，能看出宋苹苹妈妈的能干和勤快。缝纫机就在向西的窗户下，视野明亮，做活正好。
开始分配工作，宋苹苹挑出大小合适的花布，按上午的配色进行基本配色，具体选用什么样的配色还得看汪春兰。
马兰进行画线，用粉笔和尺子画出形状，这一步还是汪春兰先做示范。她手脚麻利地一次画了三份材料，并在纸上写下数据，以供马兰参考，再用剪刀比着画出来的形状裁好。
欧晓晓先和马兰一起画线，之后负责裁剪。等马兰都画好，再和欧晓晓一块裁剪。
汪春兰试了试缝纫机，比她家那个还顺畅，一看牌子，也叫蝴蝶，这牌子的缝纫机贵些，要小二百块钱呢。
经历了刚开始的手忙脚乱，很快几个少女就配合熟练起来，流程简单，还能边做边聊天。
“春兰，我可没想到挣钱这么简单，咱们半天时间挣得比我哥一个月工资都多。”欧晓晓拿到钱，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对啊，春兰，要是这个一直做下去，那我们就发财了！”宋苹苹也很兴奋。
“不可能一直做下去，你们忘了张老师是怎么被批斗的？不就是因为他娘卖了几个自己做的竹筐，被人逮到了，张老师顶替他娘挨的批。”马兰可是清醒着，觉得这个不可能长做，被有心人举报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做这种事情的太多了，谁家没个手工艺活，拿着换点东西的。怎么单单他就被举报了呢？”欧晓晓见过他们村很多人拿竹筐竹席换钱换东西的，只要悄悄地，基本没人告。镇上还有个以物换物的集市，被赶过很多次，但还是有人聚集。
“我也是听说，好像是高三班的钱老师和他有矛盾，偷偷举报的他。”宋苹苹小声地道。
“这个钱老师太坏了，他还是教政治的呢。”
“对啊，据说革委会里面有他媳妇娘家那边亲戚。”
“他媳妇是不是很胖的那个？说话一喘一喘的，和有哮喘似的。”欧晓晓问。
“对对对，特别胖！我都没见过那么胖的人，得有二百斤吧？和个球一样！”
“你说，她得吃多少好东西才能那么胖？”
“一顿得十碗米饭吧？”马兰算了一下，小心地道。
“哈哈，让你笑死了！吃肉才长肉呢！”宋苹苹都被马兰逗笑了。
“哈哈，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可怜的姑娘，一年才吃几回大肉呢，根本想象不到有人会天天吃肉。
“如果我们做下去，一天三十，一个月就是九百。我的天呐！那我也能吃到两百斤。”欧晓晓也羡慕能天天吃肉的人。
“做梦去吧你！再说了，像个球一样好看吗？”
“好不好看的无所谓，反正能吃肉我愿意胖，肉多好吃啊！”
“我也喜欢吃肉，饭店里的红烧肉特别好吃，拌米饭特别香！可惜我妈一个月才买一次。有了钱，我要天天吃红烧肉！”
“哎，春兰，你说李梦瑶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看了呢？我怎么想不起她之前的模样来？”欧晓晓突然问起一直没搭话的汪春兰。
“不清楚，可能是天生丽质吧！”汪春兰对李梦瑶有些猜测，但她不愿意说出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机遇，她能得到说明她有她的缘分。
“不可能！我娘说她是被狐狸精替了身。”
“李梦瑶是谁？快说说！”
欧晓晓把李梦瑶的八卦给两人说了一遍。
“那么神奇？她真的那么好看吗？”宋苹苹对美女的八卦太感兴趣了。
“真的，我也见过，太漂亮了！我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马兰道。
“具体什么样？”
“皮肤很白，眼睛很亮，嘴唇很红。”
“就这样？春兰长得也这样啊。”
“你见过她就知道了，说不出来。像是会发光一样，男的看了她眼睛都拔不出来。”
“我觉得我娘说的对，她可能真得被狐狸精附身了，不然不会长成这样。我越看她越觉得像狐狸精。要不然怎么解释她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放假时我去你们村看看，太神奇了。”宋苹苹对突然变的很美的李梦瑶太好奇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看。
“来吧，你们都来我家，玩两天。我们村男知青也有个长得很好看的。”欧晓晓爽快道。
“我觉得苏长征他哥就挺好看的。”欧晓晓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哥啊，二班的蒋意如就喜欢他。”宋苹苹道，“你可别在她跟前说苏长征哥。”
“为什么？”
“蒋意如这个人，怎么说呢？得罪她的人都挺倒霉的。她这人心眼特别小，反正离她远点就是了。”宋苹苹认真道。
“我看她对咱们班的张胜利挺有兴趣的，还来找过他几次。”
“你知道张胜利他爸是谁吗？”
“是谁？”
“他爸是咱们县的前任县委书记。”
“啊！之前批斗的县委书记就是他爸啊？”
“对啊，要不然蒋意如以前喜欢张胜利呢。在初中时就喜欢跟着他，她把喜欢张胜利的几个小姑娘弄的可倒霉了。”
“这个女生这么坏么？”
“可不是，坏透了！”
“那怎么她喜欢苏长征他哥还追着张胜利不放呢？”
“谁知道呢？可能是不死心吧，觉得张胜利落魄了，她能耐起来了。”
“谁遇到这样的人谁倒霉！”
“可不是，张胜利遇到她算是倒霉透了。喜欢他的人都跑了。”
汪春兰边听八卦边做蝴蝶结，她做缝纫得全神贯注，很少开口说话。交流八卦的时间过得就是快。
不知不觉做完了，一次做了一百个，累得胳膊都麻了，她站起来捶了捶腰。差不多了，比要求的还多三十个。
宋苹苹、马兰、欧晓晓也都站起来跺脚捶背的舒展身体、放松筋骨。看着布袋里的一堆蝴蝶结大呼小叫。太好看了！太让人爱不释手，关键这可是她们一块做出来的呢，太有成就感了！
之前宋苹苹还有些看不起这些农村女生，觉得她们很土，穿着土，打扮得土。没想到汪春兰是这样的心灵手巧。这些蝴蝶结中有一多半是特别让她心仪的，可惜都要卖出去。
看着三人贪恋的目光，汪春兰笑了笑道：“挑几个吧，反正够多的了。我也给她们说了，就做这一次，以后可不做了，还是以学习为重。”
三个人大叫着欢呼一声，立马一头栽进蝴蝶结堆里，每个人挑了这个舍不得放下那个，最后每人挑了五个，看样子对余下的还是依依不舍。
“春兰，你不戴吗？”马兰看着汪春兰一个没拿，问道。
“不了，我头发短，而且也不喜欢戴发饰。”
“那太可惜了，我觉得你戴上肯定更好看。”宋苹苹道。
汪春兰平时经常穿着一身土布衣服，在学校里也不多见。到了县高中，农村来的孩子看着县城里孩子的穿衣打扮，大家都要脸面，怎么也得弄几身流行的衣服。
不说别人，就说她，她家在纺织厂，布料是最不缺的，厂里有点瑕疵的布料好多当成福利发给职工，就是花钱买也用不了几个钱。她的布拉吉都有五六件，更别说脚上还穿着黑皮鞋。
就她这身打扮，只要是县里的子女，少的也能有一两件，多得更不用说了，直接看不上当地的，去大城市里专柜买。
汪春兰这么不知道要好看吗？
汪春兰当然知道怎么样才更好看，但她不会跟别人说，她爹娘怕她穿得太鲜艳了再招坏人惦记，在外面不安全。他们认为县里人多，有坏人的概率也大。
没有天网摄像头的年代，离奇诡异的案件太多了，不少人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像是落入大海的水花。
前几年他们隔壁县城就有个特大连环杀人案，专杀未婚女性，那段时间弄得人心惶惶的，出门办事的都少了。
她娘更是害怕，汪春兰上学放学都是两个哥哥一起接送。
还好后来把人抓住了，这个人是因为家里穷长的又丑娶不上媳妇，自尊心强，受不了别人嘲笑，心里扭曲了。
枪毙那天人山人海，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还有从省城赶回来的。就这样，牛迎花也都没让她出去看，怕人多把她拐了去，她还是听她大哥二哥说的。
他二哥说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见那么多人，有骑着自行车来的，有孝顺的推着小推车带着瘫痪病人来的，更多的是成群结队步行来的。山路上，山坡上，到处被人盖满了，根本挤不动，人说话的声音和苍蝇一样，到处都是翁嗡嗡的。还没等他挤进去，就听到枪响了，三声。
那真是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天。
反正从那起，牛迎花就不给汪春兰好好打扮了，本来长得好看，再穿个打眼的衣服那不更显眼吗？咱要低调，知道吗？
大家拉着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回到学校，通知了名单上的女生来取。她们想不到做出来的速度会那么快，仔细看了看，没有偷工减料，都和在四班看到的一样，区别在于布料的质地和颜色，太惊喜了！得到蝴蝶结的众人给出来了高度一致的好评。
还有想要再买的，让汪春兰坚决拒绝了，她说还要学习，没有那么多时间。本来周末都是去书店看书的，现在耽误了不少时间。
而且做这个很简单，可以试着自己做，她教给来的人如何做，还让她们做笔记。本来心里有怨言的也都服气了，这个人真是个好同志，一点也不为眼前利益所惑，真得以学习为重，并不看重这个，拿这个挣钱。
苏长征做为这次的后勤人员，也分到了五个蝴蝶结。
他当天傍晚就高兴地回家，给他妈戴。
苏母看到这堆漂亮的蝴蝶结，少女心都飞起来了，换了一个又一个，拉着儿子仔细看了又看。
“你这个同学手真是太巧了，这么好看的蝴蝶结我都没见过。”
可惜身材发福了，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就好了。苏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婉惜的表情。
“还有吗？妈给你钱，你再买二十个，我给你姨家婶子家送几个去。”
“没有了，人家就做这一次，耽误学习。”
“女孩子能学出什么来？还不如做这个实惠呢。”
“妈，我回学校了。”苏长征一听他妈唠叨，也不接话，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