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海嗣的处决
高亢的咆哮响彻危楼之间，不远处的尘埃被激荡的声波震动而起，又顺着阳光和火光慢慢落下，散布其间——远远望去，在光线的映射下，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在燃烧。
然而浮士德却感觉不到这些。他只看到你张开了那不可描述的口器，随后便被直接废掉了听觉。
他捂着耳朵后退，却几乎没有露出任何恐慌的情绪。他很快镇定下来直视着从危楼的塌陷处跳上来的你，对你挥了挥手。
你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浮士德带领的是一支狙击手团队，他这是在指挥其他人围剿你！
时间在你的视界里一下子变慢了下来，你看到在不可视的阴影、明媚的阳光下和尘埃的角落中，十几发弩箭朝你飞驰而来！
通过自体合成乙酰胆碱等一系列神经递质提高体内存量，以及微观改造搭建的跳过多个突触神经的额外神经链接，你的基础神经反应速度得到了提高，并且你可以在重要时刻启动额外的神经链接，将突触之间通过电荷差释放介质的过程以物理上的路径优化提速，反映到你的意识中便是提高思考的速度——也就是在你看来周围变得慢了下来。
而你开启这一功能，显然不是为了躲开弩箭——以你的速度完全可以直接冲向浮士德与他肉搏，把那些弩箭甩在后面。
但是，你的首要目的始终被你牢记在心：罗德岛的人一个都不能死。
因此，你必须消除任何在本次任务中可以威胁到罗德岛干员们的要素——而这些会隐身逃跑的狙击手显然是威胁之一！即便你再强大也不能保证可以追上并诛杀所有整合运动的精英狙击手的。
你开启神经加速，正是为了在他们射箭的瞬间确定他们的位置！
皮下的复眼记录了他们在合并视觉网络中的相对位置，而你的大脑则在瞬间解读出不同眼点上的感光蛋白的反应，然后顷刻之间锁定了他们在空间中的位置！随后你低身身子向后倾斜，借助脚底分泌的润滑液和身上的气孔向前快速滑行，奔向浮士德！
E3小队在奔袭的过程中扶住耳机聆听pRtS的指挥，他们分作几队快速奔向狙击手们的位置！
而AcE也立刻反应过来，他在指挥频道里大喊：
“狙击干员和术士干员对以下路径上空进行火力压制！”
这一目的是为了把这些飞檐走壁的狙击干员限制在地上，逼迫他们与E3小队肉搏——面对他们的铁锤！
而你本人，则看向浮士德。你那如有岩浆在海底翻腾又凝固的双眼，此刻死死地锁定着浮士德，在他的视野里，你的身形急速放大！
他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只手摸向腰间的短刀。
随后他快速抬弩向你发射一箭！这一箭射完，他立刻松手双持短刀，冲向一旁的墙壁蹬墙而起！你正要沿着弹道躲避，可弩箭却在半途爆炸！浮士德早就知道你的闪避能力，因而不过是用火光和爆炸给自己打掩护！
然而气流不会说谎，你感受到左前上方传来气流的激荡，浮士德消失之前双持短刀飞起……那一定是浮士德在跳劈！
是这样吗？你深吸一口气，迈步遁入了爆炸的火光之中！而浮士德射出的弩炮在你刚才站着的位置爆炸！
狡诈，机智。你很清楚，他持刀不过是假动作……他的披风下肯定还有备用的弓弩！狙击干员怎么会轻易和你这种怪物近战？
烟尘和火光遮住了你的身形，浮士德的右眼离开瞄准镜，用肉眼搜寻着你的身影。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震撼无比：怎么会有人径直走入危险的爆炸火焰内只为隐蔽身形！他立刻冲着火光连射多枚榴弹，爆炸和火光几乎就要拆了这一层楼！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一只快到难以看清的手突破层层火焰，带着烧焦的皮肤和复仇的意志扼住了他的咽喉。你在火焰中腾跃而起，衣摆的光亮是火焰撕咬你的躯壳的证明。
“原来如此……博士要活捉我。”
浮士德用绳索把自己挂在了墙上，而扼住他咽喉的你并没有办法滞空太久……于是，浮士德的咽喉被你的整个人的重量扯了下去，连带着他的身子。
砰咚！浮士德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你则稳健落地，将他一手摁在地上。他一咬牙扭动身子，翻身上来用双腿锁住了你的咽喉！
可随后他便不得不放弃——博士的八条口器攀上了他的肉腿，带下来了层层血肉！
他拔刀砍向你扼住他咽喉的手，可刀锋砍上去却只是激起层层火花。他震惊地看着你皮下泛起的鳞片……
轰！
毫无征兆的爆炸将你推开，浮士德引爆了自己胸口袋里的榴弹。他喷出一口灼热的血液，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在你扑上来之前，他披上隐身的披风，准备向后仰倒借着高楼一跃而下。你看到他提起了弩箭，如果你准备跳下去追击他，他肯定会在半空偷袭你。
就在这时，高温和强风从后面袭来，浮士德看见……你裹挟着源石粉尘和烈焰，以被弹片削掉皮肉的手持刀奔向他。
思绪千万，而刺骨的疼痛将浮士德拉回现实。他发出低沉的咆哮，抬头看向自己的右腿。
此时此刻，浮士德头朝下挂在危楼的外沿，而他的右脚腕此时正被你的匕首钉在了水泥的地板上，原本就被你的口器咬的千疮百孔的腿部，此刻看上去如同屠宰市场里待售的羊腿。
远处的爆炸带来强烈的大风，浮士德的自由与生命随着气流摇摆，挣扎和大风都在驱使他的身体如同找死的生鱼那样主动迎着菜刀切割自己。
“哼……呃啊！”
他试图蜷起身子拔掉匕首，亦或是扭动身躯让匕首切断自己的脚，无论哪种可以重获自由的方法他都在尝试。
而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居高临下，观赏着那来自生命最底层，对于求生的渴望和对于死亡的不屈。他试了好几次，可看上去都像是被疼痛和竖着的而非横着的刀锋给挫败了。
“哈哈……”
孤注一掷，殊死一搏。
对于不屈服、不放弃的敌人，你也将给予最大的尊重。
你看到他放弃挣扎毫无反应，但作为海嗣的你绝不会错过敌人的任何小动作。在他行动之前，你便使出最具诚意的招式回应他的战意！
轰隆。
你抬起脚来，腿部的骨骼发出机械运动的声响，榫卯结构和肌肉同时释放储存的功——一阵令人牙疼的声音响起，你和浮士德一起顺着坍塌的楼层向下坠落。
而半空里的浮士德投掷出一枚威力巨大的榴弹，他带着些许的震惊想知道你为什么能看穿他的反击……随后你们的视线便被火光隔绝。
轰隆！
源石炸弹在半空中爆炸，你等待火球小一些后立刻跳了下去。
浮士德重重地摔在地上，较大的脏器损坏让他立刻喷出了一口鲜血。你稳健落地，走向浮士德，捡起他的一条腿，同时用右脚狠狠地剐蹭了他的小腹，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浮士德身上藏着的榴弹也被你踢掉大半。
咔咔、咔、咔咔咔哒哒哒……
你拖着他前进，完成清缴任务的E3小队干员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浮士德那条没有受伤的腿被你如同拖绳一样握在手里，他身上的金属部件被压在身下，摩擦水泥或者石质的大地发出磕碰的响声。偶尔有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是浮士德的头颅因为地形落差撞到了硬物。
“见鬼……”
杜宾骂了一句，赶紧冲了上来在你耳边低语：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残忍。
太过残忍。
阿米娅也冲了上来，惊愕与不忍在她的脸上闪过。
“博士……这样不好。”
你点点头表示听见了。然后放下浮士德的腿，给他戴上头套，反手捆起来，再扛着他往前走。
浮士德麻木的神情定格在戴上麻袋的最后一刻。随后他感觉自己双脚离地，这让他松了口气。要解脱了吧。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自己的命运，解脱吧——浮士德这么想到。过去悲惨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梅菲斯特——家人?伙伴?整合运动？暴君？
众多思绪被刺耳的尖叫打断。浮士德听出来了，那是梅菲斯特的惨叫声。
“你们……咳咳……咳咳……”
他激动地开口想要质问你们做了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程度，哪怕是这种程度的行动。
惨叫声越来越剧烈，声音越来越大，浮士德意识到自己正在靠近梅菲斯特。
亚麻布摩擦脸颊的触感，那是麻袋正在被摘下来。浮士德终于重见天日，只见面前的梅菲斯特的下巴显然是脱离了应有的位置，他浑身的血液和咬合的创口，以及身边围着他转圈的恶犬……
梅菲斯特正在被犬决。
浮士德的惊愕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了脸上。他愣愣地看向那边，看向梅菲斯特——统帅的气质终究只是表现，被近身围殴，此时他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一旁倒下的恶犬或许可以说明他是一个不错的术士，但在数百条恶犬前，魔法也不过是再生速度缓慢的消耗品。
就在这时，恶犬群服从某人的意志停止了戏弄式的围攻。你打了个响指，示意梅菲斯特看这边。
男孩带着泪水和被泪水哭花了的血迹看向你，此时此刻，你正举起手上的砍刀——砍掉浮士德的脑袋，再带给梅菲斯特最深刻的绝望。
就在这时，浮士德抬头看了你一眼，沉默寡言的他，此时此刻双眼是那么平静。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小家伙们，还真是不屈啊。
“你有一个好家人。”
给梅菲斯特看了这句话以后，你快速远离浮士德。
轰隆！轰隆！
连环的爆炸激起。作为整合运动最精锐的狙击手之一，任何时候，他都会藏着很多弹药。衣服里，和身体里。
浮士德自爆了。他抓着你躯干的手被你一刀砍下，殉爆失败的他并没有太多情感。火光中，他平静地看了一眼梅菲斯特，而少年也挂着一张绝望的脸看着正在被冲击波送上天的浮士德。
啪嗒。
梅菲斯特低头看去，浮士德的一只耳朵和他弓弩上的扳机，此时此刻被炸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