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月7日

“是你放弃了接受善意。”邓布利多看着他，“明哲保身有时候也是懦弱的代言人。”

“您说的对，我可能并不具备勇气这种珍贵的素质，而且还有着灵活的底线，不然我早在毕业之后就该坦然赴死了。”特休斯的态度很随意，好像一点也不因为邓布利多说他懦弱而气恼。

“时间已经太晚了，”他又说，“要是您没有别的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你不再想看霍格沃茨的夜景了？”

“还是很想，但是我更为珍惜自己的性命，要是因为一时的欲望而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可就太不值当了。”特休斯说着看向了那边的斯内普，“我亲爱的斯内普学弟，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他看着斯内普重归于平静的眼睛，想再次窥探到像刚刚那样汹涌的感情。

“特休斯。”邓布利多打断了他们即将开始的对话，“你不该对西弗勒斯用摄神取念。”

“这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在被他点名之后，特休斯自觉地转移开视线，“不过学弟这个大脑封闭术的水准……好像很难瞒过我们的伏地魔大人啊。”

“……”斯内普抿着唇，没有说什么。

“学弟要记得看之前我送给你的那本书，里面有一些关于提升大脑封闭术的启示，像你这样天赋卓绝的人，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翻看到最后的。”

特休斯随意地说了一句，又朝他们挥了挥手，之后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的之后，特休斯将伏地魔迎入了宅邸。

他疑心病深重的兄长又将整个宅邸的防护魔法重新排布了一遍，并从头到尾把他之前施的防护魔法说得一无是处。

“我怎么能和伟大的伏地魔大人相提并论呢……”特休斯很诚恳地说。

“这无非是你偷懒的借口。”伏地魔剜了他一眼，“这些年以来，你在黑魔法上的进步简直小得可怜。”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您那样卓越的天赋吧。”特休斯移开目光，“更何况，既然能够依靠您的庇护活下去……”

“闭嘴。”伏地魔冷冷地呵斥了他一句。

他们两个几乎每一次的单独对话都是以伏地魔这样说作为结尾的。特休斯很自觉地闭口不言，老实地跟在伏地魔的身后。

伏地魔重新将整座宅邸巡视了一遍，然后特休斯就被赶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特休斯当然乐得如此。

他舒服地坐在桌边，将他原本用的、但直到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银椴木魔杖从盒子里拿出来，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我或许很快就得换你出来了。”他对着手中的魔杖说，“我总是有一股这样的预感：那两个心中升起了反抗之火、因而选择了背叛的朋友，终于会帮助到那边……但说到底，眼下不论怎么看，伏地魔大人都是不可战胜的。”

说完之后，他轻轻地将魔杖放回盒子里，盖好盒盖，收进柜子。

在几天之后，伏地魔与贝拉特里克斯的孩子就降生了。

这一天是1980年7月7日，是个女孩。

7是一个有魔力的数字，伏地魔因此并未介意这个孩子的性别，即使他更希望这是一个男孩。

“我觉得女儿很好。”特休斯说，“现在就请我亲爱的兄长把她的名字写在冈特家族的族谱上吧……你和贝拉前辈已经取好名字了吧？”

这份族谱原本是和他一起，被邓布利多捡走的，但在毕业之后，它和那份记录着家族旧案的文件一起被交给了他。

而特休斯在宅邸营建完成之后，将它放在了一层的书房里。

那间书房是留给伏地魔的地盘，这是他将伏地魔尊为实际上的家主的意思——包括那间主卧，也是一样的。

“可以。”伏地魔大度地允许他一同前来，“你也过来吧。”

“是，是。”特休斯跟着他走进书房，看着他拿起那份族谱，在下面填上了一个名字。

——“戴尔菲·冈特。”

这个新的名字与特休斯在族谱上孤零零的名字之间有一条线相连，意思是在家族里来说，特休斯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伏地魔大人的品味就是不一样。”特休斯说了句不要钱的好话，又接着问，“接下来要去追踪那个预言之子的踪迹吗？”

“我会亲自去处理这件事……”伏地魔将那卷族谱收起，放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

既然有法力无边的伏地魔大人出手，他这边当然是没什么事情可做——才怪。

在这个孩子降生之后，她就被丢给了两个家养小精灵，而特休斯和贝拉特里克斯都得跟着伏地魔离开，按照他的指示去打探关于预言之中的那个男孩的消息。

“没有消息。”贝拉特里克斯再次回到伏地魔的面前，所说出的还是同样的结果。

这让她的内心被名为“无能”的重石压着，有点透不过气来。伏地魔也没有开口，他的眼神越过了深低着头的贝拉特里克斯，平视着前面，好像在看着门口的方向，又好像只是在凝视着什么也没有的虚空。

就这样过了片刻，特休斯敲门走了进来。

“尊敬的伏地魔大人。”他很高兴地说，“按照您的指导，我得到了消息，那对波特夫妇被邓布利多用赤胆忠心咒藏了起来…至于保密人，暂时还不清楚是谁。”

“但是，假如保密人就是亲爱的邓布利多先生，我们可就不用玩儿了…只好收拾一下准备打上霍格沃茨了。”

“不会发生你所想的那种事……”伏地魔冷笑了一声，“一个曾经三次抵抗过伏地魔大人的家庭…哪怕我允许他们就此苟且偷生，他们也总会难以忍受那样的生活。”

这倒是个合乎逻辑的猜测。

但是…特休斯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把他想到的东西说出去。

要是这对父母愿意为了他们的儿子放弃所有的一切呢？那么只是蜗居在一栋屋子里，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这种事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伏地魔来说，都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情况。毕竟…世上难道真有愿意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父母吗？

伏地魔没有在意他和贝拉特里克斯的沉默，他又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就重新将目光定在了特休斯身上。

“最近我没有见到西弗勒斯。”他轻声说，“你去看看他。”

“我明白。”特休斯点了点头，“需要带去什么消息吗？”

“不。”伏地魔说，“不要做多余的事。”

“遵从您的命令。”特休斯向他鞠躬，然后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伏地魔这种疑心病很重的领导者手下做事，如果不幸失去了忠诚，就必须得用相当多的心思来隐瞒才行。

特休斯再次来到斯内普的家中，这里的陈设还和他上次过来的时候一样。斯内普也像上次一样把他带进屋里，和他对坐下来。

“我带来了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特休斯用平常的语调说，“伏地魔大人对你产生疑心了，我是被他特意派来看看你的。”

“你还真是深受信赖。”斯内普平静地说，“很难想象他会如此信任一个人。”

“哎…那本书，斯内普学弟还没看到最后吗？”特休斯歪了歪头，“那你的大脑封闭术怎么样了？”

“你大可以试试。”斯内普说，“但别忘记，并非只有你会摄神取念。”

“但一般人很难从我的脑袋里看到什么。”特休斯笑着与斯内普对上了视线，“毕竟与伏地魔大人的契约在保护着里面的秘密。”

他们彼此都对对方用上了自己在摄神取念与大脑封闭术上最为顶尖的造诣，从旁观者的视角远看，就像两个一动不动的雕塑一样。

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斯内普自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面前这个举止轻浮的家伙，即使他从那双黑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隐藏着的危险。

他窥探着面前这个名为特休斯·冈特的人的思想。

黑暗…还是黑暗。在一片黑暗里，他最终看到了一面镜子，里面是冈特那张笑起来好像狐狸一样的脸，只不过，要年轻得多……也许只有十几岁。闭着眼，好像是在睡觉。

——“…小汤姆·里德尔，你回来做什么？找妈妈么？她已经死了……”

——“……她身上的血脉和生命已经流入了冈特家族的纯血继承人体内，小汤姆，你来晚了……”

不属于冈特的声音传来，话语的含义也十分古怪。

而怀抱着轻松心情的特休斯稍微费了些力气才窥见了斯内普心中所想。这让他开始有点可惜今天拿的还是那支蛇木魔杖了——他的银椴木魔杖能加强他在摄神取念上的力量。

仅仅是想法并不能让他满足，他喜欢的是将其他人的欲望和记忆都收入眼中的感觉。

所以他放松了一部分自己投注在大脑封闭术上的力量，转而更为直白地侵入、观看斯内普的记忆。

他透过斯内普的眼睛，看到了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儿，他们坐在一趟火车上，应该是霍格沃茨的列车，因为女生和斯内普都穿着校服长袍——她正在偷偷地擦自己的眼泪。

特休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女生，也是在前往霍格沃茨的列车上。对了，那个时候——

“斯莱特林？”

坐在包厢里的一个男孩听到这个词转过头来。

“谁想去斯莱特林？我才不愿待在那儿呢，你呢？”男孩问悠闲地坐在对面座位上的男孩。

啊……原来如此。特休斯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了。

那个时候他刚刚当上级长，就在车厢里撞见了两个一年级男生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即使他们可能一个魔咒也放不出来。

这样一看，当时那个被女生给拉着的男生…不就是斯内普学弟嘛。

斯内普所窥见到的记忆在那两句话之后中断了一阵儿，又是一片黑暗。但他能确定自己还是能看到的，而且他明显能够感受到，自己窥见这些所需要花费的力气变小了。

直到那面镜子再次出现，里面的冈特仍旧是沉睡着的模样，但周围却不断地传出声音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称呼他为人。这条生命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也可能下一刻就站起来。”

斯内普感到有些意外。他能听得出来，这是邓布利多的声音。

——“它是个从诞生之初就吞噬了两个巫师的性命的怪物！”

又是陌生的声音。在他听到这一句之后，镜子里的形象睁开眼，用他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他一眼。

然后，镜面破碎，他被赶出了对方的脑海。

“我认为，我们互相进行深入了解的步骤到这里就可以终止了。”特休斯的语气依然轻松，脸上也还是那副笑容。

但是斯内普能感觉得到，他刚刚看到的内容，似乎是对方不愿意被人知道的——因为那双眼睛里，已经没了最初的笑意。

“我承认这次是学弟你赢了……我只看到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你却连…算了，你的大脑封闭术实力的确进步得很快，这样差不多能瞒过我们的伏地魔大人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动作快得简直不像他。这更让斯内普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我很快就回去。”斯内普对他说，“这段时间……”

“放心。”特休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学长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我会让我们的伏地魔大人对你稍微放下心的。”

特休斯没有立即回到伏地魔的身边，他走出蜘蛛尾巷，在附近的草坪上坐下，拿出一些浆果和炮制好的肉干引诱附近毛绒绒的小动物。

这儿的环境还是那么差，但这些小动物们倒居住得很怡然自得。特休斯看着就蹲在他身边嗅闻他手中肉条的狐狸，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它的尾巴尖。

毛绒绒的动物真是太可爱了……他把肉干递给朝他龇牙的狐狸，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