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聊聊天

“好吧，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特休斯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但是这件事也不该是我来说……呃，等卢平教授的身体好起来，你去问问他吧。”

气氛又沉默了下去，并且朝着死寂的方向发展。特休斯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场景：他居然安静地坐在救世主的病床前，照着邓布利多的话，观察对方的情况，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遥想两个星期之前，救世主还在办公室里听关于他的坏话呢。

“冈特教授？”哈利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特休斯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那些约束着他的丝线不知道被他的哪个坏主意给引了出来，正在慢慢地收紧。

“不好意思。”他集中精神，收敛了纷乱的想法，那些丝线也就随之消失了，“我有点走神。”

“刚刚那是什么？”哈利看着他手上被勒出的红痕问。

这个问题确实让气氛变好了，但是坏消息：特休斯有点难以回答他。

“嗯……邓布利多校长禁止我在霍格沃茨的校园内使用黑魔法，这个就是确保我不会随意使用黑魔法的一种约束。”特休斯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只要有一点坏心思，就会像刚才那样被警告……你是知道黑魔法几乎都要依赖恶念才能施展的吧？”

哈利确实知道，但他很难想象……一个要受到这么严格的约束的人，邓布利多校长为什么会要这个人到霍格沃茨来？

“刚刚你想到了什么？”哈利问。

“我在想该怎报复害我必须在这里教书而不能去看演出的家伙。”特休斯随意地说，“要不是魔法部那边有人提出要让摄魂怪守在霍格沃茨周围，我根本就不用到霍格沃茨来……事实上，我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就像今天一样。只凭我一个人根本驱逐不了全部的摄魂怪。”

“冈特教授也会守护神咒？”

“我看起来很像那种用不了守护神咒的贪婪的人吗？”特休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会用的，只不过通常没什么用武之地，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这件事。”

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哈利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冒失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从来没听您提起过……卢平教授在指导我的时候，您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我还以为……”哈利努力地解释。

“嗯，因为我确实是个很危险的坏人，在今天之前，我还以为自己不该参与任何和你有关的事情呢。”特休斯说，“其实我一直都有在观察波特同学的进展哦。”

“我用了这么久也还是没召唤出守护神……”说到这里，哈利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我是不是根本没法学会守护神咒？”

“我的所有看法，就像卢平教授对你说的那样。”特休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首先，守护神咒的难度很大，哪怕是很多成年的巫师，要是没有足够的天赋，也没法施展它。其次，你的经历比平常人要更悲惨……我是说，你会比一般的人更难设想到自己最快乐的情况，那些悲伤会干扰你，让你难以变出守护神。”

哈利听到他后面说的，心又坠了下去。他想起自己每回在练习的时候，都会听到的父母的声音，心里满是复杂的感情。有愧疚，还有深沉的思念。

“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特休斯好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一样，“非凡的苦难会造就非凡的角色……你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刻，你一定会召唤出一个很漂亮的守护神。”

“那——冈特教授，我能…”哈利有点犹豫地问，“我能看看您的守护神吗？”

“哎？”

“因为…我还没有见过一只真正的守护神……”哈利这么说，他发现自己在特休斯面前好像很容易就会说出一些心里话，“我想，要是见过守护神的样子，说不定会比较好想象我的那个。”

“好啊。”特休斯微微点了点头，“但是在看完之后你就该休息了，不然庞弗雷夫人可能会生气。”

哈利连忙点头。他看着面前的特休斯抽出魔杖，轻轻地挥动——“呼神护卫。”

两只银色的鸟儿落在了他的面前，以优雅的姿态靠在一起。

“一部分巫师的守护神会是复数存在的。”特休斯说，“就像这个，我每次召唤都是这个样子。”

“这是……”

哈利觉得这应该是一种他很眼熟的动物，但是…他经常见到的似乎不是这个模样，所以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是乌鸦哦，两只乌鸦。”特休斯笑着说，“但是守护神是银色的…只是看一眼的话应该有点难认出来吧？”

的确。这两只银色的乌鸦并不像平常见到的那些黑鸟一样不讨喜，看起来反而十分可爱。

哈利伸出手，但手指从闪亮的银色流光之中穿了过去。那两只银色的乌鸦看了看他，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有似有若无的温暖的感觉留在他的指尖。

“该睡觉了，波特同学。”特休斯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对了……”

哈利看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出病床的范围，然后是一阵他听不清的低语，最后是离开的脚步声和庞弗雷夫人走近来的声音。

“特休斯给你留了这个。”庞弗雷夫人说，“我也认为这个会对你有所帮助，但是一般人可买不到……总之，现在立刻把它全部喝掉。”

她手中拿着一瓶显露出很漂亮的色泽的魔药。哈利接过它，全喝了下去。

这瓶药水是一种虽然诡异，但相当容易入口的酸甜味道。

很快，一阵柔软的睡意包裹了他，哈利顺着这股感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所有他能想得到的、美好的事情。没有伏地魔，没有战争，也没有预言和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平常的巫师男孩，和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们温柔又慈爱，声音里满是幸福，而不再像是他面对摄魂怪时听到的那种饱含着绝望和痛苦。

温暖、柔软又美好的梦境，让哈利在与摄魂怪遭遇之后，第一次安稳地睡了一晚。

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不适了。但庞弗雷夫人坚持让他在周末也留在校医院。

很多人都来看他了，海格、金妮、赫敏和罗恩……还有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所有队员们。今天伍德也来了。

哈利向他道歉，伍德也说没关系，但是语气十分空洞、低沉。

他们又一起讨论了一会儿，然后队员们在庞弗雷夫人不高兴的眼神里一个个地离开了校医院。

哈利觉得自己是有点期待另一个人会来的，但直到周六这一天的白昼宣告结束，都没再有任何人来看望他。

周日也是，看着窗外渐渐落下去的太阳，他心里小小的希望又消失了。

但就在他要入睡之前，突然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而且越来越大。

在庞弗雷夫人怒气冲冲的问话和拦阻声里，西里斯来到了哈利的床边，像献宝似的递给他一个长长的盒子。

“西里斯！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打扰他休息？”庞弗雷夫人干脆揪着他的耳朵，“你听到了没有？”

“痛痛痛……”西里斯终于回答了她，“我来看看哈利啊，那个，邓布利多先生应该对您说了吧？”

“但他没说你要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

“我的错，我的错，我是去买礼物，这东西特别麻烦，所以多花了点时间……庞弗雷夫人，让我和哈利说几句话吧，就几句话！”

哈利呆呆地看着西里斯因为疼痛而显得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笑的表情。然后他又看了看窗外。

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

“快点，他是病人，应该好好休息。”庞弗雷夫人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还把被他粗暴地撞开的帘子给拉回了原位。

“哈利，你没事吧？”西里斯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上下打量着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了……但庞弗雷夫人是对的，你应该多休息几天。”

“我觉得我挺好的。”哈利看到他，又觉得好像有一些光照进了他的心里，暖洋洋的，“您怎么来了？我是说……嗯，霍格沃茨外面有很多摄魂怪……”

“是邓布利多给我写信，说你在魁地奇比赛的时候掉下来了。”西里斯挠了挠头，“我就问他能不能让我过来看看你，我用了最快的猫头鹰，当天晚上就寄到了。邓布利多当然同意了…但是魔法部那边确实很麻烦，克劳奇那老家伙真是……刚才我让雷古勒斯帮我把摄魂怪赶到一边去，然后我趁机跑了进来。”

“先不说我的事，你看看这个。”

西里斯伸手，很小心地打开了那只盒子。

——里面是一把崭新的、漂亮的飞天扫帚。

是一把火弩箭，跟哈利在对角巷时每天去看的那把梦寐以求的飞天扫帚一模一样。他把它拿在手中，扫帚把熠熠生辉。他用目光抚摸着它，从扫帚把顶端的金色登记号，细细地看到那白桦细枝做成的、柔韧光滑的流线型扫帚尾。

“怎么样？”西里斯的语气里有点期待。

“太棒了！”哈利忍不住欢呼了一声，然后他才想起自己在哪儿，又放低了声音，“这个很贵吧？”

“小事儿。”西里斯摆了摆手，又捋了下头发，“其实我家里还是挺有钱的，而且去年在霍格沃茨做了一年教授，邓布利多也给我发了工资……就是这东西调整起来太麻烦了，我要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弄好，结果还是用了这么久……我本来昨天就应该来看你的。”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问：“哈利，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可能。”哈利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的礼物，谢谢你，布莱克教授。”

“啊，那个，我是说，不用客气。”西里斯帮他将这把火弩箭收回盒子里，靠在了墙边，“你离开的时候别忘记拿着啊。”

“好的。”哈利点了点头。

就在西里斯和他面面相觑的时候，哈利决定趁着这个时候，问出他想了好几天的问题：“那个…有人对我说了一件事。就是……他说您是我的教父，这个……”

他没敢继续看着西里斯的表情，有点心虚地低下头去。

西里斯愣了一下，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在哈利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是的。”

哈利猛地抬起头。

“我…确实是你的教父，就在你出生的时候，你的父亲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了。”西里斯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犹豫，“但是，我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尽到责任。”

“我觉得您是个很好的人……真的。”哈利努力地想着措辞。

“还是…再等等吧，哈利。”西里斯轻轻地说，“等我什么时候能坐下来，对你讲述一切的来龙去脉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好吗？”

他并没有给哈利拒绝的机会，迅速地转身离开了他的病床边，脚步匆匆，颇有一些逃跑的意味。

哈利看着因为他的离去而晃悠着的帘子，心里满是疑惑不解。西里斯是有事情瞒着他的，他很清楚，但究竟是为什么呢？每一次他表露出想要知道哪怕一点儿的时候，对方就会匆匆跑开，就好像他是什么不堪的一样……

西里斯匆匆地准备离开霍格沃茨，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在城堡的门厅处，特休斯将他拦住了。

准确来说，特休斯只是靠在墙边，是西里斯在看到他的时候，主动停下了脚步。

“晚上好。”特休斯愉快地说，“或许你做好了听我说点什么的准备？”

“……我没空听你瞎扯。”西里斯说着，又迈开步子。

“哪怕我说，我知道小矮星彼得的一部分行踪？”特休斯歪头看着他。

西里斯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