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足鸟
那瓷美人说着，唇的开合间像是瓷碗碰在一起，发出叮的声音。
“你可知那些中土人想得到什么技术吗？”
“小的不知。”
陆云生说着不知，却已经是有了几分猜想。雁城的地下除了那荒凉的断层之外再无他物，而断层中有价值的，便只有那水银湖了。
瓷美人满意的看着陆云生陷入了沉思，这让她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那些中土人想要的是一座湖泊，也是咱们天华帝国早就抛弃不要的破烂技术罢了。”她掀开了谜底，一副高傲的样子。
“抛弃不要的破烂技术？”
分明在昨日，那白鳞阁的管事说过的，被宫中大人物重视的，想要重新挖掘的技术，却在她的口中变成破烂。
她看着有些震惊的陆云生，露出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
“是啊，就是些破烂技术，咱天朝上国地大物博，随便丢点东西出来就能让中土那些穷乡僻壤的小国受用了。”
“是，大人说道对，是小的无知了。”
陆云生朝着那瓷美人行礼：“多谢大人告知，小的感激不尽，但小的还有要事在身...”
“去吧，难得遇见你这么懂事的。”那瓷美人挥了挥手，便不再看陆云生，而是又泡起茶来。而陆云生身后紧闭的门慢慢的打开了。
陆云生将莱奥提在手里，离开了茶室。
外面的走廊依然黑乎乎的，刚才那拖地的小厮依然在拖着地，就好像地上的血迹越拖越多一样。
“您，慢走，就是请您不要再走运货道了，这里的门在那边。”那小厮有点怕陆云生，往墙角靠了靠。
陆云生点点头，朝着那一边走去，那边的走廊两侧都点着很粗的蜡烛，那是用鲛人脂所炼成的长明烛。一些茶树长在没有脑袋的尸体上，在走廊深处的黑暗中郁郁葱葱的生长着。
走了很久之后，那走廊的尽头才出现了一扇门，一座八抬的轿子停在那门的边上。
门后是天河坊的李家梨园，是唱戏的地方。晚上的戏园子里静悄悄的，连鬼也不肯上台。陆云生从戏园子里出来，又钻进了小巷子里。此时天还未亮，街道上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大概是下了夜工的人。
陆云生扶着墙，另一只手伸进喉咙里使劲的掏着。随着哇的一声，陆云生将在瓷人那里所喝的茶尽数吐了出来。
随着那些红褐色的茶水被吐出的还有一只耳朵，在那耳朵的底下已经长出了根须一样的触手。要是陆云生再慢一些，这只耳朵怕是要扎根在胃部，只能开膛破肚才能取出。
陆云生狠狠的踩在那只耳朵上，将那只耳朵踩成腥红的烂泥，
“这就是你刚才不让我说话的原因吗？”莱奥飘低，看着那团还在蠕动的血肉。
“是啊，这就是宫里官家的手段，防不胜防。”陆云生揉着发疼的咽喉，有些沙哑的说道。
“我当时还感觉你们天华蛮好的，山清水秀，还不用为了工作去忙碌。现在看起来，其实都差不多啊。”莱奥沉默着，拿头把陆云生扶着墙的手臂往起来抬了一点，像搀扶一样。
“是啊，其实哪里都差不多，无非活着而已。”
有些缓过来的陆云生将手臂从莱奥的头上拿下来：“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当时陆云生与那瓷人说话的时候，莱奥的眼眶中还闪着绿色的火，贼眉鼠眼的。可是在那瓷人将那杯茶推到陆云生身边的时候，他却像是看见什么了一样，将眼眶中的火熄灭了。
“当时你背后出现了两个影子一样的武士，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当时没感觉吗？”
陆云生摇了摇头，从他不再去修炼的时候开始，那些如神识灵觉之类的东西便离他越来越远，让他整个人迟钝了下来。
“走吧，回夔牛楼。”
俩人慢慢的朝着夔牛楼走去，有着夜色与月相伴，倒也不会那么孤寂。
“怎么了吗？”莱奥看着明显在想些什么的陆云生。
“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鸦仆，鸦仆是谁并不重要。”陆云生做出了结论。
“你是说？”莱奥好像听懂了什么，两朵小小的火花跳动在他空旷的眼眶中。
“他们从宫里来，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雁城呢？你也看到了，以宫里人的性子，可不会这么低调的来雁城而没有雁城的大人知晓。”
陆云生分析着，试图将整个茧上的丝抽离出来。
“也就是他们是偷偷来雁城的，他们准备干的事肯定不会被雁城的官家所容许。”莱奥飘在陆云生的旁边，眼眶中的火越来越旺。
“是啊，所以他们居然大肆的去收购岸边百姓，把他们拿来炼丹种茶，还丝毫不怕暴露在雁城官家的眼底下。大概是特意的，目的便是引来雁城官家的注意吧。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官家的人给上头那些大人传话。”
“他们遇见了不得不依靠雁城官家的事？”莱奥又飘高了一点，凑在陆云生旁边抢答到。
“而那件事大概就是那个瓷人最后讲给我的，那关于中土骑士真正目的的事了。”
“所以你准备？”
莱奥的骷髅头都快冒火了，一副准备干大事的样子。
“关我屁事啊，我买的车票快审核下来了，到时候天华十三州何处何处不可去？为什么要窝在雁城，和他们勾心斗角。”
陆云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是并不在乎这些，哪怕被逼着喝下那带料的茶水，也并不生气，也未曾想着去报复。
“你为什么一直会想着跑啊？从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就想着往中土跑，晚上还翻北方那些蛮子的地图。”
莱奥眼眶中的火暗淡了一些，朝着陆云生这边看过来。
“莱奥，你听说过无足的鸟吗？那是一种从出生开始便一直飞在天空上的鸟，它们没有脚，所以无法停留，所以它们的停留便是它们的死亡。”
“难道你？”骷髅头转过头来。
“不，不是我，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只无足鸟，我们应该朝着更远处飞去。而我已经停留太久了，久到黑夜要将我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