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遇见

陈易之要杀死陈易之。

被血肉包裹的头颅露出腥红的肢体，流出红色的血，向着漆黑的远处逃去。

在他的身后的孩子是他曾经的元婴，也是当今的陈易之。他抛开了皂阁，要去寻找那从他指间流过的仙路，却被他自己阻挡，让他不得好死。

陈易之坐在一个巨大石人的肩膀上，挡在了那血肉骷髅的身前，一根脐带连接着他与石人的小腹，一些小红人顺着那根脐带上下攀爬着。

“你我本为一人，你为何要杀我？”

血肉的头颅中裂开带着黏膜的嘴，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可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你从没有这么说过啊。”

坐在石人肩膀上的孩子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操控着石人朝着那骷颅砸去。

可骷颅缩卷起，又用力的舒展，将自己弹向一边，避开了被碾成血沫的命运。

几道骨质的利刃从骷颅的触肢上延伸，一颗腥红的眼睛从咽喉挤出，与陈易之那漠然的眼神对视着。

“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血肉的骷颅做出了他的让步，毕竟他已经失去了身体，只依靠着那来自于皂阁的血肉术法而苟活着。

红色的石人静止下来，连带着坐在石人肩膀上的陈易之一起沉默着。

“我想知道教主给你的祭祀之法。”陈易之说出了他的目的。

血肉的骷髅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却裂开丑陋的缝隙，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你想取代我啊，你想将我的过去占为己有。”丑陋的骷髅嘲笑着陈易之，仿佛在嘲笑自己。

招来皂阁的祭祀仪式是教主亲手交给十八位祭主的，代表着那十八位祭主有着招来皂阁神一部分肢体的权利，也代表着祭主在晦寿教派中的身份与地位。而祭主的魂魄缠绕在皂阁的肢体上，用自己的血与肉供奉着伟大的皂阁。

将皂阁祭祀的术是绝密的，而且每一个祭主的术都不相同，哪怕曾在他腹中的元婴都不曾知晓半分。而现在他的元婴来找他了，也说明他的元婴已经与晦寿教派已经接触过，而且还因为没有祭祀之术被怀疑了。

“你真的以为只要偷走我的名字，长出我的样貌，知晓我的仪式，你就能变成我了吗？你终究不过是一个元婴而已，你就应该乖乖的躲在我的腹中，等待着我将你消化。”血肉的骷颅放肆的嘲笑着，如嘴一般的血肉缝隙裂开，让人窥见其中碎骨一样的牙齿。

坐在石巨人肩膀的陈易之沉重的呼吸着，过去在腹中被血肉包裹的绝望让他恐惧着，让他忍不住想把面前这个血肉的骷髅碾碎。

但这个血肉骷髅像魔鬼一样抛出了让他难以拒绝的诱惑。

“陈易之，我们在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帮你成为真正的陈易之，让你摆脱过去，洗刷掉自己曾经身为元婴的印记，而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就好了。”曾经的陈易之说着，在心底嘲笑着这个刚刚步入世间的元婴。哪怕继承了他曾经的一些记忆，但依然太嫩了。

“好。”坐在石人肩膀上的陈易之咽下唾液，答应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呢？”骷颅将骨刃插入墙壁，摆出随时可以跑开的动作。

“毕竟我是你的元婴，自然有我的方法。”

“也是，教派里那些人是怎么看你的？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直接跑回去继承我的一切吧？你可是从元婴体内跑出的生灵，也是被称作是活人参的灵药，你难道没有被那些教徒放进锅中？”

骷髅说着，看着陈易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愈发觉得自己猜想的正确。

“不过没关系，只要我把那些东西都教给你，你就是真正的陈易之，你就是晦寿的祭主，你大可将那些要拿你入药的人都祭祀给皂阁。”

骷颅不断看着咽下口水的陈易之，抛出了他最后的诱惑。

“来，靠近点，我告诉你招来皂阁的仪式。”血肉包裹的骷髅头对坐在石人肩膀上的陈易之说道。

在骷髅头的讲述中，陈易之的面容越来越震惊，直到如痴呆一样的害怕。

“不只有一条天道？”

“不，确实只有一条天道，所有的天道都是那条天道的衍生，但都不是那条天道的终极。”骷髅头笑着，说出了被所有祭主忌讳的真相。

“仙道？”坐在石人肩膀的陈易之依然没有从那震惊之中缓过神来，“那我们所追求的一切又算什么？”

“算个勾八。”骷髅嘲笑着为此茫然的陈易之，也嘲笑着当初信奉皂阁的自己。但现在他确实知道那万物终极的所在，而且只差一点点便能触碰到祂。

“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陈易之问。

“我要让你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带着青铜的面具，大概是这个样子。”骷颅说着递过去一个小红人，而关于那相貌的记忆便存放在那灵中。

那红色的灵顺着陈易之的七窍爬进了脑袋里，也知晓了那个人的相貌。

“诶，我知道这个人在哪里。”

“他在哪？”骷髅挥舞着那红色的触须，有些激动。

“他被群鸦阁通缉了，而且连带着一个领头人叫瓷爹爹的帮会。现在听说有斩妖人寻到了他们的住所，便要在今夜去将他们全部围剿。”

“我是问他的住所在哪！”骷髅的血肉翻开，露出咽喉中的眼珠，血丝遍布着，与陈易之对视。

良久的沉默之后，陈易之说出了雁城官家的行动，这本来是姜无圣吩咐要保密的，却被他全盘托出。

“所以说，他们要去天河坊与百花坊交接处的旧城区围杀那所谓的瓷大大？雁城的官家倾巢而出，连带着三者四君，数百名鳞甲兵，甚至还联合了中土的那些洋人？”骷髅有些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有些害怕，害怕雁城的官家知晓了那仙路。

他就决定不再管这些，而是丢下陈易之不管，转身蠕动着触手朝着天河坊另一边的旧城区跑去。

直到他跑到天河楼时，他看到了有钢铁的巨人落下，带着火焰将船只击沉。

他看到了带着青铜面具的陆云生，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仙路，让他的魂魄颤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