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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目标

李复缘放下了水杯,玻璃和花岗石的撞击声被时空吸纳殆尽,四周安静地诡秘。

他开口:“一错再错。”

少年无奈地笑笑:“如果可能,我真想阻止他,可是犯下第一个错误之后,就再难回头了。”

“可是,”淡淡的冰蓝色如蝶痕,扫过澄澈的眼,少年微微低头,“如果当年不是家族步步紧逼,他又怎么会屈服于做一个自己最厌恶的人。里格斯为了自己花了如此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的努力不白费,什么都做出来了,包括对奈瑟最亲近的人……那群长老抱着奈瑟掌权后自己必死无疑的决心,为了家族利益,做了所有能做的——应该的,不应该的。”

“所以,你看,李复缘,他们都没有错,那你说,问题出在哪里呢?”

少年的眼睛里,有祈祷一样的悲悯,像圣像前迎风舞动的烛光。

他轻轻阖上眼睛。\u0018

水流的叮咚声,像扬琴独奏,清脆作响。

眼前有冷色调的光芒浮动,如一尾尾灵动的鱼,游走于她四周,微凉的触感包裹了全身。

麻衣隐约猜到自己是在海里,可刚刚不是还在和一个逆天之人战斗么?

身体不受控制,只能任由一股疲乏温吞而不容抗拒地占领四肢,随之而来的是席卷意志的空虚感和无力感,她讨厌这种无法掌握的感受。

流动的蓝色中渐渐混入金红色,像花瓣,层层洒落,又像碎裂的水晶,光色耀眼逼兀,美如梦境,世界在缓慢且反复的流动声中更加空阔辽远,回忆与未来在此终结。

她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因为意识到了这里是北海道的一个浅水渔场,而她,正重新回到了十二岁的那一天,那个差点在绝望脱力和漫漫海水中结束一切的自己。

这种事情,重温一遍,还会有意义么?

“想改变这一切吗?”那时他这样说,眉眼在水光中如浅墨。

“想要更强大的力量吗?”

那个声音问她,一字一句,如枫叶坠地,轻巧干脆,却仿佛回荡着无尽的回音。

“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见证奇迹;或者,在今天默默无闻地死去,什么都不曾改变。你自己选吧。”

她至今还能感受到那只手掌干燥微暖的触感还残留在湿凉的手心。

后悔过?怎么可能。

她不是天真到以为“如果”是可以成立的人。

麻衣轻轻扯出一个微笑,那是在镜子中查看过无数遍的,她觉得自己最美的笑容,没有多余念头的自己,像亚纪一样笑的单纯的自己。

果然心底,还是羡慕着那个傻丫头的。

连中了青丘后产生的幻觉中,还是自己和那个孩子的分水岭。从那一天起,酒德麻衣这个名字,便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而他叫她,兀尔德,声音如琴弦敲击。

我坑爹了我有罪……

仿佛隔了一个光年的距离,世界与她静止。

安诺一直没有动,怀里的尼德霍格只是看着她,笑容缥缈,即使脖子上已经划上了细细的血痕。

“其实你也不想这样吧?”她突然开口,语气淡然。

“那个孩子……真的,有些地方和他惊人地一致。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善良的人。就算被所有人背叛他都下不了手,你现在也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这具身体你根本无法掌控,不然为什么连一个简单的神王威你都对我施加不了。”

孩子抬头看她,眼中逆时针流动的金色漩涡深邃如幻境:“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小姐。如你所说,十年前我也是这样失败的,就算我掌控了他的身体,他天真的本能也……反抗了我。”

他再度扬起一个美丽的笑容,淡金色光线萦绕四周,像极处的音符跳跃:“但你从没认真想过一个问题么?为什么,明明是你和奈瑟的孩子,却和那个人这样相似?真的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神只的随手一笔?你的智慧没有告诉你这样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是很危险的吗?问问你内心深处,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的语调渺远,像是虚空中的一支落羽,安诺只感觉到连接心脏的那根血管猛然缩紧,剧烈的悸动在提醒她什么,是什么?她睁大双眼,感觉脑海里有一直潜藏在最深处的什么东西正破冰而出,陆地崩裂,天角倾斜。

那个答案在她心里苏醒了,一声声呼唤着她。本能告诉自己危险不要靠近,可是,她知道自己的结局。

她说不出一个字,只有一滴泪自眼眶滑落,打在冰凉的石地板上,微弱地反射着幽蓝色光芒,像遗落的一枚记忆。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相信。只怕承认了,就真的,不会再有救赎。

孩子的眼中流淌出混合着戏谑的怜悯:“我们不过都是可悲的人……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忘了……当年对准他的第一枪,是谁扣响的?”

“诶,诺顿,说正经的,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一个人类了,我很好奇那家伙为什么会允许那个小孩子进入,这里可是他最后的安息之地。”

“他不是说过了,不过因为有危险的预感。”

“一个小屁孩有什么用?”

“这句话你说了也不算,他这样认定了,我们便只需服从。”

“因为我们的命都是他救下的?果然……我们存活于世的唯一理由,就只剩下他了吧?”

瓦利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那几个懒虫醒了没,真是,这么早就把我叫醒,我还困得要死。”

“对了,”他突然回过头,懒散的语气不再,换上的是与稚嫩外表不符的严肃,“还有一个地方的波动,你告诉他了没?康斯坦丁说,那个地方,很不祥。”\u0018

安说:“你看,就是这里。”

他面向的地方,浅草成荫,墨蓝的夜色让人看不见草叶枯萎的真实,静美如同身置于夏夜星空,空气里还有草芯独特的甘甜。

“十年有多漫长?他流过血的地方,枝繁叶茂。”

苏茜还没来得及答话,有低沉沙哑的笑声伏地而起,像一柄在古陌风沙中斑驳千年的弯刀:

“是啊,有多漫长呢?……不介意的话,和我再一起感受一次?”

那声音像是在极地洋底浸泡过,透着碜人的寒。枪刚握上手,苏茜看见安已跃身向前,向虚空一伸手,空气像被无形的力量扰动,丝缕的暗蓝色旋转汇聚,隔空看去,连星星都仿佛在战栗。

不过是眨眼时间,她只能看见两道黑影闪动错落,零落的金属击打声像满含不详的预告,在这静谧的地方反复回荡。

试探的结束如它的开始一样利落干净,两人分开时,只听见风中刀刃微颤声如蚊音。

安挡在苏茜身前,一杆长枪握在他手里,说不清是什么材料,反射着幽幽星光,仿佛有无数只冷酷的眼。对面的人逆光站着,以一种随意插在戈壁荒原中的一把古刀的姿势,嗜血而残酷,他背后幽冷的月光在薄云的遮掩下泛出淡淡的玫瑰粉,像一抹被时光冲刷消弭的血痕。

“安……”她刚想从他身侧走出,却听到安低回的嗓音响起,不自觉的浸染着王者的威压:“你不该回到这里,兰斯洛特,这不是你该回来的地方。”

“当然,我敬爱的会长,伟大的人王!”兰斯洛特微微躬身,仿佛布满锈蚀的刀身骄傲的起势,“兰斯洛特当然不会再出现于此,但是,没人说过卡西诺不可以。”

然后他抬起身,就在那一刻,苏茜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那种不安随着一次心脏搏动猝不及防地击中了她。微弱的光芒中兰斯洛特棱角分明的脸像灵魂死去的雕像,饱含着风霜的温度,提醒着观者这个男人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也发现了?”安压低声线,对她耳语,却连头都没有回,“他和我对战的武器,居然是他自己的双臂。”

却是发出金属般脆响的,能堪堪接住Gungnir一击的手臂。

苏茜听见自己血液里涌起的浪潮,恐惧随着不详的预感蔓延四肢。她隐约看见雕像的嘴角抽搐一般动了动,那是一个古怪的微笑,她听见兰斯洛特开口,语调轻巧:“我不明白。当你也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一天后,你为什么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为什么,却要我为当年愚蠢的错误埋单?”

他高高举起右手,筋节刚强的手臂映在圆月中像一道吞噬一切的裂痕。

一串古怪的字符从他口中溢出,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

苏茜双手一震,安更是条件反射般冲上前去,手中的利器在刺破空气障时发出的声波都已不再是人类可以接受到的范围。

然而依旧迟了。

一团绚烂的橘色火光包围住了兰斯洛特,又如垂危的红巨星,悄无声息地以半光速膨胀着,一片天地在眨眼间被这安静地不详的颜色所掌控。

苏茜听见自己心里有绝望的呐喊,在空荡荡的时间不断反射回响。

神灵·缄默之瞳的完全态,全开。

我沦陷于此,而我一直妄想逃离。

“其实,如果只是以安诺一个人做威胁,奈瑟也不会如此轻易屈服,他有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的能力。可是人总是在互相伤害,无论是有意的,无意的,无人幸免。以前的密卡斯是一个精英聚集的序列者的学院,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的热血青年的家,它的维护者就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热血青年,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少年又顿了顿,是在回想什么,眼神飘忽而遥远,李复缘很有耐心地等着。

“战役一结束,这个以培养优秀屠神者的学校的使命就算基本完成了,因为立场和利益和一部分序列者团体相悖的缘故,密卡斯学校没有被保留下来,但是那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回不到正常人的生活了。他们的领袖,一个预言家,奇兰,创立了一个名为‘密卡斯’的公司,后来发展为一个集团,在短短的十年间占据了世界经济的很大一部分份额,甚至成功并购了两家在业界执牛耳的公司,在序列者云集的高层社会名声大振。这样来势迅猛的劲敌虽然不会撼动里格斯家族的稳固地位,但有句古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是指一个领导者会忌惮其他有能力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绝对实力的人。很明显,‘密卡斯’不可能只局限于商业——要知道它的成员都是一群能力卓越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它与其说是集团,不如说是披着商业外衣的一个有着共同信仰的组织罢了。里格斯的长老们以奈瑟的名义开始打压这个潜在的对手,他们的方式粗暴而简单,但动机一点都不如此。”

李复缘渐渐跟上了少年循循诱导的思路:“他们要的就是奈瑟和以前的同学好友的决裂。”

“是啊,很简单的目的,很简单的手段,从古自今都是一样好用。长老们派了一支机动暗杀队伍,刺杀了奇兰。早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之时奈瑟就和奇兰他们发生过摩擦,是关于人王和神王计划,但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事关生死。而更可怕的是,长老们带回了‘密卡斯’的副手,兰斯洛特,并且用不知名的方法让其失忆,囚禁起来,这几乎就是密卡斯和奈瑟之间的最后一劈。

“为了权力,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未来,为了所谓的家族,他们疯了。

“并且,最后的疯狂中,自知会为他们犯下的一切付出代价的长老们,偶然发现了兰斯洛特强大的身体潜能,他很适合做【交易规则】的承受者,于是他们叫他卡西诺,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猜到了。”

“我的父亲,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在犯着昔日的余孽?”

李复缘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阵风,漫无目的地漂游在荒芜的时空里。

“这是那群老者,在死之前,为自己报仇的杰作。”少年伸出手,挡住了氤氲一室的光线,轻轻眯起眼睛。\u0018

那个时候,少年站在她面前,安诺说不出那双眼睛里弥漫的到底是什么,东方人特有的浅褐色瞳仁像两颗月光下微凉的烟石,除此之外,没有其它地方可以看到他的情绪。

仔细观察会发现少年线条其实很清秀,微低头的时候有点小小的倔强和不甘,但他又没有多少存在感,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无足轻重。

不知为什么她手有瞬间颤抖了,些微汗湿让枪柄滑得握不住,安诺深吸一口气。

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她这样说服自己。对她来说,曾经的朋友不会比人类的存亡重要,何况现在这个人,不,他已经不是人了。

食指加重了力度。

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了世界不被毁灭。

对不起,她在心中默念。但说完这句话,你仍然要去赴这场死亡盛宴。

她闭上眼,听到那声在心中预演了千万遍的爆鸣穿透鼓膜,这声响会召集来附近所有搜索的战友,他们将和她一样决绝地举起手中的武器,对着这个曾经的同伴,听子弹洞穿身体发出的乖戾声。

后来的有执行部专员,有还在读的学员,有她熟悉的,有她从没见过的,但所有人都毫不迟疑地抬手,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冷静迅速。

水晶一样的子弹中一抹猩红闪落如花雨。

至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哪怕一声吃痛的呜咽。

她看不见他眼中流转的倔强如殇。

直到有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她才重新张开双眼。眼前空无一人,四周气息冰冷,就像那个人从未存在,从未在此停留。

这是她最后的仁慈了,和死后尸骨被一干各怀心思的序列者解剖研究相比,从横断山脉的一个不知名的陡峭山崖下坠下,将是他最有尊严的归宿。

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长发在夹裹着冰雪气息的山风中,如一串上下翩飞的蝶,带着清晰的玫瑰香气。

她闻到游丝一般的咸湿气息,带着令人不舒服的铁锈味,她皱皱眉,也只是皱皱眉。

连冰原苔衣都无法生长的岩石山顶,像被血冲刷过,暗红的痕迹大片大片绽放着,顺着石缝蜿蜒迤逦宛若红丝紧紧纠缠。

虽然有些疑惑对方至死都不曾抵抗,但队员们纷纷跟上了红发队长,反复冗长的风呼中只有散乱的脚步声,仿若一曲单调拙劣的歌。

“……虽然最后未得到其尸骸,但三个分队分批对山谷及其可能移动的方圆二十公里范围包括谷底和河沟流经的两岸以及山脉夹缝和疑似山洞进行了搜索,没有得到任何序列者或神明的生命迹象。

根据山崖顶的血迹分析,确定其血统纯度达到十个九以上,鉴于未有人格失真的征兆,我们得出的最后结论为,纯血神裔无疑,已死亡。”

——奈瑟·里格斯《关于血统存疑人员的调查和剿灭报告(SS)》\u0018

幻梦中,麻衣隐隐觉得自己想起了十年前,周身的水缓缓流动,她竟觉得四周开始作画般,被不知名的力量一笔一笔抹上苍翠的颜色,描摹出层层森林的模样。

那一天。心里第二深刻的记忆,居然是那一天。

……

当酒德麻衣接到薯片妞的夺命追魂call时,她正在芬兰奥兰府境内的一个小村落里跟一群摄像师讨论抓拍极光最美的一瞬间的种种技术问题,当下只好对五个看她的眼神明显不正常的大男人说了一声抱歉走出木屋接通电话,对方立即心急火燎地吼起来:

“不管你现在是在洗桑拿还是在偷小朋友挂在床头的长袜子,现在马上给我回来!我已经安排了人在你500米外的公路拐角边接你去机场,不要杵着不动,现在就开始跑起来!”

“大小姐,我正在学术,你干什么像被老板解雇了一样不淡定,而且我不给那几个人告别么,虽然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愿意告别的样子……”

“现在不是说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听到了蓓儿丹娣极力压制的颤抖声,记忆里她从未这般恐慌过,“老板发火了……”

“什么状况?”她眼瞳猛地一缩。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那个人认真发怒,那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永远都挂着嘲讽笑容的人。

“密卡斯不知是发了什么疯,昨天突然发动了围剿,就在东边的横断山脉……具体坐标我还在查找……该死!那个死老头为了封锁消息,动用的全是学校里的学员和尚未出过任务的新晋专员们,他甚至没有让知道!所以我今天才得到消息——除了安,所有的A级都出动了。而且,我到现在都不敢告诉老板,那些执行专员们现在已经开始返回密卡斯了,而他们的任务是目标不死就不可以回去。”

开什么玩笑!

麻衣现在觉得薯片妞这个笑话一点都不让人舒服,那只小白兔?被自己的朋友……杀了?

不可能!她的第一反应。

那个孩子有很强大的力量,虽然平时表现不出来,但她一清二楚。况且……他的生命力也不允许他死吧?

但是,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她突然意识到,她早就该意识到。

如果是那个孩子,他根本,不会对那些人使用自己的力量。

“我窃取到了奈瑟·里格斯撰写的报告的影印件——别问我怎么做的,他们没有找到尸体,但是从头至尾目标没有神王化。虽然他们一直认为他只是个从神,但昂热显然让装备部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那种东西’,非要他死不可,而实际上,据我们估计,就算是神王化身,在非神王类状态下也……”

“……也承受不了那么多攻击,是吧?”接话的瞬间,麻衣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她向树林掩映下的银色公路走去,然而那该死的500米显得那么长,长的让人看不到尽头。

“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校长没有对他的学生们说实话,因为他知道,对那些人,目标没有反抗的理由。就算是如此残忍的时候,这个校长也是高深地可怕。

那时,你在想什么呢?

麻衣没有注意到自己脚步的踉跄,也更看不到自己眼角那一抹艳红此刻渗入了不可预见的悲伤。她知道自己在恐慌,可她在害怕什么?

那张干净的脸,迷茫的困惑的执着的脸,当你面对自己无法逃离的诅咒时,会用什么表情?她以前看着它的时候,也许会笑着说那不过是为了躲避而强加的面具罢了。

那样孤独的悲哀。

不是因为强大,不是因为弱小,不是因为你血管中流淌的至尊至力的血液。

只是因为是你。

只是因为是你,便无法摆脱这可悲的命运。

深呼吸一口气,她才发现自己的状况比蓓儿丹娣好不到哪里去:“说吧,现在要我去哪里?老板是要我先去哪里找他……是去芝加哥,干掉那群人?”

那便是,所有仇恨的源头,至死不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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