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五章 来吧,甜蜜的死亡

他是一颗来自水晶卫星的流星，然后是一道熠熠生辉的星座，上万亿光点在一张庄严面孔的轮廓中闪闪发光。

——亡者之神的面容

光华璀璨。

奥德里安将剑尖刺入地面，勉强望向前方。

狂风吹过，灵族先知的尸体被星魂伟力举起，呼啸的灵魂之河在它身边形成庞大的漩涡，成千上万的幽灵因星球意志的愤怒而咆哮。世界之魂正要塑造一头无比的凶兽，只有它才能杀死眼前的未知存在。

奥德里安的神识感到了祂的疯狂举动。生死的平衡被祂打破，四周的一切都在以太之啸下崩塌。身后的古墓方尖碑裂开一道道缝隙，坠落的黑石将未能及时离开的不朽者压溃。

伴随着世界之魂的执念，一场地震开始在大陆之下发生。大地在痛苦中呻吟，裂开将整个方阵吞噬的缝隙。山崩地倾，灵能力量在四周蔓延，无数灵魂在天空中聚成八条闪耀的星河，其末端汇聚那兽的体内，就连混沌领域为之投来好奇的目光。

直面灵魂风暴，奥德里安以无名混沌之剑苦苦支撑。神识无限扩展，他能感到无数灵族灵魂的自我被抹去，归入世界之魂本源之内。祂正在归一。所诞生之物将会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如果祂成功了，将没有人能够阻止死亡。

除非——一名灵族的意志破坏了这一切。

她希望让命运选择最偏离正道的那一条道路，让族人摆脱痛苦。行动不会没有代价，其后果自然会是她的彻底灰飞烟灭，连并入唯一存在都做不到。

于是，她的愿望成形。在充斥一切的灵魂尖啸中，出现了片刻清晰的安宁。

奥德里安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他向上跃起，手中剑刃一闪而过。

——令人窒息的一刻过去。

一声尖啸震撼天地，八条灵魂之河自那球体中断开，将无数灵魂泼洒到天空之中。被强行打断的塑造过程，其中蕴含的无尽灵魂力量向风暴之外爆散而去，灼烧着星球中所有存在的灵魂。尔后，那兽发出了一声愤怒与伤痛的咆哮，从灵魂圆球中跌落下来，软弱无力地趴在地上。

烟雾散去。奥德里安感到地震的平息。他略微放眼四周，无数悬崖、裂缝、地刺出现在城市之中。星球本身的崩毁仅进行了极短的时间就被强行中止，即使如此，也已经对这颗星球造成不可治愈的损伤。

他站直身躯，抬眼望向那物。眼前是孕育失败的神之躯体，不完全的神明化身。它就如每一位灵族一样，有着优雅细长的四肢，美丽轻盈的体态。但它所被塑造的形状比起具有女体特征的人形，更类似于进化不完全的蜥兽类。这头如龙般的幼小存在张开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现实的空气。它发育不完全的翼肢没有翼膜，背上的双翼只有三根可怜巴巴的覆皮之骨，尖长如矛的长尾拖曳在地上。

神识所见的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它的物质存在完全由实质化的灵魂组成，那些灵族的灵魂被灌注进入它的体内，以灵族尸体原本的模样为模板，再造了这具本应让神明降临的身体——祂本该能够消灭这颗星球上的一切敌人，代价则是所有灵族的灵魂归入其中。即使这一绝望而疯狂的举动被打断，它依然等同于星球之神的分身、碎片、化身。

而奥德里安所要抗衡的是——它所具备的神格，在它头顶上悬浮着的燃烧符文，乃是第七之道。

尽管奥德里安并不能知晓到这枚符文代表了什么，但他能感到如同面对拥夜者般的压力。他将剑刃举起，以百分的警惕预备对敌。

察觉到惧亡者的敌意，因卡恩之兽再度发出一声咆哮。无数灵魂从大地之下浮起，其中夹杂着的古老骸骨被塑造为悬浮在体表的扭曲护盾。闪耀的灵魂之河在它身边哀嚎、盘旋，成为了它无形的利刃。这只病态的美丽野兽睁开三只眼瞳，向奥德里安扑来。

——这次扑击几乎等同于高斯粒子长鞭的正面炮击。奥德里安举起剑刃，割开了灵魂之河的激流。他旁侧的一切都在激流下湮灭。

野兽冲来。它爪牙并用，其中蕴含的死亡能量迫使惧亡者不断用剑刃防御。面对着连绵不断的死亡之潮，奥德里安甚至做不到反击。攻势之中，它的长尾如闪电般刺出，以毫米之差被敌人避开。刚刚逃脱死亡的奥德里安立刻遭受到它的二度抽击，在响彻城市废墟的闷雷中被打飞出去，击穿诸多障碍、从悬崖边缘摔落，最终落入到一座灵骨建筑内。

惧亡者让体内的源生能量流动，对抗着侵入体内的些许死亡。奥德里安站起身体，遥遥凝视着悬崖之上的野兽，它的第三只眼睛。那第三眼瞳如同碧蓝的漩涡，闪耀着无数归一的意志。神识绕过那复杂的结构，直探本质——它没有成为世界之魂想要的躯壳，这个失败品，它只是星球意志的棋子——顶多是最大的那枚罢了。奥德里安以神识嘲笑到。

蓝光闪烁。恼羞成怒的它低吼一声，再次扑了过来。伴随着身边无数灵魂的咆哮，它在一瞬间就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袭来。

奥德里安向旁侧跳开，避开了它的扑击。作为代替，整座高耸的灵骨楼宇在灵魂激流下灰飞烟灭。蓝光再闪，长尾先一步呼啸而至。奥德里安举起无名混沌之剑劈砍，将这次袭击打落。他顺势冲至它的背后，将剑尖刺向它的后背。刃尖破开了骨骸护盾，无名之剑啜饮了它的蓝色鲜血。野兽发出骇人的咆哮，驱使着灵魂之河化为光球在奥德里安身前爆开。大地震颤，奥德里安在爆炸中再次以抛物线摔落出去，勉强持剑站起。

越过剑刃，奥德里安窥视着野兽的状况。它在那一剑下受伤很重，体内的灵魂之火却旺盛无比。他能看到那些灵魂在流向伤口，以重新塑造身体。他不会给敌人留下恢复的时间，不等活体金属从爆炸损伤中完成修复，就转而向它冲去。

因卡恩之兽摇晃着站起，张口发出愤怒的咆哮。受到它意志的驱使，灵魂之河激荡、化为风暴，摧残着整个区域。低语自风暴中传来，凝塑出无尽冰蓝光线与兵刃杀向惧亡者。奥德里安挥动无名之剑，招来混沌风暴与之抗衡，在这过程中逼至近处。死神化身再次尖啸，不顾灵魂从伤口中流出，自第三只眼中释放出蓝色的光线，向身前的敌人极速袭去。捕捉到熟悉的死亡凝视，奥德里安闪电般刺出剑刃，以剑尖刺中那道光线——

剑身融解，崩裂。

从坠落的赤黑铁壳中，显现出赤红的光芒。

外壳彻底崩落。在足以让它感到兴奋的敌人面前，这把风暴杀戮之剑，它的本质第一次彻底解放出来。和过去为敌人造成无数伤害的尖刺、锯齿相比，如今它无比简单纯粹的剑体瑰丽如髓，就如同恐虐之怒的毁灭裁决。它不要求血统，不遵从规则，不屈膝荣耀，不扞卫文明，不贪食死亡，唯一所欲的，只有眼前敌人的鲜血与颅骨。

回应了杀戮之剑的要求，奥德里安再次踏出一步，放任剑尖划过兽的细长脖颈。

死亡的尖啸震颤着一切。星球上三分之一的生物在这声惨叫中死亡。眼前的神之野兽的头颅掉落下来，脖颈中喷出无数蓝色的灵魂之血。它的身体从内部崩裂，闪烁着的灵魂光芒从中释放。一阵阵灵能冲击波迫使奥德里安向后退去，

这个可能是星球历史上最强大的生物，它失去头颅的神体闪耀着恒星般的璀璨光辉。更多神体之血从每一寸躯体中崩出，将整个区域的地面染成蓝色，从中长出平淡无奇的蓝色草植。直到它的鲜血流干，肉体消逝，只余骨骸之后，这副骨骸方才崩塌下来。

对死亡予以敬意，奥德里安执行了惧亡者传统葬礼上的动作，而后，他走向那颗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