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恶魔之咒——芯片
别墅的走廊里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似乎都浓稠得有了实体。
忽然一间本应被锁上了的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一个人影从卧室里走出。
深蓝色的眸子在暗夜居然透着浅淡的微光，像是密林深处最危险的狩猎者。
黑暗似乎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他笔直地穿过走廊，木制地板没发出一点吱呀的声响。
他在一间卧室前停了脚步，浓重的血腥味隔着房门溢了出来。
“咔哒”一声，门毫无预兆地就那么轻轻弹开。
屋子里窗户大开着，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来回摆动。
他垂着眸子停住脚步，沿着地板的缝隙里，一条蜿蜒的血线像是只滑腻的蛇从床上爬下来停在他脚前。
一边的床上，女生睡得极沉，而对面睡着男生的那边，大片的血几乎是成放射状溅满了整张原本洁白的床单。
他跨过血迹走到床边，男生被直接撕成两半的尸体赫然倒在那，七零八碎的脏器流了满床。
他皱着眉站在原地开口道：“一定要我回收？”
“是的。”
不男不女的机械音在房间里应道，但女孩却毫无所觉，似乎根本听不见一样。
“本来博士并不想麻烦你，但根据算法预测，明天芯片被洛尘发现的概率为90％，由此可能产生的意外已经无法预估。”
吴意走到窗边，借着风吹散那股浓得几乎让人作呕的腥味。
\\\但这难道不是个机会么？我们不是正需要他掌握的东西。\\\
“是的，但秦叔上传到信息库里的资料显示，洛尘的大脑里并没有于此有关的记忆，”
“他甚至在这么多年的意识强迫读取中，学会了某种自主隐藏意识画面的办法。”
“原来是因为没有这部分记忆，”吴意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居然有普通人类能抵抗意识强迫读取？真有他的，怪不得每次读意识的时候感觉都不太一样。”
对吴意来说，意识的强迫读取根本不需要借助仪器，他本身就是个行走的意识读取器。
连对视都不需要，只用扫过眼睛，不管瞎不瞎都能强迫读取到当事人的思想。
可每次看着洛尘的时候，那双眼睛总会让他有种陷进泥沼自顾不暇的错觉，虽然很轻微，但的确和别人不同。
这还是洛尘不知道自己被窥视的情况下，也怪不得这人戒心如此强。
十几年里一直被强迫读取意识，这比被扒光了扔在街上还像受刑，对一般人来说不疯也差不多了吧。
可他身上那副打开试验最后一环的钥匙到底藏在哪了？如果连本人也找不到，那还有什么意义？
吴意沉吟片刻分析着：“难道他本身是这份技术的载体？”
“秦叔和博士们也以这个观点为猜测，在保证不会死亡的前提下，对他的身体进行了深度研究，但并未有所发现。”
“不会死亡……”吴意嗤了声，还真是个悲剧的命。
他低头摩挲着指尖，的确，要不是真的没办法了，博士那群人也不会冒险把他扔进最靠近核心的系统里。
“其实他之所以和试验最终环有关，是因为他父母吧，”吴意抱着胳膊斜倚在窗框边，墨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哦对，说到这我倒是有些疑问。”
“秦叔和博士一定对他父母非常了解，但却在瞒着我。”他语气平直地陈述着，这不是询问，是事实。
系统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未必是在瞒着你，毕竟我也查询不到任何洛尘父母的相关资料。”
“......”
吴意有些感慨，十多年了，系统对人类行为的分析能力依旧像被砸过主板，他捏了捏鼻梁叹道：
“我有你的一切查阅权限，如果告诉你了我会不知道？”
“好吧，”系统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摘了出来，“反正他们现在的通知是要把芯片回收。”
吴意没答话，因为他在思考一些事情。
如果洛尘从十岁起就真的掌握他们需要的东西，那一定是父母留下的，可以接触到如此核心机密的人并不多。
而在他九、十岁的年份里身亡的相关人员……那这两人的身份就很好猜测了，毕竟高层或核心技术人员中死亡或失踪的应该总共也没多少……
“吴意？听得到吗？”耳边突然传来博士的声音。
“嗯？”吴意蹙了下眉，怎么连通讯请求都没有，直接是内部紧急连线。
“啊，不知道系统有没有及时告知你，有个芯片需要回收。”
“嗯，”吴意随意应了声，博士这么异常的急切，他正巧懒得拐弯抹角，道：“洛尘的父母都是我们的研究员？”
闻言通讯对面忽地沉默了下去，吴意目光停留在那个尸体上，片刻后才听对面语问道：
“吴意，你怎么突然会对这事感到好奇？你不具备对任务外其他事情自主思考的能力啊。”
吴意默然片刻，抬手揉了下脖颈。
没错，在没有任务需要执行时，他应该类似植物一样，只会完成本能的行为。
他和正常人类不同在于完全缺失的情感，和生病的人格障碍不一样，是根本就不会产生情绪。
因此他不会有本能需求外的任何欲望和自主意识。这是博士们百分之百相信他忠诚的基础。
但又因为是改造人的关系，他本身完全具备人类的情感行为分析和语义识别能力，甚至在改造的基础上是普通人敏感层次的翻倍。
他的行为表情与常人无异，可以被气笑，也可以犹豫不决，但那都是他应该做出的情绪，而不是真实感知到的。
自他作为系统外接大脑以及学习媒介存在以来，系统才开始完整地产生价值。
系统虽在物理意义上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构建真实世界，但却由于没有情感，无法完美地服务于这个世界的计划。
因此它需要一个能认知人类情感的大脑，并能以此为媒介，将这个大脑感知到的一切转化为庞大的数据，试图可以独立地建立一个自己的大脑。
人身孱弱，机械飞升1。
这是他们的信仰。
人类的肢体无法工作时可以用机械取代，倘若最终机械也能将整个大脑复刻，那么千百年来帝王将相的执念，人类的健康、财富乃至永生再也不是天方夜谭。
人总是对美好世界存有着无尽的贪念，这便是吴意存在的意义。
一旦他消失，系统也没比餐馆里那些喊着“请让我过去，您的餐到了”的机器人强到哪去。
因此他是被所有人供在头顶的，但也是最容忍不了出错的东西。
对，一个具有生命的，东西。
忽地，他感觉到很轻微的烦躁。
可能是房间里血腥味太重，又或许是莫名其妙地被隐瞒......
？！
他指尖动作一顿。
烦躁？
怎么会出现情绪？！
“吴意？”博士催促了他一声。
“……这难道不是我的任务？”吴意压下这一点异样，淡声道：“我需要对他完全了解。”
“啊，”博士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分析他的任何异样，那都有可能是钥匙的线索。”
“知道了。”
吴意没再听对方继续磨叽什么，他随手垫了一片干净的床单，手指伸向尸体中间的断面处。
他曲着指尖，在糊成了一坨的大脑中轻轻一翻，然后掏出一枚指甲大小的芯片。
*
次日。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安静的清晨，瞬间激起一片喧哗骚动，不久后所有人的门锁同时打开。
“怎么了？！”
“是这间吧？”
沈轩天敲了敲门，趴在上面边听边说：
“肖龙龙？你们怎么了？我们进去了啊？”
里边无人应答，大家担忧地对视一眼，刚一推开大门——
墙上，床上，地板上……到处都是大片深褐色的血，而那中心躺着一个……直接被撕成了两半的人。
足足半分钟的死寂，忽然不知是谁先冲出了房间狂吐起来，紧接着就像是传染一般，几乎所有人都扭头冲了出去，跪在走廊的地板上吐得涕泪横流。
洛尘刚出门，结果一眨眼走廊里站着的就只剩下他和邢爽。
肖龙龙房间里，短发姑娘倒在那里人事不省，洛尘走到尸体旁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色餐刀，用刀尖一个个挑开尸体衣服上的口袋。
那些口袋有的地方已经被血糊住了，一动就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稀碎血块。
“找什么呢？”一个声音拖着腔调在门口响起，和周围趴了一地的人格格不入。
洛尘听不见，翻完尸体又把枕头挑起。
“他既然被杀了，”吴意转到他身前，“应该是和我们做了不一样的事吧。”
洛尘站直身甩了甩餐刀，抬眼看他无声说了一句话。
［契约在谁那？］
吴意回想了一下昨晚，他记得自己看完后是肖龙龙拿过去保管起来了，“哦，的确是他拿走了。”
洛尘朝旁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找找契约，那边有个两米多高的衣柜，把手上喷满了血。
吴意“啧”了一声转头走出房间，没过几秒拎鸡崽一样拎进来了一只沈轩天。
“大哥，您能让我……呕——”
吴意一巴掌按上他的后背，鸡崽脸白的像是刚吞了苍蝇，他用帕金森般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向柜门。
哆出去了半天，缩回来十厘米。
“……”
沈轩天忽然被人往旁边轻推了下，一把银色的餐刀“咔嚓”一声插进柜门间隙，修长的指骨倏地一压柜门就弹开了。
洛尘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但半晌过后还是两手空空的直起了身。
“契约真没了？”
洛尘边点头边把沾了血的刀随手丢在旁边的床上，又四下打量了一圈屋子。
沈轩天眼眶红着，他们交情不深，但也能感受到那是个很善良的人，前天晚上他俩还说笑了会，结果今天人就……
“他死得这么……难道就是因为收起了契约？！”不知道是不是吐的，他声音哑得人听着都难受。
洛尘没给什么回应，他看着尸体若有所思，恶魔不但拿走了契约，还像是报复一般让肖龙龙死的格外惨烈，难道......
“契在身在，契毁联断。”脑海里刚浮现出这八个字，就忽地被人说了出来。
洛尘下意识防备地退了半步，皱眉盯向正站在尸体旁琢磨的吴意。
吴意：“……你这个半步，是非要看着我退不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