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共苦
一场熟悉的短暂眩晕，洛尘眯眼打量起周围。
头顶是没有星月的浓黑天幕，似乎等候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渡地带。
他们已经被传送到了等候区最边缘的石壁围墙。
围墙果真长得不见尽头，离近看更显得人格外渺小，灰墙表面粗糙坚实，圈出这一寸土地。
洛尘抬手摸了一下。
“轰不穿的。”身边突然有人说道。
洛尘偏头，看向这个跟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意。
就在几分钟前，广播气急败坏地赶他们去处罚区，洛尘也不打算反抗，一是因为上次处罚后被故意抹除的那部分记忆令他格外在意，再者处罚区大概率也不在围墙里，他对外边是什么样子倒有些兴趣。
但没成想吴意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举了下手，佯装礼貌地打断道：“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去参观一下惩罚是什么样的吗？”
管理员：“……不行。”
“不行，为什么？”吴意挑眉，伸手从床头柜里掏出了一本名为《说明书》的蓝色封面小册子，“让我看看这里难道有禁止参观处罚区的规定么。”
“唔……”吴意一目十行地从头翻到尾，然后两指夹着页面转过来朝向他们，“不好意思，一条都没找到。”
管理员：......哪有神经病没事主动往处罚区跑啊？！
管理员盯着那个极其眼生的册子半晌，没记起这是哪里来的工作新规，他不太确定地在后台请示系统客服。
系统很快回复到：他瞎说什么是什么。
管理员：？
系统：因为他是你老板。
管理员：《关于我刚骂的神经病竟是我老板》......
于是几分钟后，洛尘盯着眼前这个干什么都像在闹着玩的人，用指节敲了敲墙面说：“轰不穿的，这墙结实得变态，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试过。”
“试过？”洛尘又仔细环顾了四周，确定这里除了五栋等候室，没有其他疑似可以装备武器的建筑，“有武器？”
“想就可以有，”吴意手插着兜，“A级的人正常来说可是有许愿权利的，我们现在的状况多少有点例外了。”
“这种愿望也能实现？”洛尘有些意外，“那如果许愿系统毁灭他能答应？”
管理员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完全无视他身份的危险分子，刚想告诫几句，就听微服私访的老板毫不在意的笑着说：
“所以才会有三方面综合评级这种规则在吧，系统应该不会无条件放任这种人成为A级，更何况人要么不幸要么贪婪，这种能实现白日梦的机会真会有人愿意放弃么。”
洛尘没做声地看了他几秒，问道：“那你是哪种？”
“我？”吴意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种有点私人的问题，思考了一下才半笑不笑地道：“客观来讲勉强算是不幸吧，当然，我主观上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回答多少有些意料之外，不过洛尘并不觉得现在是个适合深究的好时机。
“快点走吧。”洛轻先他们几步之外，走到墙根回头催促道，“手搭过来一下。”
洛尘还没有什么反应，就见伸向自己的那个手背被人挡开，然后吴意忽然插-进他俩中间，抬起手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挨上了洛轻的肩。
“我们已经过了三个小朋友手拉手去郊游的年纪了吧，”吴意回身拽住洛尘的手腕。
管理员：那你们两个手拉手就没过年纪吗......
“我这位有小脾气的队长别挣扎，松开可就过不去了。”
洛尘刚把领口往上拽了拽，以防身上的花纹到时候露出来，然后手腕就被人往前拉了一把。
本来坚硬粗糙的墙壁在触碰到洛轻的瞬间，表面就荡起了一圈波纹。
他们像陷进了一潭淤泥里，一个跟着一个被吞没，但也只在浓稠中迈了五六步，眼前就豁然开朗。
惶惶灯火，视野忽然明亮如白昼，一方令人驻足的天地极具冲击力的撞进眼帘，几乎能迷得人忘记呼吸。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广阔空间的中心，一栋格外显眼的建筑拔地而起，dNA螺旋的形状盘旋其外，中间包裹着一颗巨大的茧形建筑，带着棱角的玻璃幕墙层层倾斜向上，仿佛满身倒刺，也如荆棘开出的花。
以此为中心方圆数百里之外是成片林立的楼房，风格各异得每一栋都毫无相似之处，像是不同人脑海里存在过的梦中豪宅。
而在这其间，盘根虬结的立交像数条巨蟒，悬浮在不同高度错位桥接，连通了远远近近一整片空间。
周围的每一寸景色对于初见的人来说，足够眼花缭乱地来回顾盼一阵，但洛尘的目光却始终被最中心的那栋建筑吸引。
“那是处罚区？”洛尘对着洛轻说，但却避开了他的眼睛。
“是的。”洛轻点点头。
说完，一辆造型流畅极具科技感的银色吉普从远处驶来，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驾驶座的防窥玻璃降了下来。
“识别A区宿管编号06。”机械冰凉的声音从车身侧面响起，司机的脸从玻璃后露出——它浑身都被银色的金属覆盖，居然是个人形的智能机器人。
“走吧，上车。”洛轻先一步登上副驾。
吴意打开后座车门，一手撑在门框上向，胳膊随意地朝洛尘挥了个不正经的“请”的手势。
“不需要识别我们么？”洛尘坐上车，看着路灯在视野里倒退，逐渐加快滑成了一片亮线。
洛轻：“不需要，因为还停留在等候区的人是无法自己进到墙里的。”
“为什么？”
“根据保密规定，无可奉告。”
“这里不能传送？”
“是的，不能。”
谈话间，他们已经从交错的立交上行驶了下来，车速极快，连成片的光带一路倾斜向下，越野车驶进了茧型建筑的地下停车场。
这的空间应该是很大的，但左手边却被一整面墙分隔开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三排车道。
“走吧，上楼梯。”洛轻走在前面，路过了两个电梯。
洛尘抬头看了眼电梯上变动的数字，二十三层了还在往上升。
“紧张么，小队长？”
脖子突然挂上了重量，视线被旁边高出一截的人挡住。
“……我数三个数，三，二嘶——”
后颈上松松搭着的胳膊突然收紧，吴意用小臂轻轻环住他咽喉。
“松手。”洛尘冷着声音，但却被吴意的动作带得趔趄两步，凸起的喉结在手腕内侧撞了两下，他皱眉忍着咳。
“哎，”吴意忙松了劲，圈着的胳膊收回去，“我还没用力呢，脖子旁边怎么都红了。”
洛尘肤色类似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衣服布料磨出来的红从脖颈透出来，倒是格外显眼。
他下意识用手盖住脖颈，有些意外那片纹路这次怎么出现得这么快。
“不是那，”吴意看着他防备的动作意味不明地轻眯了下眼，“是喉咙这里。”
洛尘指尖一顿，他看向吴意在头顶冷光下映得莹蓝的眸子，忽然意识到一些反常——
吴意的肢体接触怎么忽然这么多了？
想到这，洛尘转头向安静带路的洛轻轻声问道：“这里禁止暴力行为么？”
“是——”
洛轻回头应着，但嘴里刚吐出半个字音，就差点闪了舌头。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洛尘的拳头飞速挥向了他老板。
他老板还笑。
几秒钟后，
滴——
一声短促刺耳的警报响起，被停车场的空旷拉成了回荡的一连串。
【警告！警告！A区02号洛尘，A区01号……吴，吴意......在人工机控中心发生暴力行为！请管理员立即控制，一并送入处罚区！】
【重复一遍！A区……】
催命似的广播中，瘪进去了一块的电梯门上，吴意背抵在那凹坑处微垂着眼，耳边是洛尘淡淡的耳语：
“站一旁看我惩罚多没意思啊，所以这位……”
洛尘下巴微抬，用了气声，
“这位秘密也很多的朋友，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