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适可而止
“噗咚。”
那颗心唆地沉落入瞬间寒凉的心湖内。
漂然虚浮的花朝从云端重重地坠回了泥沼。
他看着‘一脸无辜’的苏妙青,忽而冷笑连连,“自作多情!你莫不是以为这天下除了沈默煜,什么人都能看上你不成?哦不对,连沈默煜都是为了利用你!偏你还跟个傻子一般,引狼入室,叫你苏家满门都……”
“花朝!”
苏妙青再听不下去,涩声道,“你适可而止!”
这一瞬间,她的眼睛都红了。
这是她一生最愧悔之事,所以,她要拼尽全力,去补偿,去救赎,去挽回她能做到的一切!
花朝张着嘴,看到苏妙青的神情,也知道自己确实说得过火了。
那一瞬间的失望叫他失去了克制。
顿了顿,扭过头,凉声道:“你信我,就说明你还是个蠢货!”
苏妙青抿了抿唇,心知,方才的危机已过。
她并非不通世事,花云未出事前,花朝对她的心思她就隐隐有所察觉。花云身死后宫,误会的花朝恨她入骨,曾有机会亲手杀她,却最终没有动手。
般般情形都说明,花朝对她,动不了杀心。
她为了苏家,以身诱他,迫他帮助自己。却又不肯许他半点好处,确实太过卑劣。
垂下眸,慢慢松开手指。
罢了,她如今已不是什么好人,他要说几句便说吧。
见她低下头,露出的后脖颈处青紫的指痕清晰,还有那一处伤口将将结痂,脸上伤痕虽已开始愈合却依旧清晰,整个人透出一副萎靡沮丧的模样。
花朝眉心一蹙,恼恨地咬了下后槽牙,怒道:“你就准备穿这一身见威远侯夫人?”
苏妙青没想到他又不骂自己了,有些不解,却也没再去多提。
抬头看他,“你方才是想叫我换衣裳?”
他方才是想弄死她!
花朝恨恨地将旁边条案上放着的包裹朝她怀里一丢,转身便出了门!
苏妙青打开一看,是一套豆青色棉麻布的道服。
看了眼出门的花朝,转身,进了内室,脱下自己的外衫,正要将那道服穿上。
身后忽而传来脚步声。
她募地攥起旁边的匕首转身!
就见花朝站在屏风旁,视线正落在她袒露在外的脖颈上,精致修长的眉头皱得死紧。
她立时往后退了两步,用衣服挡住,道:“花朝!出去!”
花朝却不退反进,径直走到苏妙青近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自己跟前,强迫她拿开手,看向她的脖颈。
刀伤,刺伤,勒痕!
他越看越心惊——每一处都是致命伤!这蠢丫头短短几天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忽而又一把拉开她的衣领!
露出的半截肩膀上,全是青紫淤痕!
“啪!”
花朝的脸挨了一下!
桃花眸一沉,看向苏妙青。
苏妙青拽回衣裳,怒目看他!
两人都没说话。
片刻后,花朝松开手,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苏妙青立时套上道服,系紧腰带!
朝门口看去,花朝却再没出现!
她抿了抿唇,重新挽了个道髻后,又在脸上涂抹了些黑粉,重新画过眉眼后,叫自己变成了个粗眉似男的寻常女道后,才拉了拉衣领,走出了门。
到了院子里却依旧不见花朝,只一个老道笑呵呵地为她引路。
“请先生随贫道前往。”
一路来到清风观后排供香客休憩的厢房前,苏妙青便瞧见了那站在路边高大威猛的护卫。
后背微紧。
随着老道走到门前,有衣容精致的丫鬟进去禀报。
不一时,便笑吟吟地将苏妙青带了进去。
房内点了安神的熏香,苏妙青一进门就看到坐在茶桌旁的花朝。
水汽氤氲下,这貌若神女的面孔愈发出尘琅嬛,当真若那九重真仙一般,叫人望之心悸。
花朝放下茶盏,缓缓抬眸。
苏妙青转开视线,朝茶桌对面的两位女子俯身行道家礼,“无量天尊,两位善人安好。”
花朝清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还挺有那么几分扮相。
威远侯府的老安人立时起身,笑着俯身还礼,“坤道无量天尊,哈哈,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先生。”
威远侯夫人跟着行了个礼,脸上却有些恹恹的,扫了眼苏妙青,并未认出这位是曾给她诊过一次脉的苏妙青。
花朝笑道:“虽年轻,却于医术上十分精通。”
老安人笑着点头,“好好,叫你费心了。”说着,又看向苏妙青。
苏妙青上前,恭谨地说道,“请老安人吩咐。”
老安人朝周围一扫。
立时有婆子带着周围的丫鬟全都退了下去,只留几个贴身的在内。
花朝也起身,让开了自己的位置给苏妙青。
老安人这才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儿媳妇,“叫女先生给你把把脉。”
可威远侯夫人却有些不情愿,“这样年轻的女子,哪里能明白妇人之苦,母亲,就不必费心了,我如今也就这般……”
“胡说!”
老安人将脸一板,很有些威压地喝道:“怎可因年纪而辨能耐?当初苏家的那个,只一次,便瞧出了你的病!你怎地还拿这些没用的道理来瞧人?!”
花朝垂眸看去,只见苏妙青低着眼,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威远侯夫人当着外人被呵斥,脸上有些涨红,不甘不愿地抬了手。
苏妙青微微一笑,告了声罪,直接伸出故意擦黑的手指,按在了威远侯夫人的脉搏上。
威远侯夫人瞧见,眼里更生厌恶,无奈被老安人盯着,只能强忍。
片刻后,苏妙青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老安人立时问道:“如何?”
苏妙青但笑了笑,哑着嗓子问:“夫人可是月例难断,且时常周身潮热?”
老安人转脸,就见儿媳妇脸色一变,顿时知晓这位小女道说对了!
又听苏妙青道:“不止如此,您还经常失眠,心悸、头痛,且伴随喜怒无常,凡事厌恶不得兴致。连……”
微微一顿,声音低了几分:“房中事,也因不得交融而涩痛无比。”
“!”
原本带着看戏心情在旁站着的花朝眼眶一瞪!
老安人则是震惊地望向旁边的儿媳妇,“可是如此?!”
威远侯夫人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却再没了轻忽神色!
就连当初的苏妙青都不曾说得这般仔细!
这女道,果然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