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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黎泽

青阳殿张起了二十几盏大红宫灯,两边的侍卫全都被撤了下去,只留下方夜萧然侧立在慕容黎旁。

北风是位伶人,红白相间广袖长袂,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玉面施粉有灵,妖娆妩媚自带英气,俨然,这位戏子是个高手。

他的身后是五十位江湖侠士装束的青年,跟随他一步步走进青阳殿,肃穆的神情并无敬畏,大殿周遭空气有些凝固。

慕容黎从正中大椅上起身,缓缓而下,宫灯的光芒仿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又从他清冷的容颜中腾出,照耀在北风身上。

慕容黎行至大殿正中,驻足,看着北风一行人,微微施礼道:“远道来觐,辛苦诸位。”

北风目光一直保持在慕容黎身上,见慕容黎驻足殿中,遂款款迈步,在慕容黎面前定身,稍微低额,柔声道:“在下黎泽阁北方护法北风,奉阁主巽泽之命携阁中擅长奇门之术的弟子前来,助慕容国主破除又原山脉下的机关阵法。”

那五十位青年面无表情,静立不动。

作为臣民,面见王上,既不施礼又无敬畏之心,眼中写着的只是奉命行事,似乎朝廷政权在他们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他们并不遵从王令,虽说不上藐视王权,但也太过无礼放肆。

果然是出身草莽江湖,毫无礼数,方夜萧然站在慕容黎身后,皱起眉头,颇为不满。

这样的一群人一看就很难管束,若是不听从号令各行其是,本是先锋部队,打草惊蛇或是自乱阵法,岂不是最能坏事。

“有劳诸位,诸位远道而来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就不作推辞。”慕容黎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他们欠缺礼数,面目冷淡。

玉衡来得人,定然是巽泽派来的,既然是以江湖大派的身份前来,自然就得按江湖规矩办事。

而巽泽向来我行我素,自在逍遥,不束己缚人。天皇贵胄,王侯将相在他眼中也是蝼蚁尘埃,手下之人这般性情并不稀奇,如此看来,整个玉衡就是一个江湖大派,所奉为尊并非一国之主,而是一阁阁主。

瑶光国主这个身份尚且威慑不了玉衡诸位,天权国主那个身份,也同样一文不值。

江湖事江湖了,道上情道上清。

这群人一副狂妄无视慕容黎的样子,萧然有些担忧,看向慕容黎:“王上,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会听从王令的人,能否可靠?”

慕容黎淡淡道:“无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是大礼,理应不负郡主用心。”

他转向北风等人,道,“本王知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行事作风向来与朝堂相悖,本王不会以王令约束诸位,诸位行事一切听从北风护法或者阁主命令即可,不必有所顾虑。”

“慕容国主果然也是性情之人。”北风眼中露出些许敬畏,“但阁主所送之礼并非这五十位黎泽阁弟子。”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躬身,双手将锦盒举过头顶,递向慕容黎:“阁主有言,愿为心中人,尽余生慷慨,将会用三份大礼为娉,与君携手共赴山河。此锦盒之物,为第一重大礼,请慕容国主亲启。”

方夜萧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上九五之尊,天之骄子,玉衡属郡身份悬天地之殊远,如何相配?一郡下属胆敢肆意逆天而为,竟欲染指主君,结为秦晋,这大张旗鼓令属下传话,委实要昭告天下的样子。

此人真是毫不避讳,明目张胆……江湖儿郎,不拘小节吗?

这……像什么话?

方夜:“玉衡始终是瑶光下面小小一郡,郡主此举越矩不妥,王上乃郡主主君,岂不是闹天下笑话。”

“慕容国主身份尊贵,郡主之名确实难登大雅之堂,送礼为娉,自然是以阁主的身份。”北风呈递锦盒,一派大家风范,道,“天宗黎泽阁阁主巽泽心悦君兮,厚礼相赠,愿与君相携,共度余生,杀伐征战天下,笑看世间繁华。”

天宗黎泽阁?仙宗派别还是道教邪派?

无论黎泽阁有多大势力,总归是江湖帮派,如何上得朝堂。

江湖朝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就此打破相安无事的平衡,是灾祸还是福禄。

传世佳缘还是孽缘情深?

方萧两人面面相觑看着慕容黎。

慕容黎接过锦盒,微怔:“这是?”

北风衣袖垂下,挺直站立,道:“须国主亲启,在下为送礼而来,并不知所为何物。”

慕容黎揭开锦盒,盒内放着一枚半月令,令牌通体黯红,正面刻着一个“泽”字,映在大红灯笼的烛光下熠熠生辉。

慕容黎取出,拿在手里,泽字背面雕琢半朵羽琼花,栩栩如生,散出微淡的红色晕光,此令不知是何种材质制成,触手生温,一看就价值不菲。

巽泽送此令有何意义?定情之物,断不是他的作风,他向来不会如此肤浅无聊,送无用的玩意。

他送他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经深思熟虑于他有大用之物。

如竹箫吟畔,管中利刃,机巧隐针,伤人于无形。

如仙鹤发簪,异界灵器,虫蛊之居,让人防不胜防。

如赤金画舫,玄通机枢阵法,倾世之作,十丈之内皆可化为死地。

那么,这枚刻着他泽字的半月令也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挂件。

果然,北风等人在看到这枚半月令后,先是吃了一惊,后肃然起敬,裙袍一甩,情不自禁的屈膝半跪了下去,抱拳施礼,齐声道:“黎泽阁弟子参见阁主。”

此语声高,有着苍茫浑浑之力,偌大的青阳殿也微微震动起来。

他们眼中再也没有轻视与不屑,而是化成敬畏仰望,虔诚跪拜,拜的就是他们信奉的尊主。

此言一出,不止方夜萧然,连慕容黎都不禁一怔。

瑶光国主这个身份尚且不能让他们折服,却对一枚令牌敬如天神,此令究竟有何玄机?

慕容黎手指摩挲半月令,此泽有泽被苍生,斩荆断棘之势,他颔首,振声道:“诸位请起,北风,此为何物?”

众人起身,伏首垂目,恭谨垂立,再不敢抬头直视慕容黎,北风弯腰俯身,恭声道:“回阁主的话,这枚半月令乃阁主令牌,持阁主令即可号令黎泽阁上下,统御天宗五千弟子。”

相当于领兵出征的兵符。

慕容黎将半月令放回锦盒,递向北风:“此礼太重,本王不能收,黎泽阁是巽泽创办的心血,他才是你们的阁主,本王岂可夺他山之石。”

北风并未接锦盒,道:“黎阁主有所不知,黎泽阁成立之时,就规定可有两位阁主并立的阁规,阁中弟子入阁熟记的阁规便是这条。”

慕容黎:“两位阁主?”

北风道:“此半月令,并非一枚,而是一黎一泽两枚,持令者即为阁主,巽阁主手中所持为刻有“黎”字的半月令。既然巽阁主亲选国主,令我等护令而来,国主接阁主令,便为黎泽阁另一位阁主,我等黎泽阁上下同样听从黎阁主之令,愿为黎阁主效犬马之劳。”

他后退一步,躬身举手,行了一个隆重的礼,其余诸人同样躬身行礼:“属下听从阁主号令,万死不辞。”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王,作为天地的主人,向茫茫天地发出了这一声宣言。

天下,就是站在中垣,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地方,看到的人文历史,就是王的领域,王的王臣。

天宗,就是站在中垣,放眼望去,所不能看到的隐秘的角落,是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江湖势力,这些武林人士,隐于市井,藏于庙堂,或是街边乞儿,或是朝廷栋梁,或是贩夫走卒,或是富家公子,它无处不在,又处处不在,静则风平浪静,动亦可颠覆山河。

天宗,是无与伦比的武功,是英雄豪杰的试炼场,是追求天下第一,豪气干云的存在,也是向往自由,退隐,修仙的境界,是只听命于强者的天下,他们眼中,没有王侯将相,只有修为高低,天下第一就为尊,就可号令整个江湖。

黎泽阁,是天宗第一大派,握住了整个天宗一半以上势力。

武林人士大多都喜快意恩仇,无拘无束,厌封建礼数,世俗教条。黎泽阁,恰恰就是这样一个无任何阁规的散漫门派,成为江湖人人向往的修习福地。

它唯一的阁规,忠于黎泽阁,听阁主号令,入门手册更是简单,认清两枚阁主令牌就可,行为处事,闲散,礼教俗规,无。

黎泽阁声势日渐浩大,弟子也越来越多,原因有两点,一是阁主修仙,不问世事,入阁之后依然可恣意洒脱,无桎梏规则束缚。二是可以借黎泽阁背景在江湖上扬威立信,阁主修为天下第一,后台硬。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巅峰权利,中垣的这些利益者,野心家,将这个世界搅得血雨腥风的时候,黎泽阁依然盛世安宁,一派净世。

黎泽阁传世五年,可号召整个江湖,最重要一点当然还是以实力慑服天下。

黎泽阁,巽泽。

一个绝顶的人,一个绝顶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江湖,是武功盖世,是倾绝天下。

是天宗第一,天宗的天下之主。

巽泽闲散修仙,与世无争,不问阁中大小事务,并不在乎阁主身份,如今江湖现世,启动这个天外之名,只是要为慕容黎走入万丈红尘,染尘缘情爱。因为只有这个身份,才能配得上瑶光国主的雍容华贵,倾世之尊。

黎泽阁一阁之主,握的是天宗天下,是武功文化,英雄豪杰的天下。

他要以这个身份博一人之心,堵悠悠众口,传万世佳话。

阁主令牌,是玉衡真正的实力,也代表所能看到的天下与所不能看到的天宗,皆握在了慕容黎手里,此时握住的,才是中垣的全部。

他给了他另一个天下。

此爱如山海,此情比金坚,慕容黎微微一笑,收了锦盒,道:“玉衡可好?”

北风道:“阁主放心,幼子无辜早已安排至本阁总部,余下弟子皆是戏班出生,玉衡是黎泽阁阁主的玉衡,不是君王的玉衡。”

戏班出生,就会演好每一场戏,阁主是谁,就听命于谁。

慕容黎颔首,从袖中掣出机关布防图,交到北风手里,道:“我有两件事需要诸位效劳,第一,探出此图中所有布防设下的陷阱,标注出来即可,各个击破之事我另有安排。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第二件事,地利,我需要一份又原山脉千里峡谷最详细的地形图,哪怕一流溪泉,一棵巨树,一方山石,都要巨细无遗。”

北风众人行礼:“谨遵阁主之命。”

慕容黎道:“切记,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可以命相搏,必须立刻撤退,黎泽阁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你们要完完整整的回到阿巽的身边。今诸位奉我为主,我便要保证诸位的安全,这是阁主命令。”

众人一起伏身,轰然答应:“阁主圣明,属下遵命。”

……

执明行走在离州青石磊砌的街道上,看到的,依旧是那片废墟。

尘埃覆盖下的褴褛,饥饿,破败。

人影稀疏,一两个枯瘦如柴躺在护城河边的小桥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皱眉看着残阳。

残阳如血,隐在重重阴云之下,明日,似乎会有雨来临,瑶光的雨实在太多了,每一次的淋淋细雨,都直接击打在他心上,传来一阵又一阵逃脱不开的痛。

宣城的雨下,星铭刺穿了他,南陵的雨中,撕开他的逆鳞,重重钝击了他,雨水会冲刷掉满地血腥,却洗不尽刻下的累累伤痕。

他讨厌雨。

执明右手扶着腰间长剑,茫然继续行走,枯叶漫天飞舞,风声呜咽,带起一串凄凉的天音。

多么像慕容黎抬起燕支,吹出的伤情。

很久没有听过他箫声了,如今想再闻其音,已成为妄想,这个荒谬的世界,为何有那么多无可奈何,有那么多难解的结。

曾经是他不屑一顾,如今他已不屑一顾。

“阿离,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这声轻语,瞬间淹没在呜咽的风中,连思念都被刮得支离破碎。

“莫澜。”执明抬起目光,望向西方。

莫澜屁颠屁颠上前:“王上,有何吩咐?”

“你带些暗卫去仙人府查探巽泽下落,动作要轻,不能破坏一草一木,一屋一脊,另外把本王落在仙人府的燕支带回来,如今本王拥有的阿离的唯一之物,就只有那支箫了,一定要取回来。”

本是从不离身的燕支,因巽泽与慕容黎画舫上亲密举动刺激得他心神恍惚,心绪烦躁,急奔天玑时情急忘了带去,再次返回仙人府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又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被侍卫救回行宫,真是一波三折,独独把燕支落在仙人府,那是慕容黎曾借巽泽之手留给他的,想必他们也不会不问自取,在仙人府寝宫中,定然是稳妥的。

阿离留下的,唯有燕支了。

执明痛苦的闭上眼睛,任那斜阳将他背影照得无比萧索。

良久,他睁开眼睛,轻喝:“秦戈。”

秦戈出列,上前一步,行礼:“末将在。”

“彻查离州,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另外派遣一部分暗卫秘密调查,谁才是真正的玉衡郡主,教坊戏班常去转转,看看离州风土人情,最喜欢演的戏是哪一出。”

执明目光隐在阴云下,看不出神色:“浅滩还是汪洋,龙潭还是虎穴,本王已踏进来,湿了脚裸,哪能全身而退,是深是浅,只有试过才知道。”

秦戈俯身:“末将明白。”

……

残阳如血。

慕容黎站在青州城墙宫砖上,看着川流不息进出城的人群,任那暮风拂面,扬起额前两缕细发。

黎泽阁众人,出了青阳殿,走去市集,或进入教坊,逛了商店,或与百姓交谈,撞了乞儿,出城的时候,却已变了样,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再也找不出一个。

从这个角度,可以眺望到浮玉山顶峰。

荒烟寂寂的浮玉山上,他背负灭国仇恨,颠沛流离,公孙钤却借废墟的瑶光王城,瑶光王室殉国来促成四国会盟,但求同心抗敌,于他,可谓讽刺可笑。

乱世之下,岂有盟友,都是家国利益为大,立场不同,总有一日会兵刃相向。曾经的四人,公孙钤,齐之侃,国与家都成了乱世牺牲品,只留下一抔黄土,一座孤坟,剩下的故人,仲堃仪,也是永远的敌人。

敌人!

是时候结束这场斗智斗狠的游戏了。

慕容黎手中,是那枚半月令,他举起,残阳的光影照在上面,“泽”字煜煜生辉。

方夜迎着残阳的光,注视令牌:“王上,属下有一事不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玉衡本就是我瑶光属郡,为何是黎泽阁的玉衡,不是王上的玉衡?”

慕容黎静静看着半月上的“泽”字,淡淡微笑:“群雄逐鹿,帝位多动荡,君王更替频繁,朝所拜之王夕就会亡于剑下,效忠无用。阁主仅此一人,自然是以阁主为尊。江湖大派传世百年不以江山变异而变迁,正是如此。”

即便他高坐王位,也不能保证在群雄逐鹿各方势力压迫下,能长胜不败,江湖豪侠,岂会臣服于蜉蝣之国。

方夜道:“江湖之人,鱼龙混杂,桀骜难驯,连王令都奈何不了,怎会甘愿奉阁主号令?”

慕容黎道:“黎泽阁创始人,阁主令牌的缔造者是天下第一,武林,向来以强者为尊,不听号令或叛阁着,天涯追杀令如影随形,死状惨烈,总有那么一些先驱者的警示,才会有后来的服从者。”

黎泽阁杀人手段,比起朝廷刑堂,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方夜:“可属下总觉得,天宗江湖的存在,是帝王驭人之术,若是朝廷有心镇压,即便他们修为有多高也架不住朝廷的千军万马。”

慕容黎淡淡道:“世人千万,有人取功名利禄,或报效朝廷,或光耀门楣。有人向往富裕,腰缠万贯,纸醉金迷。有人安居乐业便心满意足……这些人都离不开国策政权的约束。可总有一些人,远离朝廷统治,不受刑法桎梏,适性而为,向往行侠仗义,叱咤风云的快意人生。巅峰对决长空裂,爱恨情仇一瞬间。他们隐藏在世间每一个角落,如万千沙粒撒进整个沙漠,遍寻不到,即便朝廷放一把火烧尽,来年春风起,此根还会滋生蔓延,信仰不灭,在哪都是江湖,何不给他们一方放飞自我的天地,然后控制这片天?”

方夜:“如今王上有了这枚令牌,是不是代表朝廷之外,看不到的那股势力真正掌握在了王上手中?”

慕容黎道:“正是如此,阿巽控制了这片天,送的不是令牌本身,而是隐藏在这个天下下的那个天下,中垣的另一半势力,行的是道上规矩,讲的是江湖侠义。”

看得见是朝堂,看不见是江湖,两股势力并驾齐驱,被王上握住,岂不是执掌天下的同时亦可横行江湖。

方夜道:“黎泽阁之名,用了王上的字,这股势力的创办初心感觉就是为王上而诞生的,两位阁主并立此等滑稽之事真是闻所未闻。”

慕容黎淡淡道:“或许他只是想弄个江湖玩玩,倘若有一日玩腻了,要云游天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阁主之位转交,自己修仙问道。”

方夜想到这枚令牌是以结秦晋之好的聘礼,退世隐居无从谈起,王上的心意更是捉摸不透,顿了顿,道:“不过,王上,此令是礼,这件事……是不是需要从长计议?”

慕容黎道:“我信他,所以愿将金印托付,他信我,因而愿以心血相赠。从前本王问过你,天下霸业和血肉至亲究竟哪一个重要,你回答本王当然血肉至亲重要,可若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哪里来的血肉至亲安好。在这个乱世之中,君王尚且不能左右自己命运,何况平民百姓的血肉至亲,危难降临时,只能苍白无力的看着至亲被屠。所以仅仅拥有天下霸业还不够,还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起航,才能保证扬帆海上不被风暴掀翻。”

方夜想了想:“王上的意思是借这股强大的力量握天下于手中,如此方能保证瑶光百姓不受侵犯。”

慕容黎手上的“泽”字,是泽被苍生之意:“天命在本王手中,这个天下都是本王的,阿巽仙门第一人,能为本王血染琉璃,踏万丈红尘,其心日月可鉴,霸业与至亲尽归本王所有,岂非正应了本王所求。此泽,就是本王困惑已久所寻求的答案,他之器,即天下之器,不仅能护佑本王,还能护佑本王身边之人,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天权国主,即便解除误会,依然会血洗瑶光,夺瑶光城池,那信誓旦旦为王上能弃天权的誓言,再次分崩离析,同玉衡郡主这般比较,当真一文不值。

方夜望着夕阳,夕阳艳丽,璀璨半边天空,这片山河,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拥有天下也拥有他,不正是王上苦苦追求的幸福。

此间风景,就是幸福。

“天下再也找不到如玉衡郡主这般对王上一心一意的人,王上心结解开,属下为王上高兴。”

天宗势力擎在手中,即便抛开瑶光国主那个王位,也还能仗剑天下,鞭指山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不会前路无望,流离颠沛。

过去的那条泥泞,那些逃亡,凄伤,再不会有。

他,天下无人敢犯。

“他,此生,值得。”

展颜。

风,突然静了下来,夕阳的暖光,正落在慕容黎的眸中,暖至心尖。

“我要这盛世如我所愿,文明鼎盛,万国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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