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鱼与蜉蝣
“屈老，您还记得我吗？”黑玫瑰也十分敬重这位老人，最后还是她目送当年的探索小队踏上遗迹深处。
“当然，小玖儿，这么多年你更成熟美丽了。肖家小子的事，你不要怪王先生，是我百密一疏，没有算到他的结局，终是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您，我已经不怪任何人了。”王玖儿眼泪流了下来。
“我要走了，没有什么话能够送给你们，那就祝你们寻得心安之所。——索拉。”
“啊，我在。”
“你是命定之人。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然后索拉站住了。
他的识海中，索拉第一次见到屈老先生。
屈老对他说：“你继承了我的异能，这很幸运，说明你是与我志同道合之人，但它好像发生了一点改变，你要好好探索。”
“难怪，我的‘预见’总是有些不准。”索拉看着自己的灵体，这种体验很新奇。
屈原离沧桑的灵体望着他，眼里全是复杂的神色，他的灵体从脚跟开始化作虚无的烟飘散。
“命定之人……不对，不够，原来如此。”屈原离恍然了。
“屈老你——”索拉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莫名而来的悲伤压在心口，说不出话来。
随着屈老的意识体消散，他的一生在索拉眼前走马观花的展现。
一心为公，一生为民。
应运而生，为民作福。
他从未见过这么沉重的一生。
也从未见过这么纯粹的一生。
外界，索拉的眼泪止不住流。
“屈老走了。”黑玫瑰哭花了脸。
“先生走好。”索申向虚空一拜，“先生……千古。”
随着屈老的意识体完全消散，最后一段话在索拉耳边响起。
那是屈原离儿时的声音，承载着他一生的梦想。
“尽情的去想象吧，你今日所思所想，你走过的路，你看过的景，终将在未来某日化作养分，孕育出绚丽的思想，成为点亮他人前进的灯。”
少年带着笑声消失在远方。
退出识海，索拉从地上坐起，擦尽未干的眼泪。
然后他看到神女在一旁居高临下，他抬头仰视，两人对望一眼。一旁小子还有些滑稽的趴着，小昧关心的注视着他。
神女忽然出手将王昧打晕，又将她单手捞在髋部，向风眼走去。
“索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索拉一时间懵了。
“你等一下。”
他把索甲送到父亲身边，父子俩眼神短暂的交流，没有说一句话，然后追到徐藉丽身后，对她说：“你讲。”
风吹动神女的长发，她此刻就站在风眼的边上，距离下方未知的深渊一尺之遥。
“……大海中有两条鱼儿，于偶然间发现海面上的气泡折射着彼岸的景色。它们好奇的看着气泡中七彩的世界，那是个与大海不一样的地方，人兽奔走，缤纷繁华。一条鱼儿不小心戳破气泡，那个脆弱的世界就在它们眼前消失了。它遗憾的游走，原来气泡就是气泡，没什么可在意的……每一朵浪花翻涌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气泡诞生而又湮灭。气泡再怎么绚丽夺目，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物，稍微触碰，就会归复常理，重归于水。
“另一条鱼儿不断尝试，成功找到那个（通过气泡）观察世界的特殊角度，它想了解气泡中的彼岸，但是气泡存在的时间不长，于是它不断寻找下一个气泡，成为了一条在海面上追逐气泡的怪鱼。
“忽然有一天，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气泡出现。它缓缓地划过海面，带走了海面大部分的水。深水里的鱼儿拼命挣扎，逃离了被气泡带走的命运，而那只追逐气泡的怪鱼，因为离海面过近，被气泡带走了。
“气泡穿过云层，化作了一滴雨。雨滴中，鱼儿幡然醒悟，原来自己不是鱼，是一只诞生在天地间的蜉蝣。但蜉蝣的生命太短暂了，它还没来得及了解世界的真相，就连着雨滴撞向大地，被碾成齑粉。
“逃过一劫的鱼儿凝望巨大的气泡远去，庆幸自己不是那只喜欢逗留海面的鱼，在剩余的海水中，它还可以继续在海底生活许久。”
“索拉，鱼和蜉蝣，你会作出什么选择？”
“如果你选择作一条海底的鱼，那么我现在就放下一切，跟你回去。”
“……”
“还是说你想成为那只愚蠢的蜉蝣，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与大地撞个粉身碎骨。”
索拉回头看向父亲和小昧的母亲。
父亲的眼神还是那么忧郁。
小昧的母亲扶着胸口有些担忧。
但他们都不发一言，像是默认了无论自己选择哪个结果，都能接受。
往前一步，是深渊，是虚无。
往后一步，是平淡，是生活。
他忽然笑了。母亲走后，父亲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一心只谋复仇大业；而小昧刚好相反，她父亲走后，母亲多年出走，异曲同工的走着复仇。
不同的是，一个未竟，一个无解。
但其实都能释然。
“真是缘分呐……”
退后一步，管他洪水滔天，神女都能保他平安。
退后一步，无论是圣殿还是三教，杀母之仇大概都能得报。
前面是什么呢，无法想象的存在觊觎人类？
世间因果，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屈老不就解决掉了“鬼恶”隐患吗。
还是回去吧，家里人都在等着呢。
“嗯……”睡梦中王昧无意识的发出嘤咛。
索拉忽然想起不久前他执她的手，亲吻道：“那就让我们一起，去见见祂的存在。在了解到真相之前，我不会放手的。”
执手之诺，就这么轻易践踏吗？
还是踏出这一步，不再囿于原地，直面残酷的真相吧……
前路未知，但是过去他一直在逃避，现在，他想走出来。
索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长辈，以及“半个”弟弟的索甲。
索父看懂了他的眼神，竖起大拇指给予鼓励。
他不再回头，向前踏出一步。
神女揽过他的腰，一起跳进归墟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