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记忆之章 古国

大风呼啸，林北睁眼，自己正从高空直直坠落。

俯瞰大地缤纷，他的身体却是一片灰黑，与陪同的时拉比一样，好一对枯寂鬼魂组合。

“别怕。”

声音来自残破的躯壳，叫人心神恍惚。

没来由的，林北忽地问道，“你认识我？”

下坠中，枯叶点头，仅剩的一只眼里透露着无尽的悲伤与哀怨。

“你欠的……要还，我只是走不掉了，一遍又一遍……”

时拉比扯下将断未断的一节身体，没有痛呼嚎叫，像是做了件寻常事，随后轻易甩向地面。

赶在即将落地时，一股滞留感散布在空气中，令两个从天而降之物得以缓缓降下。

断裂处容不得细看，那里触目惊心。

时拉比告诉林北，这里是林北曾经历过的时空，当他们自上而下，便注定要走一遍从古到今，尝试从源头切断这一切，毕竟，现在的他们是异类啊。

狂风激荡于野，林北抬手遮挡，眯眼往前看去。

数千位英勇的骑士乘着烈焰马，同他们剩余的精灵伙伴一同发起冲锋。

对立的首领高举金杯，一身王者之气，脸上毫无惧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现实何其残酷，败将的金杯溅上鲜红，滚落在地。

围剿中，一只超级艾路雷朵将精致的长剑插入冻土，半跪着死去。

时间，飞速腐朽，剑身连着土被筑成高台，无人再去触动。

林北和时拉比如同不存在此世的旁观者，见证着古国的覆灭，新贵的崛起，再灭，来来回回，黄沙里矗立银龙，冰原融开，高隆黄城，巍峨壮阔。

时拉比提醒林北，要阻止少女拔出剑，才能断掉他和露西交织的命运。

“露西？”林北一怔，他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这里难道是他之前所在的世界？那大家……

灰黑的眼珠像是看穿了林北的想法，它注视着林北，继续解释道，“别人是看不到我们的，我们只是在游荡，无法干涉早已固定的命运，你的正身在千年后，遭遇了借由苍响躯体长生的人类，断了这道灰色，你已定的人生或许会被拨动几分。”

林北望向那把剑，它早就随时间的流逝变得发灰。

于是，他走上高台，伸手出右手，试图拔起长剑，那上上下下，皆是锈迹斑斑，大可称其为破伤风之刃的朽剑。

过去是能被改变的，只是那件东西，需要同自己一样颜色灰黑，也就是长期脱离周围命运的缠绕，独立于世界之外。

“拔不动，为什么？”

林北甚至换上了双手，剑柄被死死握在掌中，动不了分毫。

就在这时，高台和剑都染上了颜色。

他抬起头，原来，周围已是繁华街道，时间渐渐平缓，直至如常，世界清晰起来。

一队人正押着囚徒少女闯入他的视野中，那周身弥漫的彩丝，正试图缠绕剑上。

像，太像了，不，她就是露西，只是缺了点什么。

在如今的状态下，林北可以清晰感觉到，眼前的露西是个真正的人类，而非苍响。

“妖女……妖女……”有人高声呼喊着，只可惜寥寥无几，也无人附和。

一位老者拿着纸张进行宣告，“你现在有两条路，一，火刑架，二，圣剑。”

露西没有丝毫犹豫，她是刚强勇敢的女将，今天，她需要向公众证明信仰，一点荆棘又算得了什么呢。

士兵摘下她上身的束绳，用剑尖顶着她向前。

人群异常安静，甚至能听见一旁的行刑者松了一口气。

露西俯身跪在尖刺上，她要一路爬到高台，将圣剑取出宣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再次见到露西站起时，她的四肢已布满血污，尖刺留在她的手心里，被她一颗颗颤抖着拔下。

蓝色的眼眸依旧坚定，她知道，她是无罪的，所有人都知道，可偏偏就是需要一次自证。

她不知道的是，那把剑根本取不出来，因为高台下有着机关，人力无法撼动。

而开关，又被想让她死的人所掌握。

权贵，想给一个村姑定罪，又有何难，即便你领过几次胜仗，振奋过无数人心，可村姑永远都是村姑，损了我等利益，那就是自寻死路。

血淋淋的姑娘就这么站在林北面前，蒲公英落在她肩头，发上，她是那般英姿飒爽。

吃痛的手握上宝剑，少女纯洁的眼神愈发坚韧。

“你可以看着，不管不顾，你们的缘分自然就断了，未来，也会因此得以改变，”时拉比提醒道。

剑迟迟未动……

很快，士兵们被催促着上去，老者也对此感到好笑，不断有人将视线来回放到火刑架上。

“我做不到，”林北脸色阴沉，“奈奈也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的，时，帮她一把。”

这不是和露西绝缘，这是要她的命！

而且，就算真的不和露西相遇，他的将来就不会那样吗，兴许死得更早呢。

“唉……”

时拉比轻叹，灰白的能量透过厚墙，击中台下隔间里的开关。

“啪。”

东西松了，林北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剑柄，决定再助露西一臂之力。

隔间守关者一惊，眼疾手快将开关转回去，可惜为时已晚。

“噌！”

宝剑，已然高举。

台下的人们突然爆发起欢呼，高低起伏的呐喊。

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血液似乎有了更高的温度，贴着的手传来类似心跳的律动，四目相对，林北那灰黑的身躯，开始消散，连同身旁的时拉比一起。

任务失败了。

他们回到了出发前的空间里，地底洞窟。

这里仍和走时一样，只是林北看起来有些颓然了。

他望向时拉比，缓缓开口道，“还能……再试试别的方式吗，可不可以找个近一点的时间？”

枯萎时拉比点点头，单臂出拳，以待人接。

“在我毁坏前，恪守不渝……”

“我一定可以，”林北伸手对上，算是给自己打气。

下一秒，白光再起，两者消失不见。

灰黑之身，能影响的东西太少了，就像异世的游魂，渴求改变自己死亡的事实。

碰不到，也摸不着，那些既定的，靠时拉比的力量无法更改，而仅剩的选择，又是否都和露西一样，难以抉择呢。

带着失败与无力的沮丧，他们前往了另一个过去的时空。

一个花朵盛开，红蓝相随的美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