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清理门户
大红的灯笼挂起来,金红的“囍”贴上正门。
如意赌坊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贺客如雍河之鲫滚滚而来。
雍国公牧羊,是南国唯一的国公,是奉国主之命成亲,是国婚!
雍郡主慕容悠悠,是北狄汗朝新晋的郡主,唯一的正封郡主。
和亲,自古有之,是国间结盟、媾和的常用手段,屡试不爽。
籍兵是隶属于国家的军队,是保卫边疆、镇压叛乱的国之重器。
私军,是私人武装,局限于某区域、某势力,甚至,是某个人,其私属性决定了使用它的局限性,一旦有事,它维护的是主子利益。
城池是否被攻陷?平民是否被屠杀、奴役?河山是否破碎?
跟它有关系?
如果利益足够,甚至,它会与敌人联手作恶。
国主姓煜,而煜氏的私军不一定为国而战!
以煜氏为代表的仕绅集团,凭借政权优势掌握了国家的资源,其私军规模急剧膨胀,战力日渐提升,隐有与籍兵分庭抗礼之势。
籍兵与私军的矛盾,是渐聚渐进,或许,双方会找到妥协点。
然而,以秦相为代表的新贵集团迅速崛起,局势骤然紧张。
凭借手中的权力,新贵有资格成为新的世家。
然而,新贵不是世家,随着国主的更替,或国主兴趣、心态的变化,煜氏可随时随地决定新贵的兴衰,他们渴望迅速成为世家。
毋须制造矛盾,只将矛盾激化即可,新贵坐收渔翁之利。
牧氏乃行武世家,籍兵利益的代表,分遣、消弥牧氏,未遇抵抗!
再来,趁牧虎大展神威打进北狄大都的机会,做掉了牧虎!
牧氏成了历史,余孽翻手可灭。
秦相不仅文采出众,更兼花花肠子多,馊主意一天一个从不雷同,坏水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军政改革是重头戏,直令籍兵招架乏力。
组建新军,暂名城防军,规模、建制与籍兵同,由国家财政开支。
才一年,康都的禁军、提督麾下的军镇、郡城里的厢军,军费骤减三分之一,勉强保住军卒的待遇不变,而军械的更新停滞,维护、保养捉襟见肘,而且,一干新贵仍不罢休,直到裁了一半。
新编城防军的费用满额,籍兵开支减半,一增一减,军费开支仍是剧增一半,国库收支日益恶化、失衡,煜氏、林家的矛盾凸显。
秦相狡计百出,更是心黑手辣,竟欲挑起两大势力集团火并,而煜氏错估了自己的实力、及大势,悍然发起了“除奸”行动。
然而,事件的发展,出乎煜氏的意料,不得不屈尊求和。
十余年的消磨,籍兵的实力大降,却非私军可以挑衅。
仅仅一介小卒鸟十一率了一标人马,就将九门提督的人头摘走!
一次预演,煜氏“战败”,割地赔款是应该的,守住底线即可。
林氏是籍兵的代表,握有天下兵权,掌握了国家的终极力量,什么煜氏、什么国主,统统不是对手,最多,再换一个国主罢。
假如,秦相没有针对过牧氏,籍兵、籍兵的首领不会有危机感,对权势、利益不会太看重,千百年来,谁会动摇国之根本?
然而,事情发生了,哪怕成了历史,它的影响弥足久远。
一次预演,林氏猛然惊觉,构成致命威胁的,来自籍兵内部。
林家的根基、精锐聚于康都,而分布全国的镇军、厢军是羽翼,谁敢对林氏下手?谁是林氏的对手?哪怕坐拥江山的煜氏也不行!
而一旦变起,林氏拥有的,仅康都一城、孤立无援的林氏老巢。
十九行省的提督,有十三省是林氏子执掌,其余六省是林氏的异姓心腹,而边境三卫,除雍城留守使卫城倒戈国主,其余的辽东卫、肃宁卫的留守使,林氏更是派了老辈人物担任,结果呢?
茫茫十九行省竟无林氏的容身之所,两卫留守使言辞闪铄!
林氏与牧氏如陌路,临末了,林肇渚厚颜“投奔”素夫人。
幸好,林肇渚是素夫人的亲兄,且兄妹的交情不错、感情和睦!
南国的局面暂时稳定,煜氏处于劣势,不会插手林氏的家务事。
而且,慕容姑娘雷厉风行,其族的十万轻骑驻扎雍河对面,与牧村遥相呼应,雍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桥,便于快速调兵应变。
煜氏震怒?
卫城起了异心?
能奈何林肇渚?
林氏派遣一万人的执法队,开进了雍城,住进了如意赌坊。
如意赌坊的正门,十军汉执棍立两侧,他们是如意赌坊的门岗。
林肇渚意气风发,翩翩书生手执折扇,满脸堆笑,他是南国“钦派”的主婚使,代表国主“亲临”,是雍国公的亲娘舅,是长辈。
慕容姑娘喜气洋洋,悠悠不讨厌牧羊,足了!
新郎官,未成年的新郎官,一袭红裳,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配合?不但要挨训斥,甚至,还会被慕容姑娘暴揍!
雍郡主慕容悠悠身披凤袍、头顶霞冠,时不时偷瞟牧羊,很得意!
臆想着收拾牧羊的日子,慕容悠悠忍不住笑出声来。
慕容姑娘不停轻咳,是提醒慕容悠悠“矜持”!
“雍城留守使卫城大人驾到!”
声音悠长,卫城带亲兵徒步而来。
寒暄毕,卫城与林肇渚并肩而立,没有进去的意思。
林肇渚错愕,旋即醒悟,卫城心里有鬼,不敢进去。
卫城叛出牧氏,献给国主的投名状,是亲弟牧虎的人头!
亲兵散开,退出人群的视线,有上柱国“罩着”,没有谁敢胡来。
稍后,是雍城辖下的十镇总兵,递上礼单、交割礼物,就回了。
卫城的礼恰如其分,金珠一万两、银十万,还有布匹、粮食。
一队健骑急驰,军汉高喝:
“致休闲汉林召青,贺雍国公、雍郡主大婚之喜,金珠十万两、银十万锭、甲胄十万领、弓十万、箭百万,铁、盐各万担...”
“轰隆隆...”车轮滚滚,一驾驾大车载着礼物,驰向牧村。
牧羊低头不语,林召青不是闲汉,是素夫人的亲爹,自己的亲外公,直到今天,老人长什么样?是听娘亲偶然自言自语,亲情淡了。
“踏踏踏...”急风暴雨般的蹄声传来,很快到了近前。
清一色的胡骑少年,马健人精神,为首少女高喝:
“慕容十万健儿投奔雍国公、雍郡主,请不要拒绝!”
牧羊呆了半晌,不得不“朗声”吩咐:
“好!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赶紧去牧村领赏!”
十万轻骑,八成是青、少年,驻扎河对面,留了两万守家。
今日不打秋风?是傻子!
呼啸而去,八万胡骑如旋风,羊哥儿阔气,赏不会轻了。
时间掐得准,事先商量好了,北狄三巨头送的礼,很有意思。
阿骨打大汗、慕容汗后的礼,是成群的牛羊,正慢吞吞地赶来。
而国师的礼,让人看不透,端地玄乎,不合常理。
耶律氏的名号响了十几年,谁都承认其存在,而黑袍国师很神秘。
十万领皮甲、十万柄缅刀!
练制精铁不易,再精炼缅铁更难,十万柄缅刀是天价!
康都的诸世家、官府,也派员凑“热闹”,是应景。
场面诡谲!
直到现在,没有贺客进如意赌坊,或走了,或去牧村。
蓦然,一队精骑驰来,一骑高喝:
“天水总兵林宥芳,送金珠百枚,为雍国公、雍郡主贺!”
林肇渚笑了,天水行省是次前线,提督辖下有三军镇,提督、总兵都是林氏支系,是防备卫城内蹿、及北狄南侵,位置很关键!
林肇渚奔赴雍城的时候,连获内应的警报,才避开了死亡陷阱。
尘土又起,又是一队精骑驰来,是天水提督林开银到了。
同样的贺词,一样的贺礼,一样地,远远地驻足凝视。
两队精骑,两万精兵,与林肇渚僵持。
战鼓擂响,如意赌坊四方大门洞开,一队队甲士弓搭弦、刀出鞘!
战鼓更急,又有四队白衣人勒马缓行,白衣上印着“法”字。
“执法队!”林开银、林宥芳失声惊呼,老祖是玩真的?
一老学究的眼神狠戾,更有浓浓的不屑、厌恶:
“自裁、或束手就擒,可免家人死罪!”
“杀!”走投无路的叛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两骑如风,手起刀落,两颗大好头颅飞起,叛逆授首!
林氏乃行武世家,治军千百年,岂会不留后手?
老学究将两骑的履历报上,建议授与天水提督、天水总兵实职。
林肇渚点头,书记官将委任状填好,再盖上印鉴、图章。
又是两队精骑驰来,为首两骑默默献上两颗头颅,天水行省的另外两镇总兵闻讯,竟自刎谢罪,其家人,最多被逐出林氏,罪不致死。
精骑越来越多,是诸行省的提督、辖下总兵来履职,亲兵不过百。
其实,有异心的人不是少数。
但是,付诸行动的不多,仅仅康都至雍城间的行省、军镇动了手。
日头偏西,远方的蹄声雷动,分由一东、一西同时到达雍城。
“侯叔林召树星夜赶来!”一军汉爆喝。
“侯叔林召坡来喝喜酒!”又一军汉的噪门更大。
侯叔?
牧羊的眼神玩味,见林肇渚的眼皮疾跳,嘴角抽抽。
俩老货自恃资格老,没将子侄辈的林肇渚放眼里。
老学究大怒,恨声下令:
“拿下!胆敢抗拒,就地格杀!”
四队白衣人疾走、旋转,四个白色的圈圈裹住了俩老货。
其身后的两队精兵,竟是齐齐后退,根本不管老货的死活。
不玄乎,两队精兵大多姓林,知道分寸、厉害。
立即枭首,执法队不是善人,不会给对手翻身的机会。
见老学究望来,林肇渚思忖片刻,才吩咐道:
“康都禁军骁骑营管带巴三,简任辽东卫留守使,鸟十一简任肃宁卫留守使,即刻生效,立即分赴辽东、西羌履职,三年为期!”
简任,是临时任命,勿需国主颁令,比竟,俩贼的资历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