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要重重地罚
世家,越是历史悠久的世家,等级、规矩越是森严,不容僭越。
嫡直,是世家的核心,主支是中坚力量,分支、旁支可忽略。
除非,世家遭遇大变,嫡直受到重挫,再不足领导家族。
主支代替嫡直的事,并不少见,当实力削减,嫡直沦落不是奇事。
吴随福,江南世家吴氏的子嗣之一,某主支的庶子。
何为嫡子?
人族进入父系社会,一妻多妾成了男人的权利,明媒正娶、八人大桥抬回正房的夫人,是正妻,所诞下的子女是嫡子,拥有法定的继承权,老货立的遗嘱,不能对抗嫡子血脉、身份的天生权利。
或许,老贼可频繁地换妻,失宠、失位的正妻会被虐死。
但是,原正妻诞下的嫡子仍是嫡子,或称嫡直子,无法废黜。
何为庶子?
除了正妻,老贼迎娶的小妾、花花小娘子,甚至,是露水情的野鸳鸯,哪怕再受老贼宠溺,也要听从正妻的吩咐、管教。
除了嫡子,老贼的其他子女,统统都是庶子,包括私生子。
受溺爱的庶子,最多,得一间房、几垅田,满足生存需要。
世家的嫡直子一大堆,各主支嫡直子嗣更是不少,庶子算个屁。
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吴随福,本应默默无闻地,了此一生。
很幸运,世家联姻的时候,吴随福被林氏的林一画相中,地位一步登天,成了嫡直都要羡慕的幸运子,世家吴氏的“花瓶”!
林一画“享誉”江南,是林氏老祖的掌上明珠,没有谁敢招惹。
林氏是江南第一世家,世代上柱国,攀上姻亲,则多一分保障。
吴氏迎娶了“祖奶奶”,不但划了一栋大大的宅子,又破格提升吴随福为主支的管事人之一,而林一画?则享受吴氏老祖的待遇。
而成了画夫人的林一画,根本不满足,不足体现画夫人的价值。
吴随福“愤”而辞职,有名无实的管事人有意思么?
竖旗,不一定是谋逆、造反,像自立门户,不违伦理,不逆律令。
吴随福是庶子,边角料、垃圾一般的虫子,扯旗有用?
唉,时空变幻,虫子般的废材,傍上了林一画,镶上了金边!
吴随福自立门户,画夫人再不是吴氏的媳妇!
林氏跟吴氏,有毛的关系?
吴氏费老大的力气图什么,竹蓝打水一场空?
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一干老货通融,毋须自立门户,而是分家,给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其成为吴氏旁支,自娱自乐。
一干失意人纷纷相投,吴随福一支不再是空架子,也有了族人。
画夫人骤降东都洛阳,又是最高行政长官!
《如意水行》是水陆码头,是牧氏贯通源陆水路的重要节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画夫人去过雍城,与牧羊有过交集、不愉快。
凭画夫人的禀性,与牧羊对撞?几是不可避免的事件。
林肇渚嘱咐林飞足居中通融,是欲降低对撞的烈度。
降低烈度?是林肇渚的善意,并不代表要牧羊放弃原则。
林肇渚代表林氏嫡直,跟牧氏、慕容氏是盟友,一家人。
而画夫人则不然,她代表的,是千余江南世家的利益。
牧氏逆境崛起,尝尽生存的艰辛,看遍世态的炎凉,对时局、态势有清醒的认识,对世家有挥之不去的戒惧,牧羊不会例外。
牧羊理解林肇渚,画夫人的身份特殊,即使做不成一家人,也不一定成为敌人,多一朋友多一条路,何苦把江南世家“逼”成敌人?
对世家,牧羊有根深蒂固的认知,或者,称为偏见。
林飞足来了,除了见习、历练,更多的,是为牧羊解惑。
简言之,牧羊早晚执掌牧氏,林肇渚应对过往有一个交代。
没有纠缠林氏、牧氏的恩恩怨怨,此举,已无意义。
林氏散了伙,林肇渚代表的嫡直,已是三姓同盟的一员,足矣!
令林飞足惊讶的是,牧羊对槐荫城的吴氏,竟盘根究底!
那时节,槐荫牧氏是禁忌性话题,没有谁敢染指牧氏的印记!
唯画夫人是例外,吴随福代表的旁支,堂而皇之接管了兵器工坊的房舍、遗址,并以高价挖走林岛的退役工匠,自己开办兵器工坊。
更令人瞠目的,废弃的牧氏老宅?
不是煜氏的杰作,而是贪婪的吴氏翻拆的结果!
凭借槐荫兵器工坊,吴随福一支渐渐坐大,终成吴氏主支之一。
舍了过往,牧羊又详细地了解画夫人、及江南世家的底细。
画夫人开了先例,嫁入江南世家的姐妹有样学样,成了自由人。
失意庶人扎堆的旁支,其贪婪程度,几无底线!
千数的江南世家,是拖儿带女、扎堆地涌进洛阳,分肥洛阳、及郡县的官职、肥差,一个个绿了双眸,饿瘪的肚皮“咕咕”直叫。
林飞足的口才极佳,思路清晰,把牧羊将面对的亲戚“画”了像。
沿着洛水二十里的范围,是《水神宫》的地盘,一片片简舍人头攒动,热闹非常,义工忙得脚不沾地,奉上一杯清茶,供旅人歇脚。
有免费餐供应,一筐筐白面馒头,外加一桶桶热汤,请自便。
水神十分灵验,引来无数的信众瞻仰,并静悟修行。
管事们拢着袖,饶有兴趣地望着官道对面,那里停了十余辆香车。
香车,是有钱人家旅行的代步工具,一车可载十人,而真正的大户人家,或者官家的香车,则是驷马大车,可载二十人,奔行如飞。
敢挂《洛阳》徽识的香车,除了行军总管府,还有谁?
南国、新朝不禁女官,而真正任职的女性官员,寥寥无几。
传说中的画夫人眉眼如画,行事泼辣,早勾起一干管事的好奇心。
门开了,香车探出一颗脑袋,眉清目秀、满眼沧桑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眼神复杂,更多的妇人下车,叽叽喳喳闹不停。
一秀才上前,拱手大声道:
“里面的人听着,行军总管府布政厅稽税科,朗中吴随福大人,奉总管林一画大人的委派,前来指导稽税事宜,赶紧迎讶!”
面面相觑,牛九品是七眼桥的税官,闻言摇头:
“小小一介税官,敢查雍国公私地的税?”
声音不小,恰好对面听得清,牛九品精气神十足,是故意的。
若是真正的行家里手,没有谁会来自讨没趣,受辱是小,会送命!
雍国公牧羊、靖难侯林肇渚乃军功封爵,其私地神圣不可侵犯。
秀才一呆,顿时结舌,不敢乱说乱动。
新朝敕封一堆的王、郡王、公、侯,其中,没有雍国公、靖难侯!
但是,更始帝亦未明诣削了雍国公、靖难侯,也未撤了封地。
中年人一笑,摆手道:
“本座是牧羊的姨丈,叫他出来见我!”
老不要脸!
牧云历了县尉的事,对江南世家十分厌恶,不喜装腔作势的人。
“你是来错了地方,攀错了亲戚,我家羊哥儿没有什么姨丈!”
牧云的话,是大实话,牧羊有一百数的姨,统统是寡妇,姨丈被卫城割了头颅换了前程,跟其他的姨没有交情,更没见过什么姨丈!
脸色潮红,吴随福的人生坎坷,懂得忍隐,又开声道:
“我是长辈,不与你计较,你叫牧羊出来答话!”
牧云猛翻白眼,懒得与惫懒的混不吝纠缠,转身回了。
见受了冷落,吴随福的脸色铁青,再装不下去,握紧拳头呆立。
切!
不屑,大大地不屑,一干妇人十分鄙夷。
吴随福有一个绰号,叫绣花枕头,喻意,中看不中用,画夫人历来夜不归宿,几个子女?个个不肖吴随福!只不过,谁也不敢乱说话。
十个妇人,都是牧羊的姨母,都去过雍城,吃过闭门羹。
大冷的初冬,姨母们虚摇团扇,施施然上了台阶,又进了院子。
只要门开着的地方,姨母们都探了遍,没见牧羊,也没见着艾思。
艾思是华章的亲传弟子,跟一干姨母认识,面上的关系“融恰”!
正要踏步《如意水行》,姨母们的脚步一顿,心里升起寒意。
姨母们是林家的闺秀,武功底子不弱,是心升警兆。
果然,天空的白雾翻滚,炸雷般的喝斥声响彻天际:
“来人止步!雍国公的私地不容亵渎,否则,就地格毙!”
不是玩虚的!
领军大统领慕容乌丹得知画夫人的底细后,再不将画夫人当作亲戚,而是充满了敌意,一干林氏姐妹不听警告,会真的杀人!
一干姨母来意不善,是想拿捏牧羊,看能不能占便宜。
吴随福或许懵懂,而一干姨母是明白人,被杀了?算是白死了!
一与林肇渚撕破了脸皮,二与牧氏没了情分,凭什么嚣张?
来到《如意车行》,白毛吴拱丛、捕头吴彪、税官牛九品门口候着,姿态放得很低,脸上堆着笑,是“诚恳”地恭迎上差莅临、指导。
混洛阳地面,无论官绅、市井,是否朱氏弟子,只要进了《如意车行》,都会比划江湖切口,以示敬重,既全了礼数,又不至为难。
而百余人?是跟着妇人四下乱蹿,没有一人出面沟通。
莫非,吴随福将官府当成了自家的后院,想怎地,就怎地?
邬师爷捧来一摞账簿,请吴随福大人过目,《如意车行》的总账。
才翻了几页,吴随福的眼睛越来越亮,贼亮贼亮,绿得吓人。
“好家伙!《如意车行》胆敢偷漏税,要重重地罚!”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邬师爷是出了名的逃税专家,便是户部尚书也要登门请教,他做的账,几是新朝最严谨的账,会留漏洞?
见吴随福指的科目,邬师爷皮笑肉不笑,连连谦逊道:
“大人指教的是,我们一定总结教训,接受总管府的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