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拿开脏手
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人发言换不来其余人的认同。
大太监孙均笑着走上前，又给宇文疆递了一杯茶，“陛下是大原的主人，想要什么，想要多少，那都是理所应当的。”
望着这殿中架子上的各地进上的奇巧玩意，孙均心里只是笑。
十七岁的皇帝，热火一般的少年人，数年来却对女色敬而远之。
他孝敬自己母亲，也惧怕像母亲那样的女人。
他不想像自己父亲那样，被女人控制，被大臣控制。
孙均今年约莫五十的年纪，从小伴在宇文疆身旁，是姜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帮手，但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成算。
他的话模棱两可，既不是忤逆，也不是顺从。
桂诣川清了清嗓子。
“陛下，卑职上次呈递的江州圈地事宜的调查奏报，不知您看了没有？”
“那些事属实吗？”宇文疆皱眉，“江州知州真的帮着成国公干着那些勾当？”
“是。卑职查得，知州与当地江湖势力勾结，或是利诱或是威迫，大量的农户‘寄田’成了佃户，因成国公有免交田税的特权，江州大片田地都成了薛升的土地——每年光是这些租米，都是一笔巨款。”桂诣川说，“近两年朝廷从江州收上的赋税逐年递减，而有着成国公带头，底下的豪强大户纷纷效仿，江州过去一向富庶，此时却是水深火热。”
宇文疆摆手，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也就是郑濯他们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呗？”
皇帝对此事没有听下去的想法，只是走下了台阶，来到桂诣川身前。
“这事儿我会那边按察使接手。这小半年，你为我奔走各地查探了不少事，往后这段日子就放放假吧。”
“……是，谢陛下。”
……
“桂大人。”
出了宣政殿，没走上多远，桂诣川又被人叫住。
“孙公公。”桂诣川打上招呼。
“桂大人，皇上想起他前些日子买的新鲜玩意，让咱家赶紧追出来。”孙均满脸堆笑，后面的一个小太监随着话音捧着一只盒子上前，盖子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只鸟——
——不，是一只木鸟，被人雕刻得栩栩如生，还漆上青蓝两色。
桂诣川一怔，问道：“这是……？”
孙均碰起那只木鸟，向桂诣川展示鸟腹，那里有处小小的把手，他扭转了几圈，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过后，响起乐声，而木鸟随着音乐，轻轻摆动鸟头，眼珠子还时不时跟着转动。
孙均说：“两个月前，外洋商船靠岸，进上了不少新鲜玩意，其中就包括这只‘鸟’，那些色目人叫它作‘音乐盒’，皇上给它赐名‘百灵’，当时就说要将它送给大人。”
桂诣川眼底涌出些暖意，让旁边的人接过木盒，“谢陛下赏赐。”
孙均呵呵笑着。
“桂大人，你出去小半年，皇上时常跟我念起前些年和你一道玩耍的往事呢。”他说，“这次回京，皇上肯定要给桂大人安排个好差事，咱家这就先恭喜了……”
孙均留心到他眼色变化，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刚入七月，姜家意外地接到请帖——七月七乞巧佳节，晋王妃遍邀京中女眷，到晋王府赴宴。
姜礼虽与当今太后的姜家同为一族，但他毕竟是旁支，在为官一道上，凭借出色的治水能力，没有站过任何立场，属于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的官场少数。他与妻女失散十年，又坚持未再另娶，导致他在京城社交界一直处于边缘，与他交好的除了平日里工作会交涉的同僚，还有就是他表姐一家，表姐姓杨，夫家姓张，供职礼部，与姜礼一样同为正四品侍郎。
姜礼对京城的社交消息向来迟钝，刚刚寻回女儿就接到这样的帖子，一时不知所措，其时表姐夫张永彬正好在他家作客喝茶，难道看见他这副模样，笑哈哈向好友担保此事交给自己夫人即可。
“阿衡毕竟是官家千金，也过了及笄，多参加这样的社交场合还是有好处的。”张永彬说道，“芸娘之前就跟我说过了——你们父女好不容易再相聚，但你一个大男人，于女儿的教养和亲事难免不方便。你无意再娶，那她多帮着些就是。”
“芸娘”就是姜礼表姐杨氏的闺名。
“……这些年，让表姐费心了……”
年近四十的姜礼，脸上难得露出愧疚的表情。
“别这么说，一家人哪有说什么这个‘费心’那个‘费力’的。”
张永彬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吟吟道：“下回来我家，别忘了带那飞鸿楼的玉漱酒就好——唔，多少年了，我还能记得第一次与你到飞鸿楼，青玉盏，玉漱酒，畅饮到天明……”
晋王府的请柬来得意外，也来得意外的晚，但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这场七夕乞巧宴，事关一个重要剧情，也是她来到书中世界要完成的第二个任务。
脑中文档提示：【任务“夜宴起武弄清影”已开启。】
姜衡：【……认真的吗系统？这任务名字？】
起“武”弄清影？？
系统小姐姐恰如其分地出现：【有问题么？你确实得在晚宴上动手敲晕罗清影。】
书中，女主作为姜家嫡女，随着杨氏参加了晋王府的宴席，首次出现在京城社交圈，原本只是为了挣些名声和曝光，为自己第二年入宫铺路，却不曾想会在这遇到罗清影——身怀医术的女二，因为治好了晋王妃多年的头疼，将在宴席上被公开收为义女。
治病有恩，原本也不一定非要大张旗鼓地认亲才能回报——但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他希望给罗清影一个贵重身份，让她更容易被自己母亲接受，顺利入宫与自己相守一生……
与男主心心相印的女二对此并不知情，而更加意外自己心上人身旁的那个女侍卫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千金，在宴会众目睽睽之下，女二就要喊破女主的身份，一路追着女主到了后花园。
女二天真烂漫不知男主的复国事业，女主知道自己一时解释不清，但万万不能在此时掉马，只能铤而走险，把女二敲晕了带去越丛楼。
这是为大局着想的无奈之举，被男主知道后却得不到体谅，愤怒之下，出手伤了女主，还甩下狠话“要不是还需要这脸和身子，你今天就算断去一条胳膊也不为过”。
……
哀莫大于心死，后来女主对男主越发地伤心失望，离不开他一次次地用言语伤她。
任务文档【夜宴起武弄清影】底下列出了完成条件。
【任务完成条件1：“被钟无缺打伤”；任务完成条件2：“念出狠话台词”。】
姜衡：【……是人吗？你们这个系统任务设置，是不是就是要让宿主走过所有受虐剧情？伤人又伤心？】
系统不以为然：【如果你不投入情感，又有什么能真正伤到你？】
姜衡：【……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不是存在某种恶意……】
她的怀疑有理有据，系统却再一次装聋作哑了。
……
“我不明白。”
姜衡小声嘟哝，跟在张巧蓉身后走进京城最大的成衣店“锦绣坊”。
“我那些新做的衣裳，就没有一件能穿到宴席上？”
这日张家杨姑母带着女儿巧蓉来看她，在看了她橱子的衣服后，纷纷摇头。
“不是那些衣裳不好，而是不适合。”
张巧蓉和桂兰芝一般年纪，却是个人小主意大的。她拉着姜衡的手，振振有词地说：“打开你的衣橱就知道，你是个随性的人——你偏好的衣服，料子虽说都是好的，但颜色偏淡、样式也简单。宴席上，你穿得过于华丽，会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你穿得过于朴素，别人会说你不懂礼数。”
她眼尾带着一分上扬，显得直率又明快。
“所以你得挑一些更突出的裙子……对你而言，更加华丽隆重点的。”
她说得不无道理。
姜衡点点头：“是我之前想得简单了。”
原女主是奔着挣名气去的，而她知道后面的剧情，注意力的重点就在任务上了，也就没考虑到这些。
张巧蓉看她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脸上浮起满意的表情。
“当然了，我们到这些场合，都是代表自己家的脸面，不需要像公主、郡主那样艳压群芳，但至少不被人看轻，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着这个有主张的小姑娘，姜衡想起了自己真实的十四岁——自己十四的时候在做什么？在寄宿学校里上学，和同学的交流不多，她刚喜欢跟自己的笔记本交流——于是依凭着那时候在各种言情小说和电视剧上获得的灵感，写出了这部狗血的虐文。
那个时候虐文是种潮流，年轻的小姑娘似乎更喜欢那种为人死去活来牺牲自我的爱情。然而，即使她写了这个故事，还写完了，却一直没有胆量将它发表在任何一个平台。
比起希望得到认可，她更怕来自于别人的嘲笑和打击。
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个敏感的小姑娘了，但也不妨碍她欣赏张巧蓉身上的这种自信的姿态和气质。
两人进入锦绣坊，才发现今天人少得可怜，整个店里静悄悄的，店员都不知道去哪了。
“奇怪。”张巧蓉皱着眉头四周看了看，“不管了，我们自己先看看。时间紧迫，也就锦绣坊的成衣合适，但花的银子就要多些……呀，阿衡！你快来看这条裙子！”
被穿在人形架子上的裙子，绢纱质地的材料，纹理中织入银丝，裙面绣着数朵金色兰花，穿插着云烟、水纹，静谧清贵，在窗子透入斜斜的阳光下，仿佛一潭仙雾弥漫的清池，有暗香流动，水波粼粼。
“就这个！你穿这个就合适！”
张巧蓉兴奋地拉着姜衡过来看，她伸手摸向那美如梦幻的裙子，背后却突然有人大喝。
“……合适？！你们也配——放开你的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