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城下之盟
烈山彦话音一落,便凌空飞起,五色神光拖曳起漫天绚烂,最后停在半空,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刹那间星月无光!
各位首领尚未走远,穷奇看到这一幕,几乎喷出血来。
这小子也太能演了!时机、效果把握的恰到好处,这一下,只怕联军中原本只是同情魔国的将士,也有不少会在热血上头的状态下炸营而去!
总算烛青华还没老糊涂,关键时刻也不及赶回驻地。身形也是高高掠起,寂灭心钟骤然响起,压倒了所有的声音。
他趁机用尽真气,全力喝道:“各营将士各归营帐,各位殿下的亲卫巡营,有敢擅动者,杀!”
他这一声借助了寂灭心钟的力量,刹那间遍传诸营,原本已经喧闹的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便在此时,远处战旗下,又有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通过传音法阵幽幽响起:“我是流花部的灌灌!你们都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英招反应最快,疾驰的身形骤然停下,心中大叫不妙。
“我流花部三千顶尖刺客,此时已潜入十部各处,皆为死士!今夜有敢对我袍泽出手者,我灌灌在此立誓,必杀他全家满门!”
随着灌灌的话,战歌声复又响起,连营中刹那间,处处都是鼓噪声!穷奇和英招二人,几乎同时想起一事,顿时面如死灰!
果然,仅仅片刻之后,螣蛇部的驻地发出巨大的呐喊声,无数火把同时亮起,三万螣蛇部战士高唱魔国战歌,从大营中呼啸冲出,直奔荒野中的战旗而去。
他二人同时想起的,正是刚才各部首领齐聚,竟然始终没有看到九婴的身影!
螣蛇部出兵最少,三万战士,与其说是出征,其实就是做个样子,表示十部齐聚。可在这种时候,三万人一起出营,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随着螣蛇部炸营,其他各处连营都开始有人奔出,战歌声越加响亮!各部亲卫不知是摄于灌灌的威胁,还是没有得到后续命令,只做了象征性的阻挡。
英招是最不担心的。毕竟他玉角部的术士,能投魔国的,早就投了过去。当下也不回营,身形一掠,拉起穷奇,几个瞬移就来到了烛青华身旁。
事已至此,他反倒平静了下来,对烛青华道:“巫令,不用回去了。就地集结可靠人手,组织人马后撤五十里吧。”
烛青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着英招。穷奇忙道:“巫令,此时再行镇压,势必引起内乱。当前情形,我方乱,但敌我交错,魔国也无法趁机进攻,放弃此处,后撤固守,我军主力还在后面!”
他匆匆说完,也不等烛青华回应,一把拉过一直跟着烛青华的迦楼罗,“天师跟巫令在此主持大局,你速带我去彪骑营地,这时候,彪骑能稳住局势!”
他二人如飞而去,最后关头,穷奇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烈山彦,心下黯然。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让此子成了大势呢?
连营百里,数十万大军,占地之广难以想象。烈山彦这一出,看上去热闹至极,可实际上真正投入魔国战旗下的,不过数万之众,螣蛇部就占了一半以上。
可此举对联军的士气伤害无法估量,短期内,十部根本无力发动起有效的攻势。
烈山彦身在半空,看到联军大营逐渐平静下来,无数火把次第亮起,大军缓缓后移。
以他的眼力,可以清楚的看到,即使在这种状况下,大军的撤退依然极有法度。是穷奇亲自率领三万彪骑殿后,两侧则是羽族的军队,飞翔于低空之中,往来盘旋。
他心中暗叹,十部还是有人才啊。蜚蠊冲和羽卓辰各率五千精锐妖骑,就埋伏在百里之外,只要他发出信号,瞬息可至,本来是想趁机给十部联军再来一下突袭的。
现在看来,却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如今体内真元充沛,源源不绝,丝毫不觉得疲倦。可精神上却有些累了。戏演到这个程度,下面已经无需再演了。他收摄神光,缓缓从空中落下。
几乎同时,连营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穷奇是个人物。连这么点儿便宜,都不让自己占!
他刚一落地,黑暗里就闪出几人。正是公孙仰、诸比荣和灌灌,白泽低着头跟在后面。
公孙仰满脸姨妈笑,一副故人有后的神情。看见烈山彦落地,不由捋须长笑:“陛下威武,便是人族名将,也不过如此!”
烈山彦摇头笑道:“公孙叔叔哪里话。都是小道,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借了先人余威而已。”
诸比荣轻咳一声,躬身施礼道:“陛下,恕臣无礼。如今名分已定,这叔叔的称呼,此后却是不能再提了。”
烈山彦脸色一僵,却听公孙仰没口子的道:“正是正是。君臣分际已定,还望陛下今后慎言。”
烈山彦无奈的看了他俩一眼,将目光转向灌灌:“你这次做的不错。我正式接位后,自有重赏。”
灌灌眼中闪过喜色,恭谨答道:“这是微臣份内之事。请问陛下,那三千死士,是否可以令他们回来了。”
烈山彦没有回答他,而是冷冷问白泽:“问过了?可曾有人对投奔我方之人出手?”他在空中看得明白,白泽刚才一直穿梭于战旗之间,不断与投奔之人攀谈。
白泽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启奏陛下。问过了,各营都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没有真正出手。只有司晨部,因为他们大俟斤不在,负责阻挡的亲卫,有几个不知轻重,出手比较重。不过没死人,只伤了两个。”
烈山彦转头看向灌灌:“听见了?我们做大事的,说话要算话,说杀他全家,就要杀他全家。这事儿你亲自去办,查明白了立刻下手,做完后把人都撤回来。”
白泽眼中掠过一丝异样。他是所有人中最了解烈山彦的,刚才这道命令,与烈山彦的性格反差实在太大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烈山彦又对他道:“白泽,我回来的消息,相必重明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不管你们有没有联系渠道,自己想办法告诉她,我已是魔国现任魔主,给她一个月时间,写份贺表给我。一个月不见贺表,我杀光她的黑冰台!”
公孙仰等人此刻才知,重明王女竟是魔国黑冰台之主!他和诸比荣心思伶俐,联系烈山彦之事,顿时猜了个七七八八。
可重明毕竟和波旬陛下有婚约,这种事情,绝不是人臣可以过问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蹄声,却是叶光纪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
叶光纪施礼已毕,指了指身后一个少年,恭声道:“陛下,螣蛇部蛇首坚持要来见你一面。”
少年抢上施礼,“螣蛇部蛇首九婴,参加魔主陛下。”
烈山彦看着眼前这张酷似莫呼洛迦的脸,想起不久前的往事,顿有恍如隔世之感:“蛇首客气了,你如今还非我正式魔国中人,不必如此多礼。”
九婴顺势直腰,双眼直视烈山彦道:“螣蛇部久欲追随波旬陛下,早已视自己为魔国中人。只是九婴还想和陛下确认一事,之前诸比阁主联系我时,答应的条件,可还作数?”
烈山彦轻轻点头,“陆吾不止和你有杀父之仇,我父亲也是因他而死。你放心,我定会亲手取他性命!”
九婴重重点了下头:“那么陆吾授首之日,螣蛇部上下,还有九婴这条命,就都是陛下的!”
叶光纪赶忙接过话头:“陛下,得赶紧筹备登基大典了。”
烈山彦将目光投向火势越来越大的十部连营,淡淡道:“也没什么好筹备的。公孙大人、诸比阁主!天明之后,你二人立刻利用四相阵之力,在这火中给我开出一条大路来。”
“叶大人!你这就回去,将所有来投之人编做一队,交给九婴全部统领。传令其他全部战士,明日跟我穿过火营,攻打十部联军。小自在天的防务和大军的物资转运,就交给你和九婴了。”
“白泽!你回去开启小自在天天机阁的法阵,联系北冥大人,让他即刻告知蜚蠊冲羽卓辰二位将军,绕路进入十部境内,准他们自由杀掠。只有一点,杀的越狠越好!”
他吩咐完毕,一跃上了诸怀兽的后背,扬声道:“我的出征仪式,就是我的登基大典!”
在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无论是十部,还是烈山彦,都预计到这将是一场残酷的搏杀。
魔国不再是以前那个魔国。除了理想,他们这次更是要为自己的生存空间而战。
烈山彦也不是波旬。他虽然顶着个孔雀王血脉的光环,可十部高层都知道,他就是个人族和阿修罗的混血,和十部没什么亲情恩义,有的只是血海深仇。
他也不是烈山秀。烈山秀虽然是人族,可惊才绝艳,豪迈侠气,在妖界喜欢他的,比憎恶他的要多得多。
这位新任魔主,却是机变诡诈,心狠手辣。
从开战以来,他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拉拢收买,挑拨陷害。在战场上最喜欢使用阴招,很少组织大军正面对决。而是分兵游击,重点打击十部的后勤补给。
但即使如此,双方也都没想到,这场战争居然会一打就是四年。
魔国已经占领了几乎整个无人区,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收复了以往自在天的全部领土。
但相应的,十部联军退到叱石部边境后,再想攻击他们的补给线,就没那么容易了。正面对决,一方实力强悍,一边兵马众多,谁都打不动谁,战事陷入了胶着。
最大的赢家自然是烈山彦。他如今已经不再是魔主,战争开始的第二年,他遥尊波旬为第一魔王,追封烈山秀为第二魔王,自号第三魔王,定该年为三王元年。
他对魔国进行了全面的改制,立北冥慧为左相,公孙仰为右相。
废白玉京,改小自在天为魔都,称自在天,封叶光纪为自在天天主,专一负责招纳和管理十部叛众。
废玄甲营,改设三军帅府,封蜚蠊冲、羽卓辰和伯陵康为三军帅,统领魔国全军。
废天机阁,改设司天府,封诸比荣为府主,下设司星、司工、司农和暗月四部。诸比荣兼领司星部,庆忌洪、贪狼和灌灌任其他各部统领。
他仍然保留了黑冰台,但没有设立统领,而是让雨工以白衣身份代管。原来黑冰台的人马多数打散分入各军,现在的黑冰台,是以伯陵康和蜚蠊冲的一部分旧部为主,人数不多,却全是精锐。
让人意外的是,他还追封翠羽为魔国唯一王后,专门立庙祭祀。追封自己的女儿为长公主,赐名怀卫,昭告天下。
随着大批魔国旧部通过虹桥回到故土,加上十部逃人不断来投,魔国现在已经是兵强马壮。
重新恢复生机的自在天,数十年积累勃发,物产极其丰富,几乎到了掘土见金,种筷得林的程度,让魔国的元气迅速得以恢复。
而螣蛇部全族成为魔国的盟友,基本上就是魔国一部分,也让魔国实力大增,领土也有了纵深。
第三魔王之名威震整个妖界,爱他的奉若圣灵,怕他的,端地能止小儿夜啼。就连十部民间,虽然不敢明着歌颂烈山彦,可关于魔王和王后爱情的故事,却被编成小曲,广为传唱。
十部只余九部,影照天封山不出,虽然还能支撑,但正如穷奇当日感叹的,此子大势已成!
屋漏偏逢连夜雨,九部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重明王女重伤难愈,始终无法参与和魔国的作战,让九部少了最重要的智囊。到了最近,几乎都被人遗忘的众相山也开始折腾。
这班阿修罗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也开始造反了。
魔王是阿修罗一族的计都,阿修罗造反本来也不算意外。意外的是阿修罗的实力居然强劲如斯,不仅诛杀了羽部驻留众相山的所有妖卒,更加多次冲出众相山,攻打离恨天!
离恨天还没完全交给羽部,和魔国的战争就已爆发。现在的离恨天,仍然驻扎着司晨部和羽部两族的军队。可这帮阿修罗不但在众相山神勇无比,就算进入妖界,神通也丝毫不受压制,反而更加悍勇!
虽然数次反攻都未得手,可离恨天的人马,已经明显难以支撑。勾陈部曾派老人前去观战,得到的结论是,现在阿修罗的战力,已经有了神妖大战时的影子!
这一切,都怪那个该死的烈山彦!
但只有烈山彦知道,他是给众相山留下了复兴的火种,可那是需要上百年时间才能开花结果的。阿修罗现在的一切,得自于翠羽的馈赠。
裁决之触,在审判罪孽的同时,也补偿受害者。勾陈部得到的馈赠,是寂灭心钟失而复得。阿修罗得到的,是上古血脉完全苏醒!
“我觉得可以谈判了。”
魔国大殿上,右相公孙仰斟酌着用词,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座上的烈山彦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他发现连最悍勇的伯陵康都没有说话,心下明白,这场战争也到了确实难以为继的程度了。
“还不急着谈,咱们现在的筹码还不够多。”
烈山彦缓缓摇头道:“但也不急着打了。将军们各自约束本部,近期不要主动进攻,守住防线就好。”
“诸比荣,你命灌灌带人,再次潜入十部,随意屠戮几家就好,我要让十部再紧张一点。还有,散朝后你让白泽来见我,最近就让他跟着我。”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缓缓道:“北冥慧,即日起你和叶光纪监国,我要闭关修炼一阵。谈判的事情,等我出关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