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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岁除

萧璟放好了浴水,出来的时候,沈明渊独自坐在厅堂一动不动。桌上放着干净衣裳,是在萧璟去为沈明渊准备时,他自己拿出来的。

沈明渊听到萧璟出来,站起身来唤了一声王爷。

“嗯。”,萧璟应他,走到他身边。

“你不问我?”沈明渊看着萧璟,眉眼间情绪复杂。

“该问什么?”

沈明渊微微张嘴,却言语尽失一般,又禁闭双唇,最终没能回答萧璟,房间内一片鸦雀无声。

萧璟俯身用手划过他的面颊,沈明渊一直垂着眸子,萧璟看不得他眸中一眼。

萧璟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先去洗洗吧。”话落,他拿开了手,打算去院里收拾收拾。

可沈明渊拉住了萧璟的手腕。

“萧璟,他们…”沈明渊话到一半,又放开他。

那两只鸡的血在院子里都放了干净,萧璟一定知道的,自己身上那么多血,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杀了鸡。

萧璟是否猜到了什么装作不知道。

罢了。

他既然都装作不知道,那自己还多说什么?

自己若再问他,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我去沐浴…”沈明渊说着,拿着干净衣服便离开了前堂。

萧璟看着他进去,要走院里的,瞥到了地上的木箱。

刚才,沈明渊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里面,他本是抱着的,自己没看清是什么,又动作迅速的将那东西放进去,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

萧璟看了眼沈明渊离开的方向,又看向箱笼。

什么东西,能让他这般。

萧璟走过去,伸了伸手,又有些犹豫,这都是沈明渊的东西,自己不能随便动…

可萧璟一想到沈明渊刚才那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便忍不住,忍不住想看到底是什么,能让沈明渊那般模样。

他心中一横,掀开了木箱,只见板板正正叠起的衣服之上,拖着一个裂成两半的牌位。

沈氏故妻柳竹筱之位。

沈明渊的妻子…

牌位…

萧璟看了一眼,便连忙将木箱关上。

怪不得。

未曾想到沈明渊竟是将这从曲东带来这里。

细细想来,沈明渊的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他全都见过。

除了那个破布包裹,碰都不让自己碰。

看来,里面放的,就是这个了。

这件事还有许多萧璟不明白的地方,但总不能去问沈明渊,必然要为他添上负担。

萧璟叹了口气,前去打算院子,越是一刻多钟,他正蹲着身子清洗巾布,擦拭着柱子上的血迹,等再站起身时,见沈明渊已经出来了。

萧璟看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先吃些东西吧,桌上呢。”

沈明渊默言,朝萧璟走了一步,但又退了回去。

他中午未能用餐,眼看又到日入。

沈明渊坐在房间里,看向正擦着血迹的萧璟,不由陷入沉思:好似自阮宁去了王府之后,自己很多事做什么萧璟都不过问了。

是因阮宁说了什么吗?还是自己太多心了?

昨日去了沈赫言的房间也是,他虽然嘴上说了不信偷欢,倒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去找他。

虽说不问最好,可萧璟越发纵容,沈明渊就越发觉得自己和萧璟之间好像隔着什么,越发猜不懂他的想法…

萧璟整理院子之后,洗了洗手便进到屋内,见沈明渊正吃着糕点。萧璟平日里一般,坐在他身边只问道:“好吃吗?”

“嗯。”沈明渊应了一声,拿了一块递给萧璟,笑道:“王爷再不来,我可就吃光了。”

萧璟一愣,这就…好了?

刚才还哭着呢…

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萧璟见他眼角,还在泛红。

这样也好。

沈明渊见他一直不接,问道:“不吃?”

“都递来了,怎能不吃。”萧璟笑答着,从他手里接过。

“爹爹!父君!”

念一的声音传来,沈明渊与萧璟一同起身去了院里,只见秦长安牵着沈念一,后面还跟着叶上秋。

叶上秋两只手里拿的满满的,不胜枚举,就要拿不住了,再多一点,怕是要顶在头上。

念一朝二人跑过来,萧璟先行几步将念一抱起身来,笑道:“念一玩的开不开心?”

“开心!”

沈明渊问萧璟道:“念一怎么跟着秦大人的?”

“回王府的路上买了些吃的,念一看街上热闹,要去玩,便让长安带他转了转。”

沈明渊听此,对念一道:“怎又耽误父君!”

沈念一委屈道:“念一不能去玩吗?”

萧璟道:“念一在府里那么久从未出来过,逛逛也好,免得闷坏了。”

“王爷近日诸多事务缠身,秦大人本该帮王爷分忧解难的,念一去玩,耽误了王爷…”

“怎算耽误。”萧璟说着,道:“本应多多带念一出来走走的。”

沈念一道:“爹爹不让念一出去,那以后念一就在家里,不出去了…”念一说着,已经泪水汪汪了。

沈明渊见他要哭,安慰道:“怎会不让念一出去,日后要去哪玩,都告诉爹爹,爹爹来陪你。”

念一好动,王府都转了好几遍了,这一直在府中待着,怕也是早就待腻了,又不与自己说,沈明渊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忽略。

萧璟道:“再过两日便是岁除,街上热闹,到那时一起出去走走。”

岁除之日出去?虽是个好时候,可岁除之日,按照惯例王帝是要设下百官宴,王宫臣子、皇室家眷以及外番郡王都要共同赴宴。

萧璟不去,岂不是不敬?

“岁除之日,王爷进宫吗?”

萧璟直截了当的回道:“今年作罢。”

“那…王爷在王府,还是…在这儿?”

“你想在王府,还是在这儿?”

“…都好。”

萧璟这般问,应是要和自己一同过的。

“那便在这儿。”

“…嗯。”

晚膳之后,沈明渊照顾念一早早的休息了。

萧璟拿扫帚打扫着地面,刚洗刷了碗筷的秦长安见此,忙走过来道:“王爷,卑职来吧。”

坐在一旁的叶上秋笑道:“主人家的事,哪有客人来的道理。”

萧璟剑眉轻挑,并未理会,只道:“没事。”

秦长安不悦的看了眼叶上秋,叶上秋放下二郎腿和手中的糕点,立马笑嘻嘻迎上来对萧璟道:“王爷,我…”

不等叶上秋说完了话,萧璟便将扫帚递给了他,对秦长安道:“同我出去一趟。”

“是。”

“唉…”叶上秋看着手里的扫帚,又看向离开的二人,叹了口气,乖乖扫地。

“今日来的那几个侍卫,许是刺客。”

“王爷…”秦长安心中一颤,迈步走到萧璟身前将灯笼放在地上跪地叩首:“卑职失职,王爷责罚。”

“并非怪你,长安,我说了…罢了。”萧璟扶他起身,他与秦长安说了不下百遍莫要跪他莫要跪他,秦长安向来最听自己的话,偏偏这话永远听不进去。

两人继续走,萧璟说道:“沈明渊妻子的牌位,断成了两截,这次的事,怕又是针对沈明渊所为。”

“卑职去查。”

“先不用。”萧璟道:“本王猜测附近应有未来得及处理的尸首,寻得了好查。”萧璟说着,沿着上山的唯一一条小道,在暗中见一所破败的小屋。

秦长安微微眯着眼眸,眼底闪过一丝惊异:“王爷,有人。”

萧璟正色,与秦长安一同过去,只见竹屋门口,只剩半截身子的人躺着,他身后一条血道,不是被拖到这里,那便是他自己爬到这里的。

血腥场面见多了,这些没什么,萧璟神情淡然,只是这人穿的衣服让他又有些苦涩。

是王府内仆人的衣服。

府外没有一个人要对沈明渊不利。

府内一个接一个的要害他…

秦长安用脚将他翻过身来。

卓阳…

萧璟又看了卓阳一眼,不经意间看他那血泊衣带上挂着的玉。萧璟眼熟得紧弯腰去捡,竟自己送于沈明渊的那个玉佩。

进了房间偷东西的,想必就是卓阳,这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拿了那个包裹。

踏进了房间,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还躺着两个人,还有卓阳余下的半截身子。

“这到底是谁做的?”

萧璟面色不动,淡淡说道:“…沈明渊”

秦长安看惯了横尸遍野,早已习惯了,可知道是沈明渊所杀,心中还是多了几分惊异。他虽是沈月,可入王府后向来温润,为何突然间以这等残忍的手法杀人…

萧璟一想到那断了两截的牌位,就觉卓阳是罪有应得罢了。

“不止两人。”萧璟说着,离开了竹屋,不多远,便又见了另一群人,这些人的穿着,便是今天安排的护卫。

秦长安半蹲下身,提灯验尸,只见他们面色安然,衣物也完好洁净毫无挣扎之象,若非那明显的致命伤是被一剑封喉,怕是会让人觉得这几人是凭空被索去了性命。

杀人手法,极其利落。

等他将血泊中的女子翻过身时,秦长安眉头紧蹙:“是卓雨姝 ”

萧璟闭了一下眼眸,顿然片刻,说道:“这些护卫,可是府上的?”

秦长安起身,蹙眉说道:“平日里见过,可他们并非卑职今日安排来的人。”

萧璟道:“回府去查本该来的那一众侍卫为何换成了这群人,若是受了蒙蔽,杖一百,若是收受钱财,赐死。”

“卑职领命。”秦长安再垂眸看向卓雨姝,说道:“想必卓世权不会善罢甘休。”

“甘不甘是他的事,休不休是本王的事,命人把尸体带到冰窟。”

“是。”秦长安正要离开,却被萧璟喊住:“今日晚了,明日一早吧。”

叶上秋还在厅堂吃的津津有味,见萧璟他们回来回到宅院,叶上秋就蹦蹦哒哒跑过去喊了声王爷,可也只是喊了声王爷就从他萧璟掠过,搂住了秦长安:“长安~没有你我都睡不着~”

秦长安推开了叶上秋,却又被叶上秋重新拉住,转头问萧璟道:“王爷今日是睡主房呢,还是东厢呢?若是东厢,我是不是要和长安来挤挤?”

众所周知,就算这院子有数不尽的寝卧,叶上秋也会缠着秦长安“挤挤”。

萧璟瞥了他一眼,道:“柴房或回府。”他扔了一句,便去了正房。

秦长安推开叶上秋,回了厢房便将叶上秋关在外面。

关是关了,倒也不妨碍他半夜从窗子里翻了进去。

主房的烛火未熄,房间里却有绵长的呼吸,沈明渊和沈念一竟然已经睡了。

萧璟走到床边,见沈明渊面容疲惫,他体内气息不稳,今日又运功,没有危及性命已经万幸,不知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伤到了,也不告诉自己。

萧璟心底叹了口气,淡淡道:“委屈你了…”

萧璟并未多留,吹灭了灯,便离开了房间。

沈明渊缓缓睁开眼睛,委屈,他怎么仍是觉得委屈了自己…

沈明渊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抱紧了沈念一。

之后两日,宅院中再无事发生,靖霄王府也一片祥和,在岁除的前一晚,萧璟带来了江玉清。

萧璟左思右想,江玉清还是必要的,毕竟念一的病不能耽误了,更何况,沈明渊仍旧总是三三两两的磕着碰着。

岁除当日。

“歪了歪了!”

“右些!”

“左些左些!”

“哎呀过了!过了!”

“能不能贴高一点啊!”

江玉清微微挑眉,也不管贴的好不好了,直接啪的一声将春联打在墙上。

“哎呀!全毁了!”叶上秋站在木桌前耸了耸肩膀,笑道:“你看我们长安贴的多好!”说着,他看向另一侧的秦长安:“那对联贴的和我一样,板板正正!”

“得瑟什么!”江玉清从凳子上跳下来:“你就羡慕王爷安排我和长安贴春联,让你在那儿剁肉!”

院子里放着木桌栈板,叶上秋站在旁边带着围裙拿着刀,是在院子里剁肉呢。

叶上秋有些哑口无言,他确实是羡慕,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这时秦长安也从凳子上下来,并未理睬叶上秋,淡淡的对江玉清:“玉清,再去拿一副。”

“好嘞!”江玉清说着,朝叶上秋做了个鬼脸。

叶上秋脸色难看得紧,一把把刀扣到栈板上,万分委屈道:“长安!你叫他什么啊!”

秦长安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长安!”叶上秋放下了刀,走过去秦长安身边道:“我不管,我要和你一起贴春联!”

“去请示王爷。”秦长安淡淡的说了一句,便走开了。

“我这就去!”

江玉清来进来主屋,迈进门就喊道:“还有吗?再来一副再来一副!”

正堂之内的书案旁,只见沈明渊写着春联,而萧璟和念一正在一旁看着,念一满目的兴奋,而萧璟却满是担忧。

沈明渊又写完了一副,念一哇的一声:“爹爹好厉害!”

而萧璟连忙去接毛笔,抓着他的手道:“疼不疼?”

江玉清走过去,哎呀一声道:“就听我的!沈公子现在的手要多动动才好,王爷别担心了!”

萧璟不觉得,因为他只要看着沈明渊那手上缠着的医布带,就觉得疼得厉害。

“王爷,早就不疼了。”沈明渊说着,拿过旁边刚写的一副对联递给江玉清。

“啧啧,沈公子真是一手好字。”江玉清称赞着,离开了房间。

这刚一走才多久,便一声“王爷”传来,原本安静的房间突然一声聒噪,沈明渊一颤,笔下都出了错。

萧璟眉头一拧:“叶上秋!喊什么!”

“我要和长安一起贴春联!”

“……”

沈明渊淡淡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璟问道:“剁完了肉了?”他一边问着,一边为沈明渊递着红纸。

“…还没…”

“继续。”萧璟随意答了一口。

“剁完就可以了?”

“剁完了去打扫庭院。”萧璟冷漠的说着,手下又为沈明渊细心的研磨。

叶上秋啧啧两声,道:“得,王爷就顾着自己夫妻恩爱幸福美满了!”

萧璟一听,张口就要训斥叶上秋口不择言呢,沈明渊却笑道:“不顾自己,不成要与叶大人的妻子恩爱?”

萧璟一愣,看向沈明渊。

叶上秋笑也不是哭也不行,嘴里说的行行行,哼哼唧唧的抱怨着离开了正房。

萧璟呆呆的磨着手里的墨,偷偷看了沈明渊一眼又一眼,沈明渊自然发现了,一边写字一边道:“平日里可都是盯着看。”

萧璟手上一抖,才小声问道:“你不怪叶上秋…口不择言吗…”

沈明渊还真没别的意思。

就是单纯的泛了坏心。

平日里叶上秋总爱阴阳怪气的,自己也非阴阳他一次,可都到年底,也该撒撒气了。

只是,似又让萧璟…

沈明渊看向他,果然又是面红耳赤。

沈明渊道:“玩笑的话,怪什么?”

“哦…”萧璟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从辰时开始,写春联、贴春联、点鞭炮、挂灯笼、清扫屋院、桃木驱邪、沐浴更衣…

眼看到了午时三刻,才结束这些。

“今日带念一玩的尽兴!”萧璟说着,将沈念一抱上了马车。

沈念一笑道:“这可是父君说的,不尽兴的话明日还要出来哦!”

“好!”

萧璟笑着,为念一正了正头上的虎头帽。

待沈念一坐好了,萧璟转身看向沈明渊,问道:“怎么摘了?”

这虎头帽,念一一个,沈明渊也有一个。

“小孩子戴的…”沈明渊说着,拿着帽子捏了捏老虎耳朵,有几分可爱。

沈明渊今日头戴金冠红玉,穿了身崭新的红色新衣,这布料是全天下渲染的最上乘的红绸,上头的刺绣,也是第一等的绣娘亲手所落。

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萧璟亲自挑选,把沈明渊打扮的甚是漂亮,他本就白皙,这身衣裳更衬得他似白玉雕成的人。

萧璟只是看着那雪白玉颈,都心猿意马,心喜之余是万不想给别人看的,便又为他配了件白狐毛的围领。

有沈明渊的,自然不能少了念一的,做了些精致的小衣裳给他,瞧着虎头帽可爱,又让绣娘做了个成人也能带的。

萧璟从沈明渊手里拿过虎头帽:“这个大小,小孩可戴不得。”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为沈明渊戴上。

“好看。”萧璟也捏了捏虎头帽的耳朵,笑道:“今日岁除,可要尽兴…”

“嗯…”沈明渊应了一声,又碰了碰头上的虎头帽。

萧璟扶他上车,倒也希望他真的能尽兴,这几日,沈明渊虽然表面上若似往常,只是偶尔安静时还会露出难以隐藏的哀情,虽然每次都一闪而过就又恢复到往常。

但萧璟无时无刻不留意着,哪能捕捉不到。

笑是笑的,给念一看,给自己看,给所有人看,但自己总不是他,不能感同身受。

希望岁除,是能除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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