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暗桩

房间内极其温暖，龙延香的气味也极为馥郁，但此时此刻，并不温馨。

“王爷尽管问吧。”

沈赫言面色平静，声音镇定，似是早就准备要回答了一样。

萧璟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好似知道本王会找你问话。”

“前日于清阁见到…沈明渊，在下便想过是否王爷也在，若王爷得知在下并未离开且与霍家人一同出现在清阁，应是会召见询问。”

萧璟倒了杯热茶，说道：“既然你猜到本王会问你，那如何回答是否也想好了？”

“不敢。”

萧璟将热茶推给沈赫言，沈赫言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多谢王爷。”

萧璟也不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你不入朝堂，可知霍氏如何？”

“霍府井中出现玉麒麟一事传遍南陵，在下斗胆猜测霍氏心怀不轨。”

“既然知道他们心怀不轨，又为何与他们有联系？又是何时有的联系？”

“那日离开王府后便出了帝都，到京郊时便遇到了霍易，他邀属下前去霍府做客。在下知道霍府寻来定然不止是请做客交个朋友。其时在下想弄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便应下同他们回了霍府。”

“那为何出现在清阁？清阁三楼又是被谁包揽？在做什么？”

“霍易带在下前去清阁，说要给在下看看霍氏交友的诚意，入阁之后，在下便被带去了三楼等待，期间一直有人看守，并未出过房门。三楼是何人包揽，又究竟在做什么，在下不知。再之后霍易就如王爷所知，在下与霍易仅在三楼看戏听曲。只是十场戏都结束之后，在下才知不仅如此。他将在下带到一个房间，房内八人，皆穿着黑袍、带着金色鬼车面具，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声音也十分陌生。”

听到此处，沈明渊不由心中一惊，当时在岭山时见的那位“玉人”，黑袍低帽之下，她戴的面具也是金色。只是当时自己视线模糊，实在看不太清那面具是什么图案。

萧璟继续问道：“他们要你做什么？”

“要沈家制供冷兵器与…火器。”

火器为军用，民间不准私藏，更别说制造，就算真有人能研制出的火器，也大都缺乏材料和器具，制出来也都是些粗制滥造的版本。放眼整个南陵，除了朝廷的军器局，有资格且有能力制造火器的，只有沈家。

倒是会寻地方。

萧璟又问：“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他们先拿出一千两黄金，又许诺不出半年便能助沈家重振至昔日鼎盛，他们…还承诺能完全医好我沈家世世代代的心疾。”

近几年来，萧璟派兵驻扎在安陵边界，明里暗里的也收回沈氏手中的不少势力与权力，昔日的“南陵首望、天下一族”已经大不如前，若要重振昔日之鼎盛，在日后沈氏有斐然功绩的情况下起码也得要二三十年的时间。

半年内重振家族，是个极其诱人的条件。

但这一点，萧璟并不是特别担心。

其他封王会因为收权而不满，引发政治动荡，甚至军事对抗。可沈家从不，如今已经销掉他们不少土地也收回了许多兵权，沈氏都不为所动，就连为什么都不问。

说沈家当真不爱权势，萧璟也是信的。可第二个条件，沈赫言当真不动心吗？

沈家世代心疾，虽说能抑，但极其难医且无法根治，若病的急了而救助不及，那再怎么都无力回天。

就萧璟所知，沈氏之人因心疾而亡的，占一半之多。

如今沈镇南正因心疾之苦卧床不起朝不保夕，若能根治，那沈镇南，不仅是沈镇南，若真有这般能人，日后能救沈氏多少人？沈明渊和沈念一都能完全…

萧璟攥了一下手，沈赫言说的话就似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他是决不许沈赫言因为这个条件动摇的，但自己内心却如此想要牢牢抓住这个希望。

思之入深，不由垂下了眼眸，淡淡说道：“若是治的了病，提供些兵器而已，好似也是值得的。”

萧璟这话是无意吐出的，可就算隔着一道扇门，沈明渊也听出了他情绪的波动，他猜到了萧璟的心思，心中酸涩，唇边却又勾起一丝淡然的笑意。

可沈赫言听在耳里，便觉萧璟仍是在揣测他，他振衣而起，仍旧坚定的言语里多了几分冷意：“在下所说无一虚言，也未曾因这两个条件就答应了什么，王爷有疑，那试探也好、拷问也好，在下无所谓，沈家任何人，都无所谓。选择信与不信是王爷的事，在下不愿多说，只愿最终王爷不被蒙蔽双眼、沈家不会无辜受冤。”

多久没有人敢这样跟萧璟说话了，着实让他僵了片刻，回过神来后眼神先是不自禁的向寝卧的方向移了一下，又抬眸看向沈赫言。

沈赫言面色严峻，并不躲避萧璟的视线，“沈家忠于南陵，从未想做偷鸡摸狗之事，从未有过忤逆朝廷、背叛君王之心。信也好不信也罢，话至此处，在下已经说尽了。”

萧璟看着面前这人，刚开始时，他觉得沈赫言眉眼与沈明渊实在相像，可现在，越看越是不像了，他有一种极其的凛然英利之气，以至于让他刚才的言语不再像是解释，更似宣言。

对于沈赫言的反驳，萧璟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对他越发赏识。虽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人是怀宁王世子、南陵唯一异姓王的继任者，但因为沈明渊的原因，常常让萧璟忘了他的身份，也不由自主的将他当作弟弟了。

萧璟慢慢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不想自找麻烦，可麻烦却找了你们。当下怀宁王重病，沈家由你掌权，你就不得不参与进来，本王可以与你一同，来证明沈氏清白。”

沈赫言表情坚定道：“还请王爷明示。”

萧璟负手在后，踱步走到窗边，遥遥望着外面说道：“本王一直想根除霍家，可无奈于寻不到有用的证据。霍家既然要拉沈氏入水，你不妨就帮本王探探这水底到底有什么东西。”，萧璟转身，又看向沈赫言，“安陵与怀宁王府你无须担心，本王已派兵驻守沈府乃至整个安陵，不日则到，你不在时，定也会保沈家内外安陵安然无恙。不过本王并不强迫你，你可以选择返回安陵，本王会派人护送你。当然，即使你不愿参与进来，本王也不会撤兵，毕竟形势对沈家不利，本王不会不管不顾。”

沈赫言知他深意，萧璟要自己去霍家做暗桩。但他也知道萧璟并未完全相信他，这只是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因为无论自己如何选择，萧璟都会派兵监视沈府，且将安陵事务拿到他的手中处理。安陵作为怀宁王的封地，有名无实了。

沈赫言端正了一下脸色，躬身行礼道：“在下会带着沈家的清白回去，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听到此处，沈明渊已是眉头紧促，他了解沈赫言的个性，若当真清清白白，比起含冤受辱，以死明志就是最好的结局，他会为证明清白竭尽全力。可他无什城府，又初涉朝争，只身潜到霍家，真的能平安无事吗？

沈赫言在外继续说道：“在下想问王爷一些事。”

“讲。”

“王爷为何会去清阁？又为何突然下令禁所有烟花巷柳之所，可最后为何只查封了清阁？可是霍府与清阁有什么联系？”

萧璟眉尖微动，便坐下身来开始胡扯：“倒不是霍府与清阁有什么联系，去清阁是明渊要见位往日老友，那个叫云笙的，你也见了，本王陪他前去而已。”

沈明渊微微蹙眉，他说的自己可真是大度，若那日真是为见云笙，怕是这王府的大门都甭想出得去。

不过，清阁三楼投珠赤玉红沙牵连瘾药药人与清阁背后的秘密，可堪最为重要，但萧璟一字不提，只拿霍家说事，看来他对沈赫言还是戒备非常的。

萧璟仍不脸红在一本正经的继续跟沈赫言胡说八道：“那封禁是太后的意思，本王照做罢了，之后多数大臣反对的激烈，太后无奈做了妥协。至于最后仅清阁查封，是侍卫在清阁贴封条时发现了一处暗室，里面关押了不少人，还都被割了舌头。背后究竟何人所为，暂时不得而知。”

“可还有要问的？”

沈赫言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此时萧璟却又故作疑问：“你一直在问清阁，难道是发现清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赫言说道：“没什么，只是近日的事大都与清阁有联系，实在太过巧合，便想多了些。”

萧璟应了一声，仍旧没打算说出实情，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闷闷的扯道：“清阁仍待细察。地下暗室的存在连那儿的小倌都毫不知情。关押那么多人，大致是以倌馆做表干些买卖人口的勾当…”

沈赫言俯身作揖：“王爷受累了，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与霍氏相勾结的那群人，在下会尽快弄清他们的身份，助王爷铲除所有奸邪佞妄，一劳永逸，不留后患。”

萧璟目光微动，说道：“霍府的人大概也知道你来了王府，你回去之后，他们问及什么，你尽管如实回答，取得信任。当今南陵越发颓，最缺的就是良臣，本王虽与沈氏不曾交深，但素来敬佩，此事之后，你若愿意踏入朝堂，能位及何处，本王还是有资格做主的。”

“多谢王爷厚爱，在下告辞。”

暗下听着的沈明渊，脸色并不好看，虽说他也有怀疑沈赫言，但心底更相信沈赫言是清白的，便下意识的觉得他是平白无故陷入险境，更自责于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他深入虎穴…

若沈赫言是被搅进来的，那霍家怕早已在监视沈赫言的一举一动。他本没有答应霍家，这次回去之后却答应，势必叫霍家起疑。即使如实回答，也不一定能取信于霍家，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些什么来。

沈明渊低头沉思，愁闷已上眉梢，稀罕的失魂落魄了一次。当听到萧璟的脚步声后，方才抬起头看过去。

抬头间，沈明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情，看着走过来的萧璟静静说道：“王爷此次的目的不在霍家，言语却只针对霍家，还是信不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