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潜入
萧璟嗯了一声：“可算妥帖？”
沈明渊大概能明白萧璟的想法，他们若真要拉沈氏入伙，日后有极大可能会让沈赫言知道他们在清阁到底是做些什么勾当，不必萧璟来说，萧璟还可以以此来试探沈赫言。
若他与霍家及清阁有勾结，萧璟说了反而叫他们戒备。
他让沈赫言做暗桩自证，看似只是一方要清白，一方要霍家消息，其实还是对沈赫言的一番考验。
沈明渊是心疼沈赫言，却也赞同萧璟的做法，站在萧璟的立场上，沈赫言无论忠与不忠，只要他答应了做这个“暗桩”，那对萧璟都是有利的，而且这是眼下沈赫言证明心思的最好方法。
他若清白，那萧璟就可以通过他得到许多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消息，即使无关瘾药，对日后根除霍家也大有用处。他若二心，手里的沈家就是筹码，画地为牢沈赫言逃不出他的眼睛调不了自己的兵，就算他和霍家联手，无一兵一卒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这横竖都有利，为何不用？
而且萧璟也给了沈赫言选择的机会，潜入霍家，是沈赫言自己的选择。
沈明渊淡笑道：“如今虽知清阁、瘾药、卓霍两家都有联系，但敌暗我明，难找突破口，若沈赫言能成为这之间的线，那沈赫言说不定就能成为突破口。王爷的想法…我觉得不错。”
沈明渊虽是说的轻快，但萧璟还是捕捉到了沈明渊不动声色要隐藏起来的恻隐之心。
他是极其在意沈赫言的，再是能控制表面上的情绪，也无法控制波动着的心绪。
萧璟说道：“本王已在他身旁安排了最心腹的影卫，会保护好他的安全。”
听到此处，沈明渊怔了一下，沈赫言才刚刚离开，萧璟一直在这儿，何时安排的？难道是在沈赫言来之前就安排好了？
如此看来，萧璟今日寻沈赫言的用意就并非是简单的怀疑问话，也不是突然想让沈赫言做“暗探”的，而是早已蓄谋好了要让沈赫言成为他一枚棋！
且萧璟确定他会入局并有把握无论他是黑棋白棋，都会是手中一副好棋。
沈明渊抬头看向自家这个又蠢傻又呆怂的小醋坛子，隐隐的攥了一下衣袖，眸中含了些复杂的光。
看来最近真的被这小子迷惑的不轻，竟这般能算计，不知道是已经算计到哪一步了。
也罢。
萧璟安排影卫在沈赫言身边，不乏有想监视沈赫言的意思，但确实也是真的能保护了沈赫言。
影卫向来极善于伪装自己，而且大都来无影去无踪武功高强，能被萧璟选中安排的，定然更不一般。
知道有这样一些人在沈赫言身侧，沈明渊悬着的心倒放下些许。
不过担心是担心，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心悬最易反覆，执着坚定有时尤不如草木。他认识的沈赫言是八九岁时的沈赫言，十多年过去了，他心思如何，沈明渊不敢轻下结论，也确实应该试探试探他，赌上一把。
萧璟做此决定很好，不过…萧璟句句言语，好像都在告诉自己不要担心，是自己多虑了吗？还是自己表现得十分担心？
沈明渊玩笑问道：“王爷句句都好像怕我担心，那做决定之前，怎不同我先商量？”
“因你！”
“因我？”
萧璟坐下身来，说道：“昨日从府司回来后才做的这个打算，本想等你醒了告诉你的，可知你见了云笙后，本王…本王…”，萧璟说到这里，又不说了，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总不能就直说脑袋里就只剩沈明渊和云笙如何“私会”了吧？
他冷哼一声，自言自语的道：“说好了不见！”
沈明渊听了这番话后，不由失笑，柔柔地凝望着萧璟，原来吃醋吃了半宿，吃的要事都给忘了。
不过，沈明渊从他的话里得知他原本是想与自己商量的，顿感有些意外。他如今与萧璟虽已以“爱人”相称，但毕竟身份悬殊，一个庙堂之上，一个墟野之下，萧璟有什么想做的，怎么也轮不上和他商量。
“王爷为何…会想着与我商量呢？”
“沈家对你有恩，想来你自然会在意他的安危。”，萧璟回道：“下次定不会忘了与你商量！”
沈明渊不曾想自己只说了那几次“恩”，竟然让萧璟记到这种地步，那如若没有自己，萧璟是不是就心安理得的去试探沈赫言、让他潜入霍家成为暗桩了呢？
面对这颗澄如冰雪的真心，沈明渊不由泛起涟漪，更觉不能因为“私情”，而成为他扳倒奸佞的阻碍。
沈明渊笑了笑，清闲的靠在椅上浑似毫不担心：“恩情是我一个人的恩情，是非是天下人的是非。策谋非我所善，用不着与我商量，刚才玩笑而已，你不必记在心上。”，说着这里，沈明渊顿了一顿，目光又转向萧璟，语调悠然却极具诚意：“王爷要做的尽管做，无论什么赌局，我只管陪着王爷下注就是。”
萧璟心中漾漾泛起一丝温意，看沈明渊倚着硬邦邦的木椅，淡淡说道：“本王叫人打一把上乘的软椅来。”
沈明渊轻轻点头，便扭过头去，眸光所示，好似是在凝望着悬挂在对面墙壁上的山水画，不久便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开始小寐。
萧璟见此，也不敢再多言，他轻缓起身从橱中寻了毛毯，为沈明渊盖在身上，陪同片刻之后，便离开了。
***
离开王府之后，沈赫言便乘坐上一顶小轿，前有护卫引路，后有护卫随从。
这群护卫，不是一般的护卫，是萧璟麾下统帅的一支重装骑兵，廖廖千人，却是南陵将士的主力军，若说要调动，就算是太后或皇帝，也得先问过萧璟是否同意。
百姓纷纷避让在街道两旁，一行人穿过主街人流，停在了沈赫言原本住宿的客栈前，站在门前来回紧张徘徊的老板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连忙跑来扑腾跪倒在地：“哎呀！大老爷，小店照顾不周，还要请大老爷海涵啊！”
这老板是偷偷摸摸的没少了做黑心买卖，他不认得沈赫言，但见沈赫言穿着不似常人，就在这两日的菜肴茶点上狠狠“剥削”了一番。
知道他不是常人，但中离铁骑护送的，得是多有身份的人？是皇帝都合乎情理！若是生了气，或是到王府告一状，这脑袋搁哪里都说不清了，到时候关门可真算大吉。
沈赫言掀开轿帘，还没下轿子呢，店老板便连忙上前说起好话，将他迎回客栈送回客间，一小段路上未曾听得沈赫言有何不满，店老板才放了心，转身吩咐店小二为这位贵人沏上一壶好茶。
沈赫言刚迈脚进入客房，便察觉房间有异，可他仍不紧不慢的走到衣架旁，脱下外袍。
这不速之客到底也没有打算要对他隐瞒，床帘微动，便听榻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二公子来去两趟好生威风，羡煞我了。”
沈赫言没有回话，走到榻边，挥手拉来床帘，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趴在榻上，托着下巴翘着腿看小画书。
“若我没看错，刚才随行的应是萧璟中离铁骑的重骑兵吧？”，霍易又翻了一页，悠悠看着小画。
沈赫言俯身向下，霍易只感觉一个阴影向自己笼罩而来，他整个身体已警戒了起，连忙翻身极速说道：“沈赫言！你不能…”
沈赫言抽出了霍易身下自己的一件衣裳。
“…杀我…”，霍易淡淡吐出了接下来的两个字，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沈赫言要对他出手了。
沈赫言弯腰叠着衣服，好似完全看不到霍易的存在。
“你吓了我一跳！”，霍易略显尴尬，他咳个两声，小声嘀咕一句拿衣服不能直说吗，然后就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拿亲兵当二公子的护卫，看来我们的靖霄王爷…对二公子是着为看重啊。”
萧璟明明知道霍家的人正监视着自己，众目睽睽之下，还让自己的出行如此“招摇过市”，沈赫言细细想来，萧璟只有一个目的：让霍家的人以为他极看重信任自己，创造他们已经站在同一阵营的假象。
而现在，萧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见沈赫言一直不说话，霍易微蹙着眉，稍有不满，一把抢过沈赫言正叠着的衣服：“二公子也说句话啊！”
沈赫言手里空了，直起身来瞧向霍易，他眼眉微压，面色冷硬，显得极不耐烦。
霍易被他看的浑身发冷，不舒服的移开眼神，把他的衣服规规整整的摊在自己腿上，低头给他叠了起来，“我给二公子叠个衣服好吧？”
…
两人稍稍静默之后，沈赫言突然开口：“我答应。”
霍易顿了一下，又了无生趣的说道：“世子爷就是世子爷，叠个衣服还得您答应了。”
沈赫言未说什么，霍易手中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直到挺值下来，他抬眸深深地看向沈赫言：“答应制供冷兵器与…火器？”
“是。”，沈赫言的回答，无半分犹豫。
不知为何，霍易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住了衣裳一角，在确定了沈赫言的回复后，他沉默许久，似是思索，不久便勾唇一笑，问道：“为何一从王府回来就突然答应了？莫不是…萧璟要你潜入霍家做暗桩？”
“是。”，沈赫言毫不掩饰，也并不躲避霍易的眼神。
“同意了？”
“是。”
霍易笑了笑，将叠到一半的衣服扔到一边，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就走，还一边说道：“二公子既同意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沈赫言丝毫不理会他要走的架势，并未拦他，只淡淡说道：“霍家的目的，是天子乘龙之位，苟怀二心，存游移瞻顾之念，霍公子当不至于如此天真，若我不同意，你以为萧璟会放我离开王府吗？”
霍易停住了脚步，他唇角微动，却没说一句话。
沈赫言眸中已渐渐浮上冰寒之色，语调越发阴冷：“萧璟鲜仁寡义，狼顾狐疑，他信不过我，说要我做暗桩，不过是试探罢了，从未顾忌过我的死活。如今他派兵驻扎安陵，沈家终日在监视之下，若似苟且偷生。既然萧皇室忠奸不分，沈家也不行愚忠之举，父亲重病，我当该为族人谋一条生路。”
“所以，为了沈家，你打算背叛萧璟，背叛南陵？”
沈赫言负手而立，徐徐说道：“我从未站过萧璟那一边，何有背叛萧璟？往昔沈萧二氏开国，本该共谋天下，凭何只萧氏立国南陵？南陵自该有我沈家一份，我又何来背叛南陵？”
他说的极淡，却几句都是狼子野心之言，无论哪一句，都是大逆不道，足以诛灭九族的。
二人相背而立，室内顿时一片静默。
须臾，霍易惨然一笑，他转过身来，说道：“二公子可决定好了？”
“只要霍家实现承诺。”
“自然。”
沈赫言转过身来，同时，梁上突然飘下几道黑影，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几个人，沈赫言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来他是早知屋内除了霍易，还有他人。
“二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