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陌路（二）

原来萧璟前一日在府司待了一天一夜，是今日日中回的，他在街上买了些甜点，打算给念一和沈明渊带去，可就在去寻沈明渊的路上，听到两个洒扫的婢女在窃窃私语。

说秦长安刚从外头回来时，面色虚弱，有几个仆人要为秦长安叫太医，秦长安都给摆手拒绝了。

萧璟自然是吓了一跳，命人传了江玉清一同到秦长安这儿来，可却未见到秦长安的人，遂又问了府中仆婢，才知秦长安去了叶上秋那儿。

萧璟和江玉清正是刚出了庭院要去寻长安时，秦长安就直接与二人擦肩而过入了庭院。

萧璟和江玉清两人就仿若空气一般，被秦长安忽略了。

秦长安自知失礼，欠身说道：“…江大夫…抱歉…王爷…我…”

“声音怎么了？脸色怎也差成这样？”，不等他解释自己出神的原因，萧璟便已眉头紧蹙，大踏步走近忙问：“病了吗？”

江玉清瞧着秦长安的脸色，眉尖也不由轻轻挑了一挑，他走近一些，本想抬起秦长安的手来给他号脉，可刚一触碰他的肌肤，江玉清就瞬间打了寒颤，惊道：“这么凉！”

萧璟听此，连忙抬手用手背触摸秦长安的额头，心中顿感不妙：“怎么突然病的那么厉害？”

“卑职…是…”

“别说话了”，江玉清放下秦长安的手腕，先秦长安一步推开了他的房门，回萧璟道：“这不是病，是伤，先进屋。”

萧璟追问道：“长安如何？”

“我若猜的没错，应是和人打架了吧？”，江玉清指了指凳子，让秦长安坐下，卷着他的衣袖时又补了一句：“还被打的挺惨。”

萧璟不由着怒，问道：“何人所伤？”

秦长安微微垂眸：“…叶上…”

萧璟听到这二字，眸中闪过一抹诧色：“叶上秋？”

秦长安摇头，压着内息的混乱，又继续说道：“他…师傅，是…误伤，昨日晚…卑职…”

得知是何人所为，萧璟眉眼间浮上一层冰色，秦长安的声音又实在叫人心疼，萧璟便说道：“本王知道了，具体事情，等养好了喉咙再说。”

“王爷…”，秦长安了解萧璟性情，就算是误伤，萧璟也必会追究其责任，可叶上秋他师傅的突然出现，实在叫人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万一于萧璟不利…

“请…王爷…不要…追究，此事是…是卑职…跟踪…有错在先，他…”

“按你说的做。”，萧璟虽不想就此作罢，可秦长安实在不宜过多讲话，他便一口应下说道：“本王先不追究，由你自行决断，可好？”

“多谢…王爷…”，秦长安点头应谢，接着道：“…王爷…要…小心…暗门，卑职…怀疑…”

“怀疑他们会对本王不利？”，听到前半句，萧璟也大概猜到了秦长安的意思。

“但…眼下，也…只是…”

萧璟看着他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不想叫他再说话了，截住了他的话道：“也只是怀疑，具体他们是否要做什么，如今下结论还为之过早，是吗？”

秦长安点点头。

“好，本王日后会多加提防，小心行事。”，萧璟瞧着秦长安隐痛的神情，至于暗门是否真要对自己如何也没什么心思去想，问了江玉清道：“他怎么样？”

“他被极寒的内劲所伤，虽有人为他镇住了伤势，可体内那股阴寒劲气仍有残留。”

“本王帮长安渡息，可否助他体内寒气逼出来？”

“渡息是个好方法。只是长安体内那股内劲过于阴寒，而王爷内劲太烈，与其相冲，怕要伤及脏腑，若能寻一个内劲深厚温和的人最好不过。”江玉清叹了口气，“唉，王爷也不是不知道，内劲深厚之人那劲气非阴则阳，内劲稍微温和些的，一般达不到能够给人渡息的程度。”

“那岂非没人能治长安的伤了…”

“其实秦大人其实已经没事了，细心修养、注意保暖，等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恢复。只是留在他体内的劲气仍在作祟，这段时间怕是煎熬。若有人能够帮他渡息，睡一觉就能完全好了，只是这样的人，实在凤毛麟角。”

“凤毛麟角又非见所未见，本王这便命人去找。”

“等王爷找到了，秦大人早就好了。”，江玉清停顿一时，说道：“其实，府内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只是…怕王爷用不得。”

在萧璟心中秦长安亲如兄弟，既然能帮他，莫说王府，天下何人用不得？正当他要向江玉清问是谁时，自己心中突然噔的一声，目光闪动一下，愣住了。

江玉清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心底已经明白自己说的是谁。

沈明渊。

沈赫言还在王府时，沈明渊昏睡在了他的房间，因为身体极热，萧璟以为他染了寒将他抱到江玉清这儿，那时沈明渊气息混乱，江玉清为找到原因，触过他的十二脉门，被他体内上涌的劲气吓了一跳。

也是那次，江玉清才知道沈明渊并非普通人。

只是那晚的事，萧璟让他势必要保密，一个字也不能蹦出来，即使是对沈明渊。

江玉清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是沈大人现在自己的身体也还没养好，若为秦大人渡息，风险还是极大的…”

“不必…劳烦，卑职…没事…” ，不等萧璟做什么打算，秦长安就先回了一句，他又不笨，自然也能猜到江玉清所说何人。

他认为自己对沈明渊素日也无恩无惠，没理由让他涉险劳烦，何况又不是不治之疾，过段时间，也就恢复了。

最重要的，是沈明渊要隐瞒身份，而萧璟要帮他隐瞒身份，若请沈明渊帮忙，势必会戳破。秦长安为了让萧璟不要再为难，又继续说道：“王爷，卑职…没事，想…休息…一会…”

看着秦长安苍白虚弱的面容，萧璟也知道他是累的，不再过多打扰，叫他安心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

请不请沈明渊帮忙？

请，萧璟担心沈明渊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可若不请，又何时才能找到一个能帮秦长安渡息的人呢？

但无论要不要沈明渊帮忙，见他都不得带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萧璟站在自己的房门外，舒了口气，练着微笑，整理表情，可还没等他整理好，房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萧璟愣了一下，仿若给吓到了。

“看什么笑呢？”，沈明渊一开门，正瞧见萧璟站在门口笑的奇怪，他看了萧璟半晌，说道：“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这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萧璟轻咳一声：“你怎知本王在外头…”

“我正要倒些茶水，就看到门口闪着个人影，不进来也不离开。想来院子里都是侍卫，除了你，谁还能这般悄无声息的站在这儿。”

沈明渊轻抚上萧璟的前襟，他容色淡淡，唇边却噙了一丝笑意：“一日一夜未见，王爷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敢见我了？”

萧璟眉头一皱，立即举手起誓，认真说道：“本王若是对不起你，造天打雷劈。”

沈明渊轻笑一声，与他四目相对，又问道：“那…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璟目光闪动一下，轻轻地抚摸着沈明渊的手背：“没…”，他这个“没”字，说的甚是轻巧，只是那双明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浅浅愁色。

沈明渊心思缜密，本就善察人心，对于萧璟，更是一探一个准头，他轻轻拨了一下萧璟的手指，温和说道：“是因为秦大人吧。”

沈明渊说的无意，可就让萧璟感觉他能一下看透自己的心，萧璟顿时愣怔了一下，惊讶又疑惑的看着沈明渊。

“进来说吧。”

比起几日前，房间内多了一个玉榻，是萧璟特地命人准备的，本只是命人制了一个躺椅而已，在半途中听来玉榻养人，就顺手也给置办了。

萧璟随着沈明渊走到房间，被他领着坐到了玉榻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才从后院回来，听府内的丫头谈说今日见秦大人脸色极差，王爷这回来后，又先去寻了秦大人，一副郁郁的样子，我便猜到…大概是与秦大人有关。”

萧璟也没有瞒他什么的必要，应了一声。

“怎么回事？”，沈明渊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绿波淡茶，递给萧璟，随他坐在了玉榻上。

萧璟接过，却一品未品，叹了口气，说道：“被他人所伤。”

“江大夫看了么？”，沈明渊缓缓问道。

“…已无什大碍。”萧璟眸色又沉下几分：“不过…他体内仍有一股寒极的劲气留存，怕是要煎熬一段时日…”

对于劲气侵体，同是习武之人，沈明渊自然知道如何可以破解。

帮他渡息。

若是被寒极的劲气所伤，只有内劲温和而深厚的人才能为他渡息。

可这样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眼下能帮秦长安的，沈明渊一瞬间便想到了自己，不过，到底不能明说。

“现下可有什么办法？”

“寻一个内劲温和之人，为他渡息。”

沈明渊瞧着萧璟问道：“王爷心中…可有人选？”

萧璟摇了摇头。

沈明渊沉吟了一下，说道：“哦，那要尽快寻一个才是。”

“嗯。”，萧璟应了一声，不再多提一句，没再多说什么，沈明渊现在的身体要给别人渡息恐怕是不行的，说的多了，反而会让他也跟着担心…

萧璟思绪入深，无意识的将沈明渊揽入怀中，轻轻握住他的手揉蹭。

沈明渊眼波微转，好似在想什么，最后似并不在意的又转移了话题，淡淡说道：“王爷，我想去镜山小院呆一阵。”

萧璟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好”，又问道：“前段时日不是还不想去吗？”

“念一好动，可最近总不敢离我太远，我又要听王爷的话，不能走太远，实在怕憋坏了他，便想着换个地儿住一阵。”

“那本王这便吩咐人准备。”

沈明渊又道：“府内来来回回的人不在少数，总归嘈杂了些，不如…也叫秦大人一同去镜山吧。”

萧璟想了想，比起王府 ，确实镜山更适合修养些，便应道：“好，叫江玉清也随你们一起，还有念一…怪了，念一不在吗？这几日，他可与你寸步不离的。”

“早时我领着念一散了散步，一到花园，他就扎到猫堆里了，现在还待着呢。我有些累，可见念一玩的开心，就叫彩玉领着他再待一阵儿。”

“他倒也舍得离开你了。”

沈明渊玩笑道：“爹爹哪有猫儿重要。”

萧璟柔声说道：“若非是见你好些，他才不会留。本王听彩玉说，念一年前跟猫儿说过要每日来给他们送好吃的，可因你受伤，前几日跑去后院哭卿卿的给猫儿道歉，说不是故意不跟它们送东西吃，是因为要陪着爹爹，请求他们原谅呢。”

沈明渊并不吃惊，因为这的确是沈念一能做出来的事，只听此一笑，便不继续谈论念一了，他依在萧璟怀中，又略似不经意的问道：“王爷…可知是何人伤了秦大人吗？”

“叶上秋的师傅。”

“哦…”，沈明渊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向窗外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