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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好想跟她白头到老

越罗看见,越铖冷若冰刃的坚硬眸光在他身后悬挂的那轮血月的映衬下闪烁着誓不罢休的光芒。

她和戮青苏已经没有退路了,展江领着锦衣卫赶到断了他们的退路!

“戮青苏,还不束手就擒?!”御林军中传出一个声音,荣千骑着马上前同越铖并立。

周遭的树影在月色下晃荡,好似自地狱伸出的爪牙。

越罗看着长有无数只暗手的荣千,下意识抓紧了戮青苏的衣襟。

“别怕。”戮青苏轻声,握紧她的手,看向她的眸光一如既往地沉静且藏有宠溺。

越罗重重地点头。

她只是在想,如果她和戮青苏注定难逃生天,能和他死在一起,她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她忘了,戮青苏很早很早便不止一次同她说过,即便是死,也会想尽办法保她周全。

戮青苏的掌心传来阵阵越罗难以消受的凉意。

她看见戮青苏将目光投向荣千,像是在进行一场谈判:“要我伏法也不是不可。荣公公,越罗从来无辜,我要她活命!”

荣千深知戮青苏并非常人。

在他看来,如此深山,即便是御林军锦衣卫皆在,也不见得能困住戮青苏。

荣千眸光垂了垂,随后迎上戮青苏的目光,颇有深意道:

“戮青苏,皇上也想让三小姐活命,可百姓认定她包庇于你,不想让她活命!一侧是疏亲,一侧是百姓,皇上他也很是难做。”

戮青苏闻言眸光微微一沉,翻身将越罗抱下马:“那便让越罗将功抵过,以解皇上烦忧!”

越罗尚不知戮青苏所言是何深意,但她的心下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紧紧攥着戮青苏的右手,可戮青苏却是面生冷色将她的手推开且同她拉开数丈的距离。

“我乃危害社稷、荼毒百姓之重-刑逃-犯,擒捕且手刃逃犯者,按大黎律法,立下的乃是可荫后世的大功……”戮青苏将目光自荣千身上移开,转而落在了展江身上,“我说得不错吧?展佥事?”

展江如今手握刑审厂狱职权,自是熟读大黎律法,戮青苏此言并无破绽。

展江看了一眼荣千,虽未见荣千表态,但还是将头侧开点了点。

得到展江的肯定,戮青苏将手中的长剑扔在了越罗的脚下。

长剑重重落地,砸起了一片厚重的烟尘。

急速下降的体温中,越罗察觉自己颤抖的视线似乎在一点接着一点收窄,她哆嗦着双腿,往后趔趄了一步,她害怕脚下的长剑。

手刃逃犯!

她不傻!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阿罗,把剑举起来。”戮青苏看出越罗的恐惧,可他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般安抚于她,而是残忍地向她逼近。

“青苏,不要……”

越罗摇着头,她好想逃跑,好想躲起来,可这偌大的山林,却了无她的藏身之所。

她只得一步接着一步往后退,直至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杂草堆上。

“把剑举起来!”戮青苏很想问问她是否摔伤,可他没有。

他拾起了地上的剑,操持着一种命令的语气站在了她的跟前。

“我不要……”越罗哽咽。

面对戮青苏递来的长剑,她的五官拧到了一起,双手撑地避之不及地往后挪去。

眼泪随着她摇头的幅度一滴接着一滴溅落在她发白的指节之上,她看见,戮青苏身后的那轮血月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着朝他急速坠来,又倏然止住。

暗沉月海的形状宛若张开双翼的嗜血恶魔,笼罩着他。

马尾甩动的声响中,越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再也按捺不住翻身下马。

他快步走到越罗身旁将她扶起,一把夺过戮青苏手中的长剑塞进越罗手里。

越罗极力阻止自己的五指在越铖的控制下收紧,可于事无补。

“阿罗,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能活下来!”越铖双目血红,看向戮青苏时依旧是从前那副苦大仇深、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要他的妹妹活下来!

越铖自身后环着越罗,抓着越罗握剑的手将剑举起对准了戮青苏。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越罗感觉自己像是个提线木偶,她在越铖怀里挣扎,最终别无选择咬上越铖的手臂。

越铖吃痛松开了抓着越罗的手,与此同时,戮青苏毅然朝剑锋撞去。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越罗惊惧地瞪大了哭红的双眼,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戮青苏。

冷刃没入皮肉,戮青苏拧起了眉,穿心的痛楚当中,他的脸色瞬时惨白,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瞳猛然一震,打破了那口潜藏的泉眼。

一层刺骨的薄冰覆上了他的眼球。

极其伟岸却又那样单薄的身影开始摇摇欲坠,刺骨的薄冰冻红了他的眼睑,他看着越罗,既往的柔情里,薄冰开始融化。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越罗急切地想要松开握着剑柄的五指。

他不能让越罗松手!

他抓住越罗的五指将她连同长剑猛地向前一带,鲜血顺着贯穿他胸膛长剑的剑脊流淌,滴滴答答倾泻而下。

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他眉眼拧到了一处,他闷哼一声,腥甜的鲜血冲破他的牙关汹涌而出。

“青苏……”

越罗已然忘记了哭泣,她剧烈地颤抖,倒抽着气,本该寻常的呼吸,在这一刻成为一场令人生不如死的惩罚。

戮青苏缓缓抬起难以支撑的头颅,抬起那双血红色的眼眸看向他此生中最最珍贵的宝物。

他好痛啊!

真的好痛!

他好想跟她白头到老。

“好好活着……”他颤抖着仅有的气息,艰难地抬起手来,试图触碰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儿。

他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他的阿罗,似乎从来都是易碎的泡沫。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松开锁在喉头的最后一口气,戮青苏再也支撑不住,倒下身去。

他真的好想再多看看越罗。

真的好想。

可一时天旋地转,无边的黑暗即吞噬了一切。

意识消散前夕,他听见越罗撕心裂肺的喊叫。

阿罗是爱他的……

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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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公公,人已经死了。”

展江探了探戮青苏的脉搏,走到荣千面前。

荣千并未起疑,越罗手里的长剑贯穿的是心脏的位置,纵是戮青苏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活!

他看向一旁跪在越铖跟前磕头乞求救治戮青苏的越罗,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叹了口气。

“阿罗,不是哥哥不想救,是哥哥不能救。”越铖将痛哭失声的越罗紧紧抓在怀里,跟着流泪道,“阿罗……你不要恨哥哥……不要恨哥哥……”

不要恨他?

怎么可能不恨呢?

“我恨你!我恨你——”越罗挣扎着爬向戮青苏,她察觉心中那棵参天大树正以急速枯萎,干瘦的枝桠掩映下,露出一轮漂浮阴翳的红月。

她突而便明白了费南桥那句“第二次生命,有时并非是恩赐,而是惩罚”究竟是为何意。

惩罚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于她?

越罗看着天边的红月,视线逐渐模糊,她再也不堪重负,昏死了过去。

越铖看着她倒下,赶忙将她抱起自怀中摸出保胎丸喂进她的口中。

荣千走上前去,停在了越铖身旁:“越指挥,尸体就交由你与展佥事来处理,万不可徇私!”

越铖木讷地点头。

“关于三小姐如何处置,咱家自当将三小姐手刃戮青苏之事禀明圣上,以求宽大处理。”荣千说完便跨上骏马,在一小队御林军的护送下回去皇城。

展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抱着手臂站在越铖与越罗身旁沉思了一小会儿,即领着锦衣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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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荣千领着曾参与午门公审的京都各界代表踏进了越罗居住的东澜苑。

他还带来了一碗落子汤。

“皇上有旨,越家三小姐越罗原戮青苏发妻,诱-捕且手刃戮青苏有功,功过相抵,免其死罪!其腹中之子,赏落子汤送其早登吉乐!”

荣千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将落子汤端上,看向一旁的越铖。

越铖知晓荣千这是何意,这碗落子汤由他亲手灌下要比旁人来灌要更好。

一身素色衣衫、失魂落魄的越罗在看见越铖端起那碗落子汤时,突而自榻上弹跳而起,疯了一般往门外逃去。

可她哪里逃得过皇命?

两名小太监将她架了回来。

“大哥,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越罗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她已经哭不出眼泪。

瑾瑶姐他们是那样地希望她和青苏的孩子平安落地,可如今,她便是连这腹中的小小生命也保不住。

她好没用啊!

越铖红着眼睛抓着越罗将整碗落子汤灌了下去,不一会儿,众人只看见越罗素色的裙摆被染作殷红。

各界代表心满意足地出去东澜苑后,荣千即回宫中复命。

“皇上,办妥了,越大人亲手灌下的。”

荣千朝背身站在窗边的黎禛躬了躬身子。

黎禛点点头,即挥手示意荣千退下。

待上书房内只余他一人,他走到案前,叹息着点燃了一张信笺。

“留个后吧……给苏家留个后。”黎禛目露仁慈。

他看着火舌舔尽的地方,转动纸张,烧烬那残留的“苏青”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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