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混乱到人没了
第77章
“你们两个和这三个破坏国家公务的人，是什么关系？”
负责记录的警察，是个刚刚上任不久的小警察，双眼有神地扫视着王芬和王秀两人
王秀不愿意说出自己和王家父母的关系。
有这样的父母真的还不如没有呢。
“我爹娘这是犯了啥事？要一直关着吗？”看王秀低头闭上眼睛，王芬主动开口。
“我们俩娘家都比较远，平常回去一趟不方便，这次回去看家里已经有段时间没住人了，村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就想着来警察局报警，让警察帮我们找找人。”
“你们娘家是王家村的？”
“三位犯罪嫌疑人，是直接被抓获的，但是抓获之后，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户籍地，一直在监狱里关着。”
“是的，就是王家村生产大队。警察同志，他俩、他仨到底做啥了？”
“他们故意去县运输队想要破坏大货车，被运输队的值班人员当场抓获，送来了公安局。”
“按照王根同志的交代，他们三人想要用针或者简单将大货车的轮胎扎坏。“
警察局的同志们问出这个理由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款无语。
但是问王根和王家父母三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怎么都问不出来。
三人似乎已经商量好了，谁都不肯先吐口，说出真实的原因。
去县运输队不是为了偷窃，就是单纯为了破坏公物，至于为什么破坏，谁也不肯老实交代。
“暂时就关在监狱里，王根这个人已经三回了，这次惩罚肯定要严重一些。”
“你们父母两人是初犯，年纪也大了，综合考虑会减轻相应的责罚。”
“不过最少也要半年起步了。”
他们在破坏公物之初，就被县运输队的人抓住了。
并没有对公物造成真正的损失，但行为是恶劣的，需要严惩。
王秀和王芬听完警察的解释，沉默到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王秀恨不得转身就离开。
至少抓进监狱之后，不用担心时不时出来折腾一趟了。
不过她还是忍下了自己的情绪，看向王芬。
王芬的心情是最复杂的，她不久之前还在向王秀感叹，说王母年轻的时候同现在不一样，试图让王秀明白王母其实只是一个可怜人，让王秀对王母的态度软化一点。
这还没过去多久，王母就直接进监狱了。
“我能进去看看他们吗？”王芬提出自己的要求。
警察同志和自己的领导商量之后，同意了王芬的要求。
“如果可以，我们这边也希望王芬同志你能从自己的父母嘴里问出来，具体的缘由。”
“他们毕竟已经一把年纪了。”
王芬沉默点头，明明是平坦的地面，但王芬却走出了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整个背影看起来十分沉重。
王秀没有跟着王芬一起去看探望父母，她现在根本不愿意见到王家父母。
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王根洗脑了，一大把年纪跟着王根被人抓进来。
一个小时后，王芬的探望结束。
如果说探望之前，王芬的身上只是一种沉重感。
那么探望之后，这种沉重直接变成了迷茫。
王芬的脸上仿佛清楚写着“我是谁，我在哪里，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些问题。
“姐？”王秀伸出手在王芬的眼前晃了晃，被王芬一把抓住。
“我们先回家。”
两人骑车很快回了家里，王秀给王芬倒了杯热水，王芬坐在餐桌旁边，又过了几分钟，才终于让自己变得正常。
“爹娘到底说啥了？”
这到底是说了多么爆炸性的话才能将王芬冲击成这模样，骑车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
“爹娘说他们想出来。”
“爹娘说他们是主动进去的。”
两句话连着说出来，连王秀都震惊了。
王秀知道爹娘不靠谱，但是没想到爹娘竟然会不靠谱到主动进监狱。
“之前听王根说了，感觉监狱里生活不错，结果进去之后后悔了。”
王秀听到这句话，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学会骂人技巧，真是人生的一大失败。
觉得监狱不错，主动进监狱，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拥有这样的想法。
王根未成年的时候进少管所，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的，但是他记吃不记打，从少管所出来后，其实就将少管所不好的记忆忘光了。
后来又因为去王秀家里蹲人，被送进了监狱。
进到监狱的那一瞬间，王根想起了自己少管所的不好经历，开始哭天喊地。
不过很快便发现，这次监狱里并没有人欺负他，每天虽然要干活，但在狱警不守着的时候，可以偷懒，而且每天都能吃饭。
在监狱里关了几天后，王根适应良好。
放出来之后，又恢复成以前的模样，在各地各处游荡够了，从父母那里抠不出来钱之后，又转身故意将自己送进了监狱。
这次从监狱出来后，王父王母便想劝王根，不要再做这种事情，毕竟说出去不好听，让人笑话。
但王根根本不会听自己父母的，不仅不听这些劝告，反而转头将人忽悠了。
让父母跟着自己故意去做坏事儿。
但是他也有个底线，真要破坏了什么大的公物，影响到日常生活的，肯定不是进监狱里关一段时间就能解决的。
因此他都是选择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而且故意挑了一个县运输队有人的晚上去挑事儿，最后顺了王根的心意，成功进了监狱。
进监狱之前，王家父母被王根忽悠到头脑发热，感觉进了监狱管吃管住，是个好去处。
但真的进去之后，羞耻心突然出现，在警察询问他们户籍地的时候，死活不肯将王家村说出来。
毕竟一旦说出户籍地，警察局便会派人通知他们的公社和村里。
王家父母觉得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始终不肯开口。
王根看自己进监狱“享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索性也顺了王家父母的意思，什么都不肯交代。
“警察局的人已经派人去王家村说这件事情了。”
他们三个人以为只要不说，警察就始终不知道，不会通知和公社。
但王根之前早就进过监狱，警察局里都是有记录的。
之前是因为这段时间警察局的工作任务重，王根的资料在库房太难找。
而且三人也不是什么真的什么大罪，警局也没有为三个人费多少精力。
但是资料再难找，几个人关进去这么多天，王根之前的资料也找出来了。
再加上王芬和王秀的佐证，不到下午，整个王家村都知道王家父母破坏县里大货车进监狱了。
“爹娘说监狱里有人欺负他们，想要我去求人，让警察局早早将他们放出去。”
王芬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在监狱里的见面，仿佛彻底毁坏了父母以前留给自己的印象。
之前的温情虽然很少，但王芬在夜深人静，情绪泛滥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来。
但这次之后，王芬觉得自己哪怕午夜梦回的时候，估计也只会想到父母丑恶的嘴脸。
王芬同王秀说监狱里父母的表现时，还是弱化的版本。
实际情况是，在王芬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将父母从监狱里放出来之后，父母便好像疯了一样。
指着鼻子疯狂辱骂她。
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就是一个被迫承受他们情绪的木偶一般。
那些侮辱性的语句，一点一点落到王芬身上。
连身边的警察都看不下去，制止了好几次，但是效果不大。
其实进去半个小时后，警察就已经劝王芬早点出来。
毕竟王家父母实在是看起来太疯狂了。
但是王芬拒绝了，她站在那里听王家父母的不断辱骂。
一直到两人发现叫骂没有用，才终于改变了方法，王母甚至给王芬下跪哭嚎。
进去的一个小时里，王芬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不知道怎么说的闹剧。
从始至终王家父母都不觉得自己错了，更不觉得王根错了。
他们只是后悔，不应该这个时候进监狱。
从今年年初开始打严，警察局比前两年要忙很多，监狱里的人也达到了顶峰。
王家父母年老体力不行，即便是有狱警在一边管着，在监狱里经常受欺负。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在监狱里虽然有饭吃，但是他们根本吃不饱。
而且活动范围有限，两人根本待不下去。
“进去就进去吧，我们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这半年的时间不用担心他们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姐妹两人又相互说了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王秀才从自家姐姐出来，到邮局拿了今日份送过来的报纸，才终于骑车回家。
而刚到村口不久，王秀就听见有人叫自己。
“王秀快去看看吧，你家又闹起来了，就在你家老宅子那里，你婆婆说是要拿着剪子自杀呢。”
来人连跑带说，很快消失在王秀眼前。
王秀也不敢有丝毫耽误，自行车加速去了李家的宅子。
李家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人。
王秀只能听见哭声和叫喊声，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有人发现王秀之后，主动让了条路，让王秀挤了进去。
她悄悄站在李成祥身后，用手指戳了戳李成祥。
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仿佛是两方对峙，但却不是王秀想象中的公婆站在一起同三个儿子对峙。
按照现场站位的情况来看，反而更像是公公婆婆两人在对峙，儿子儿媳更像是看戏的。
李成祥冲着她摇头。
王秀保持着沉默，观察着这场闹剧的发展。
李母手中的剪刀一直没有放下，一直都放在自己的脖子前，口中大骂着李父没有良心。
之前李父和李家三兄弟商量养老的事情不欢而散，李父回家又正好碰到婆媳两人吵架，连自己儿子脸上都带了指甲印。
因此连忙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不过躺在床上之后，越想越后悔。
觉得就算自己能和三个儿子商量出养老的结果，让自己得到好处，自己也不可能住到三个儿子家里。
但是不住进前面三个儿子的家里，就表示他还是要在家里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天天看两人吵架打架，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还会被牵扯。
一想到自己未来要过这种生活，李父心中便忍不住后悔。
因此他忍不住主动和李母提了另外一个想法。
让李母留在李老四这里，让李老四给她养老。
他呢，则是去老大家里，让老大给他养老。
父母两个，一人分一个。
“至于老二老三，我们平常也不去，就让他俩每年交养老钱就行。”
这样又不用担心吃喝，每年都还有钱。
怎么想怎么美。
而这种看似公平的养老方式，迎来了李母的正式反抗。
其实在大部分事情上，别看李母容易跳得高，但其实法子都是李父想出来的。
夫妻两个一直都是一条心的。
但是现在因为养老的问题，夫妻两人变心了。
毫无疑问，李老四仍旧是李母现在最喜欢的孩子。
但是家里这种情况，让她留在李老四家里养老。
这并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会加速她的死亡。
人越是年老，越是惜命。
李母自然也想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她想去李老大家里养老，让李父留在李老四这里。
毕竟就日常生活中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来看，李老四对李父在心理还是有点惧怕的成分在的，至于对李母现在已经是吆五喝六了。
现在李母能吃能动，已经被李老四这么对待。
她根本不敢想等没了丈夫，自己又不能动的时候，自己在老四这里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李母想要和李父换换，毕竟两人心里跟明镜一样，跟着老大更享福。
李母没能劝李父改变主意，便想着趁李父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去跟李老大说。
等她这边和李老大商量好了，李父不同意也要同意。
只是还不等她去找李老大，李父便发现了李母的想法。
两个老人正式闹开了。
李母的剪刀横在自己脖子前，眼睛看向李父，“这么多年我为你家生儿育女，伺候你吃伺候你穿，我现在老了，你是要把我逼死啊？”
“你做人咋能这样呢？我们今天不闹明白，大家都别想好过。”
“这一辈子我算是看清你了，我说我去帮老大老二家的照顾孩子，你着急啥？怎么着？老大老二不是你孩子，你不想让他俩日子过得好？”
“老大老二家里是怎么过日子的，你这个当爹的知道吗？”
“我给老大老二带孩子，也是想让她们能去赚工分，你这个当爹到底啥心思？”
“怎么整个家里就想你是清闲的？想去老大家里享福？我跟你说你想都不要想。”
李母哭声很大，但其实围过来的人都不太清楚这夫妻两个人到底为什么闹到这个地步。
就算李母有解释，也十分让人摸不到头脑。
主要是两人的小心思，其实都没脸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但是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附近的人全都聚集过来，就算没理也要强撑着，假装自己有礼。
李父一如既往地低着头，沉默着。
听到人群中有人喊自己名字后，李父抬起头来眼眶竟然都已经红了，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王秀站在一旁，其实对这个发展，着实有些目瞪口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公婆，也有这么强的演技。
如果有电视能去拍戏，肯定能够拿奖吧？
不同于王秀心中的各种发散。
李老四儿媳妇却被几句话戳到了心窝子，就因为李母话中说起了孩子。
因为孩子这件事情，婆媳两人已经打架打到不可开交了。
孩子这两个字，就是李老四媳妇的雷区，而从李母口中说出这两句话，更是雷区中的雷区。
李老四媳妇抓着李老四的衣服，小声嘀咕了几句，“你爹娘看来是不信任你啊？是不是不想让你给他们养老？”
养老两个字，让李老四一直看热闹的雷达动了。
李老四局的自己十分灵光。
当初撺掇分家，是因为觉得父母都跟着自己，而且年纪都不大，还能下地赚工分，到时候自己在家肯定就是个享福的人。
分家以后李老四确实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没干。
但他发现自己父母也没有以前的干劲儿了。
而且家里赚到的工分少了，到时候粮食少，对自己很不利。
尤其是现在李母天天跟自己儿媳妇吵架大叫。
李老四觉得他爹娘两人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现在偷懒，让他给养老。
父母养他，他好吃懒做，李老四底气十足。
但要他养父母，给父母提供粮食吃喝，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爹，你到底为啥这么对我娘？”
“我娘多好一个人啊，你这么对她，你心里过得去吗？”
李老四对着李父喊完，又将视线对准李大哥。
“大哥，你也看到了咱爹娘的情况，你身为儿子应该也不舍吧？”
“要不你听弟弟一句劝，你将爹娘都接到自己家养着。”
“爹娘一起帮你看孩子，让嫂子轻松点，家里的工分也能多赚点。”
家里的孩子还是太小，李大嫂和李二嫂虽然一直在用小花，帮着照顾两个小孩子，但身边到底不敢离开人。
如果不是农忙时候，两人基本都是轮班的，一人照顾一天。
李老四说得言之凿凿，一副为自己哥哥考虑的模样。
李大哥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李父。
李父坐在原地，身体不自在地缩了缩，仿佛自己什么欧不知道的样子。
李大哥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
现场没人搭理李老四，但李老四也不觉得尴尬。
反而自己说个不停，高高在上的点评别人。
说完这个说那个，总要挑出一个缺点来。
李父原本缩着肩膀，只想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李老四越说越过分。
李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另外三个儿子的神色。
毫不意外的，全都是黑脸。
李父意识到，自己不能让李老四继续说下去了。
这么下去，自己之前的算盘会完全落空的。
李父站起来大喝一声，想要李老四闭嘴，但是根本没用。
李老四这会儿正在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根本没有察觉到礼服的变化。
李父忍受不住，直接站起身向李老四的方向冲去，试图用武力压制李老四。
而李老四和李母是站在同一个方向的，李老四站在李母的身后。
李母看李父站起来，以为他要揍自己。
举着剪子，叫骂的更加厉害，同时也向李父冲去，试图向李父证明自己并不怕他。
而李父眼里只有李老四，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母的动作。
两人猝不及防地相撞，场面一片混乱。
王秀根本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指尖李父就突然倒在了地上。
之前在李母手上的剪刀插到了李父身上，李母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声尖叫声，连大队长和村支书两个人都管不住。
“死人了！”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出来的声音，最后越来越大，场面也越来越乱，
好在有人腿脚灵敏得提前去了赤脚医生那里。
看着赤脚医生蹲下身检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情况怎么样？是不是要现在就送医院，我已经让人去开拖拉机了。”
人命关天的时候，拖拉机能大大节省时间。
但医生诊断一番后，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已经咽气了。”
就算是送到医院，也无力回天。
“没了？”大队长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飘，看向倒在地上的李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而此时的李母似乎刚刚从呆愣的状态中反应出来。
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又看看倒在地上的李父。
惊叫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大队长安排人开过来的拖拉机李父没有用上，用来送李母去医院倒是正好赶上了。
而李母的一声惊叫，也像是一个信号一样，令所有人惊醒过来。
使得李家门口越发嘈杂混乱。
李家四个兄弟都像是石化了一样。
王秀也紧紧抓着李成祥的衣袖，不知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好在大队长和村支书的反应都很快，让周围反应过来的人前去帮忙。
将李父的尸体暂时安置在李家的堂屋中，又让李二嫂夫妻两人陪着李母去了医院。
过了半个小时，混乱的场面终于找到了新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