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清河乡君

高二娘虽不甘心迎春姐妹能与县主坐在一桌，但心里也明似镜，清河姜家有位侍郎，她并不敢将迎春姐妹得罪狠了。

好在有美食当前，王府的饮食从点心到菜肴无一不精，用具更是精美雅致，转移了小娘子们的注意力，

这点小插曲如风过水无痕，并不会在众人心中留下什么。

待宴会结束，王妃身前的女官留下姜刘氏母女三人时，却是让小娘子们泛起一海缸的酸水。

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之下，雪莲母女三人被带到内院的偏厅中。

王妃没有亲自露面，徐景湛也不好进入内院，只由掌事女官提点，午后会有宫中的内侍前去宣旨，又将迎接圣旨的流程细细的教于姜刘氏。

母女三人囫囵吞枣，记下重点后，出了府侧门，急匆匆的上了自家马车就急往回赶，且派了人去通知姜员外。

一家人忙乱准备着迎接圣旨用的香案和供品，又紧着让厨房烧水沐浴更衣。

下人们在陆成家的带领下打扫庭院，换上新衣。

清雅斋的院子里，用蘸了清水的自制拖布，连边角旮旯都清扫干净。

丫鬟婆子们齐动手，将院外通向官道的青石路都洒了清水扫的不扬尘土，大门更是由陆成带着人反复擦到抹布洗过是清水方罢。

收拾妥当后姜刘氏将下人散去，这时姜员外也已赶到，接了族长、里正一同端坐在清雅斋的厅堂里，喝着茶水等候。

待等在村东头入口处，打探消息的小厮骑马回来禀报，宣旨的队伍已快进村时。

众人忙起身再次整理仪容，由姜员外打头陪着姜清时，带着男客们出了院门在青石路上等候。

四哥、五哥随侍在旁，而姜刘氏则带了女儿等在内院里。

说不紧张是假的，雪莲也没经过这阵势，心中还是有些胆怯，但好在心理素质过硬，况且也不真是七岁八岁的孩童。

她镇静的模样，倒是让忐忑不安的迎春很是佩服。

迎春朝着妹妹竖起了大拇指，雪莲看到后抿嘴一笑。

姜刘氏只一心巴望着垂花门，无暇顾及这姐妹二人的小动作，姐妹二人见娘没有看到，相视一笑，活像偷油吃的小耗子。

姐妹二人正搞着小动作，见姜刘氏向院外走去，忙一齐看过去。

原来是雪莲的祖父、祖母也梳洗整齐，换上姜刘氏给置办的锦衣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从东院的洗漱间收拾妥当迈进内院来。

姜刘氏上前扶过婆母进了内院，迎春姐妹见了礼，就一左一右站在祖母身前。

雪莲挽着祖母的胳膊，姜徐氏慈爱的拍拍雪莲的手，祖孙二人相视一笑。

不多时宣旨的队伍到了后，在众人的迎接下进了内院。

临安鲍巡府和清河张县令，陪同着徐景湛与福都知一同前来。

徐景湛今日除了宣旨，更是想趁着机会还人情，他可不想当幕后英雄，若不说在明处，姜家三房的小娘子如何能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于香案前，福都知向跪拜的众人，宣读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家有女芳苓履德思顺，心系国之安危，助国防昌盛。今念其发明有功，特赐为清河乡君，免除赋税徭役，另赏白银两万缗，清河县城土地两千亩助其开办慈幼、养老机构。并令行各地，清河乡君若在当地开办幼儿、养老机构要全力相助，赐积善传家牌匾一块。”

说起来，雪莲能得到这么多实惠的赏赐，徐景湛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乡君通常是王公之女的封号，士大夫的妻子最多能被封为没有俸禄的孺人。

那日姜侍郎向天家求了恩典退下后，官家已有了主意，但等徐景湛回京复命时，天家就赏赐清河姜氏三房小娘子一事，又问过了他的意见。

徐景湛听后，就将因他的一块玉佩差点害死雪莲的事情托盘而出。

因为愧疚，徐景湛便想着替雪莲争取最大的利益，他向官家进言道：“姜家小娘子于国朝有功，又贡献了酒精的方子该得重赏，银钱对她来说不是重点，何不如御赐封号。即便没有俸禄也是天家的保护伞，防止日后别有用心的人拿小娘子的婚事作文章。况且免了小娘子从慈幼局招揽人手的赋税徭役，更能彰显天家的恩泽。省下的银钱，小娘子能够救助更多的贫苦百姓，且能帮着朝廷排忧解难，好过被官吏们层层盘剥。”

天家最是宽宏有决断，也能听进意见，所以才有了今日颁布的圣旨。

土地供给的通报，早一步传到清河县城，官家也派了专人交接。

雪莲没想到，让自己前身落水的郎君，竟然大来头，更没想到会送来如此大的回报。

跪在香案前，雪莲还有些蒙圈，耳边回响“清河乡君”的圣旨，眼里看着“积善传家”的牌匾，还有宫人抬进院里几十箱的赏赐和乡君配置的两个掌事嬷嬷，四个大宫女，四个小宫女，两个内侍黄门，四个小内侍黄门时，她凌乱了。

赏赐里不仅有天家的，也有来自太后的赏赐。

天家体恤雪莲要在清河县忙于慈幼院的建设，恩旨她过岁节再进京谢恩。

村里的族人们此时三三两两聚在院外，看着三房的二小子家的荣光个个露出羡慕的眼神。

雪莲的祖父、祖母站在院内，二老脸上洋溢着骄傲自得的笑容。

待颁了旨，福都知亲自扶起了雪莲说道：“清河乡君，官家还有句话让咱家说与你听，待慈幼院建起之日，官家会派人在桃花村为你立功德牌坊，并赦免你姜氏族人的徭役，由你在族人、亲戚当中亲选十名子弟入太学，由皇家培养成材。”

福都知这话刚出口，旁人倒罢，那姜家大房，姜氏族长率先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天家圣明，我姜氏子弟肝脑涂地保我大颂。”

其余人等也立时跪倒。女眷们跟着万福礼，都一起朝着京城的方向。

宣旨前徐景湛和福公公已去过慈幼院的工地，亲眼目睹了热闹的建设场面，几百个工人井然有序的在不同的场地施工，每个场地外都有一张用木牌立起的施工图。

离着清河不远建起的宿舍区整齐划一，走进宿舍内也异常的整洁卫生，这一切令二人刮目相看。

再看看厨房，同样的明亮照人，厨娘们头上包着巾帕，身上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洗洗涮涮，各负其责，同样是不见丝毫忙乱。

二人相视点点头，圣旨自不用留中待发。

待众人起身，姜员外陪着徐郡王和福公公等人进了正厅，雪莲一家坐陪，其余人被迎至东厢房的厅堂里，茶点招待。

坐定的姜氏族长等人，此时还沉浸在喜悦当中，个个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笑容。

而正房的众人坐定后，福都知开口说道：“来时天家交待咱家，说清河乡君原该赏赐府邸，只这时间仓促，清河县并无合适的居所，所以先委屈乡君些时日。天家已命工部为乡君在清河县打造府邸，这选址一事，就交给县令大人。”

坐在右手边的张县令，忙回道：“下官定当尽心尽力办理此事。”

福都知接着说道：“清河乡君所建的慈幼院，大人可要全力配合，这可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头等大事，不可懈怠。”

张县令应道：“学生不敢，必合一县之力支持乡君。”

鲍巡府也跟着应承道：“福公公放心，临安府也不会袖手旁观。”

福公公见火候够了，该敲打的也敲打过了，于是同鲍巡府在张县令的陪同下先行一步。

姜员外送至院外，将红封从袖子底塞给福公公，他也不拒绝，只拱手谢过，口中说道：“放心。”

清河县富庶，县衙归属城外有别院，风景秀丽，有山有水有亭有榭。

福公公等人下榻于此，张县令自是要好生款待。

姜员外派人送去了新鲜的时蔬、瓜果，山珍海味。

雪莲也派人送去西塘的特产，松花蛋、双黄的咸鸭蛋，竹荪、笋干，豆腐制品和新鲜出炉的猎物。

他们走后，徐郡王仍旧安坐于厅堂，只留下姜员外、姜清时和雪莲陪同，姜刘氏带着迎春去厨房张罗宴席款待族人。

屋内众人重新见礼后，徐景湛出门见山，直接也当将前因后果摆到明面。

姜员外听后忙开口道：“此番多谢郡王鼎力相助，我姜氏族人莫不敢忘，莲儿还不谢过徐郡王。”

雪莲感叹前因后果自有天定，因缘差错，改写了结果，却灿烂了过程，于是大方的向徐景湛行了万福礼。

徐景湛说道：“乡君免礼，终是因我才使你受了无妄之灾，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你所行的更是积德行善之事，可见善有善报，我也愿意与你结个善缘。”

姜员外听了徐郡王一席话，从后背透出一身的冷汗，罪魁祸首可是他的儿子。

徐景湛对着雪莲说完这番话后，又朝着姜清时说道：“世叔好家教，小侄一观世叔，便觉得您是清风明月般的人物，心生亲近之心。”

姜清时回道：“不敢不敢，郡王谬赞。”

徐景湛接着对姜员外说道：“姜世伯，咱们以后常来常往，忠勇王原就是闲散王，有‘平章军国重事’至高荣誉的头衔，却并无实权。我虽御前行走，也只是与天家儿时的情份。官家不方便明着处理的事情，也会交由我来办。朝中左、右仆射两位宰相大人为人方正，是良师当不了益友，而天家根基尚未稳妥，有些事情仍旧需要暗箱操作，在下不才能得天家的信任，所以并不怕人说结党营私。”

姜员外等人没想到，徐景湛能够如此直白说出，一时倒不好接话。

徐景湛稍事停顿，抬眼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接着说道：“我如此开诚不公，也是观京中姜侍郎为人正直，处事果断，知道变通，若能结盟，以后彼此也是个助力。我也知晓，清河乡君是自惊蛰那日落水后才有了如今的造化，或许是上天注定的劫难，又有此福报。巧的是我也是其中一人，所以我愿意结这善缘。赏赐里原并无乡君的封号，是我在天家跟前进言。”

这次不用旁人点拨，雪莲自觉起身向徐景湛再次行了万福礼，嘴里说道：“多谢郡王厚爱。”

姜员外也掷地有声的说道：“日后咱们姜氏一族必竭诚相助。”

徐景湛摆摆手说道：“既如此，世伯便不必客套，世侄当持晚辈礼。”

如此这般雪莲有了封号，又得了丰厚的赏赐，功劳也有了出处，于是她让爹爹邀请徐景湛到百花庄园一游。

徐景湛说道：“正巧晚辈带了母妃和妹妹到清河县别院小住，明日乡君同家中姐妹可来宁园小聚，待我回去就让母妃派人送帖子。我母妃为人很是平和，妹妹也很好相处，你们无需拘谨，说了当亲戚走动，私下里便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此言正合雪莲的心意，原本是想着堂堂忠勇王府规矩压死人，姐妹俩虽跟着嬷嬷学了些规矩，但终穷是乡野出身，比不了世家小娘子。

但好在姐妹俩为人处事不卑不亢，仪容仪表也还过得去。

徐景湛见都交待清楚，便起身携姜员外、姜清时一同去清河县衙别院应酬诸人，也算是为姜家撑腰造势。

此后清河县大小官员，对待桃花村的姜氏族人，尤其是姜员外同姜清时这支人另眼相待，在建造慈幼院一事上更是提供诸多便利。

俗话说的好，衙门有人好办事，朝里有人好做官。

别院内的众人推杯换盏，宾主尽欢，酒过三巡，投壶、对诗、行酒令好不热闹。配上轻歌曼舞、丝竹管弦，直喝到三更天才散去。

众人这一晚都安置在别院客房中，翌日早陪着福都知吃了早食，备了厚礼送至码头后，众人方拱手散去，毕竟福都知是官家眼前的红人，万不能得罪。

姜员外同姜清时一同回了桃花村，处理老宅的俗务，顺便将避暑庄子交给三房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