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博弈
周遭还围了那么多人,泰安帝会怀疑有人偏帮下黑手也是合情合理。
见自家子弟涉及其中,朝臣们也纷纷跪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终于到了。
三名太医院的太医围了上来,要替周琼上药,却被他伸手拂开。
泰安帝越发心疼道:“琼儿别恼,姑父一定为你出气,快些让太医们治伤,拖久了留疤可如何是好?”
在场朝臣也有不少正为周琼惋惜。
这么重的伤口,看来似乎是要留疤。
当真是可惜了这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啊,本就只剩下一个世子的名头,再加上伤了脸,这亲事可就难了,前阵子还听说陛下要给世子爷定亲,如今这愿意结亲的人家恐又少了泰半。
不过惋惜归惋惜,这些大臣更怕自家的子弟陷入其中惹怒陛下,于是纷纷求情,场面顿时闹哄哄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周琼却走到了武国公面前。
随着他的动作,脸颊上的血更是又沁出了一大片,看着越发可怖渗人。
武国公心下一突,正欲开口假意安慰几句,就看见对面的少年郎勾起了唇角。
“武国公为了不让我去东南水师,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当众刺杀我,可惜我只伤了脸,国公爷可失望?”
少年郎的声音冷冽,不咸不淡的语气好似正与人寒暄,可说出来的话却令在场众人立刻哑然。
静寂无声。
众人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用一双眼盯着场中的三人,泰安帝,武国公,周琼。
原本只是一场少年人之间的误伤,因着周琼方才所言已经转变了一场朝堂之争。
或许,还不止朝堂,更是人人不敢提及的皇室博弈。
众位大臣此时恨不得将自己孩子扔在这里,自己拍拍屁股先跑路。
谁都知道武国公一系借口大皇子惨死在东南海域,以至于搅得东南水师不太平,要年仅七岁的皇三子前去重祭海神,陛下当然不肯允,是以提出让大皇子的表弟周世子前往,朝堂上为此来回争论过几回,却都不能定下。
不想,却发生了这一出......
武国公当真教唆儿子这么干?
臣子们有些不太确定,按道理来说,想让周琼去不成有很多方法,没必要众目睽睽之下让小公爷脏了手。
没道理。
只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周世子还伤了脸。
孰真孰假真真是难以分辨。
听到周琼的话,武国公已经认定这一出定是周琼自导自演的戏码,偏偏他那蠢儿子中了计,他分明警告过的,那蠢货就是不听。
是以至此,武国公只得挤出一个笑脸,道:“周世子说笑了,你们斗气比剑,一个失手误伤到了也是有的,岂能说是正焱要刺杀你?世子还是早些治了伤,莫要再使性子怄气了。”
往日有几个依附刘家的朝臣也道:“是啊世子爷,别怄气,我们知道你与小公爷素来不和,也听闻你俩争斗不休,但的确也没出过今日这样的事情,听我一句劝,还是早些治伤,莫要一时冲动闹得不可开交啊。这伤,就让小公爷给你赔礼道歉吧。”
泰安帝立在场中,一言不发。
周琼霎时就笑了。
“好啊,国公爷既然说是我俩斗气比剑,也成。不过刘正焱方才持剑,我却空手,委实有些不公平,不如就让我们再比一次吧。”
说着,他走至一旁的禁军身侧,猛地就抽出了那人的长剑。
望着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刘正焱,武国公怒喝道:“周琼,你敢!”
周琼转头看他,“这比剑不是您儿子先提的吗?我有何不敢?不过我可不像令郎二话不说就开嘲上打,我得与国公爷好生说清楚......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希望国公爷一会也能原谅我的失手。”
看着脸上淌着血宛如杀神临世的周琼,又望着跪在地上不断颤抖连句话都说不明白的刘正焱,武国公只得朝泰安帝跪了下去,“陛下,还请重罚犬子以平息周世子怒火,今日中秋佳节,实不宜舞刀弄剑......”
泰安帝却是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儿子提剑伤人时,可没管今日是什么佳节,更没管这里是不是皇宫内院。”
“都是犬子无知不懂事,也是我平日太纵着他了,日后我一定好生管教,还请陛下息怒......”
“依朕看,可不止不懂事这么简单。”泰安帝斜睨了他一眼,“惯着他目无法纪的,想来也不止国公府......”
再说下去,皇后的脸面也是要丢了。
武国公知晓此事的根源在何处,只好咬着牙道:“臣没有指使自己的儿子刺杀周世子,原本朝堂上提议周世子前往东南水师一事,臣思虑良久也觉得可行,正欲上书奏表陛下,如何会在这当口害周世子性命......说到底,都是沾亲带故的,小儿之间年轻气盛玩闹些,如何能扯上朝堂......陛下明鉴!”
泰安帝沉默了。
就在他开口之时,周琼突然将手中剑扔到了刘正焱面前,吓得对方一阵尖叫,身下更是出现了可疑的水痕。
周琼扬声大笑,“你慌什么,我又不会真的杀了你。”
说着,又转头对着武国公冷笑道:“早这样不就行了。”
转身就走。
这样子委实放肆到了极致,但望着泰安帝并不痛快的脸,众朝臣默默闭上了嘴。
一场宫宴潦草收场。
周琼本欲直接出宫门回镇西侯府,却在路上被周贵妃的内侍叫住。
“世子爷,贵妃娘娘请您过去呢!”
周琼侧了侧身,不让来人瞧见自己的伤口,道:“今日天色已晚,我过几日再来给姑母请安。”
那内侍是周贵妃的心腹,闻言却是落下了泪,“世子爷何必呢,你脸上这伤难道两日内就能好全?还是快些随我去见娘娘,你不去见她,反倒会让她时刻挂心着,别说是今夜,就是十天半个月都会睡不安稳,世子爷可忍心?”
一个二十来岁的太监,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周琼无奈,只得随他去了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