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任务
独狼眸色一暗,手腕轻转,便向洛南州的小腹横刀刺去,洛南洲轻功一跃跳到他身后,却在落地时,感觉一阵晕眩,他抓住独狼的肩膀:“等等!”
“不需要等。独狼轻蔑一笑:“在我面前,轻功好是没用的。”
顺势抓住他的手臂,往前用力一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他的腹部,将他打飞出去。
残影之下,匕首已直接划破他的右臂,血珠溅在一旁的草地上,显得有些刺目。
独狼: “说,谁派你来的?”
洛南洲头上渗出冷汗,狼狈的瘫倒在地,他感觉浑身无力,视线开始昏沉——毒气发作了。
“我不是谁派来的。”洛南洲强忍着疼痛:“我只是太心急了,我,必必须上去。”
“每一个杀手都是这么说的。”独狼将匕首收回腰间:“你出了迷阵又怎样?里面的东西都能让你活不过三日,现在运功无异于找死。”
强烈的恶心感让他嘴唇惨白,洛南洲能感觉到体内奔涌的毒。
“我真的不是杀手,我几天前来过,还救了你们门派的人。“
独狼漫不经心问道:“哦?是谁。”
洛南洲咬紧牙关,难受使他闭上眼睛:“不知道,醒了就跑了。”
独狼起身,皱起眉头俯视着地上的人,眉宇间有说不出的情绪。
“我不是你的对手。”洛南洲艰难的维持着自己的意识,冷汗顺着额头流到他惨白的嘴唇上:“如果你还不放心,可以,可以封起我的内力,我必须见教主,必须见他。”
犹擅闯护教阵法无异于是找死,可独狼望着这个少年的脸庞,竟下不去手,莫名的熟悉感包裹着他。
好像在哪里见过,是执行任务的时,在哪里碰到过吗?还是……
他从来不信邪魔鬼神,但此刻却觉得他如果真的解决了眼前的少年,他会后悔。
他将昏迷的少年,扛在肩上。
算了,先带回夜阁吧,一切让主上定夺。
——
洛南洲醒来时,意识格外清晰,毒性带来的所有副作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愣愣的看着房梁
我竟然还能活着
房门被人推开,他急忙撑起身子,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右肩。
包扎好了?
“醒了?”独狼走进里屋,将汤药递给他:“喝了吧。”
洛南洲看着碗里的汤药,稍微靠近闻了闻,瞬间皱起眉头。
闻着就苦
他将汤药放在一旁:“这里是……”
“夜阁。”独狼将汤药重新塞回他手上:“喝完就带你去见教主。”
他话音刚落,洛南州端起碗便一饮而尽,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比闻起来还苦。
独狼勾唇:“不怕我下毒?”
“没必要。你要是想杀我,不用这么麻烦。”洛南洲起身穿好鞋子,整理好衣物后淡声说:“可以去见教主了吗?”
“可以。”独狼走在前方,跨出房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你不是我对手,更别想伤他,也别在他面前耍花招。”
“放心,我见教主只是有事相求。”洛南洲:“况且我如今手无寸铁,又身处你们的地盘,我找死也不用这么走捷径吧。”
独狼眸色一暗,勾起嘴角:“上夜阁寻死的人有很多,我只希望你不要是其中一个。”
洛南洲皱起眉头,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面前这人对他有若有若无的敌意。
他仔细回想,他们确实是今日才见,应当是夜阁的人都不好接触,才会让他产生这种错觉吧。
江湖中提到夜阁,第一反应便是嗜血之地,他曾想过夜阁总教应当是阴森黑暗,寒气逼人。
可令他很意外,是夜阁总教却格外清雅,素色为主,院外白墙环护,院内雪柳成林,旁侧的假山小池时不时有锦鲤越出。
江湖传闻果真不可信,看来这赏金教主,定是个清修高雅之人。
独狼将他带来殿中,对主位的男人行礼:.“主上,人带来了。”
话音落下,便十分自然的站在他身旁。
洛南洲行礼:“在下洛府洛南洲,有事烦请教主大人。”
“翊城洛府?”谢梓寒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像对他行礼的少年:“坐吧,找我何事?”
洛南洲看了下谢梓寒身旁的少年,没有开口。
谢梓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独狼是我的暗卫,有话直说便是。”
暗夜杀手独狼?
居然这么年轻……
洛南洲单膝跪倒在谢梓寒面前,双手抱拳:“在下家父被人谋杀惨死,官府却互相包庇,武断真相,家父死不瞑目,还请教主大人助我调查。”
谢梓寒思索片刻:“姓洛?你父亲可是锦衣卫统领洛永诚?”
洛南洲:“正是。”
谢梓寒缓缓开口:“锦衣卫统领死亡,官府放出消息是追捕犯人途中掉下山崖,中间疑点确实很多。”
“但……”谢梓寒:“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个姑姑,是当朝皇后洛沐漓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独狼瞳孔睁大,这个名字好熟悉,他好像认识这个人。
洛南洲:“……是。”
“身为一国之后,想要再查自己哥哥的死因其实并不难。”谢梓寒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独狼坐下,接着说道:“你大可不必来找我,我一向不爱跟朝堂扯上关系。”
洛南洲咬咬牙: “教……”
“听弟子们说小白眼狼捡了个弟弟回来啊。”人未到,顾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怎么不派人通知我一声呢?人在哪儿呢,让我瞅瞅。”
独狼起身行礼:“老师。”
“你带回来那小朋友呢?”顾池挥手示意独狼坐下,看着地上跪着人的背影。
嘶……咋这么熟悉呢?
他收起手中的折扇,移开视线,不满的看向主位上的人:“哎,谢梓寒你怎么能让人家跪着,来我拉你起来。”
这声音好熟悉。
洛南洲疑惑的抬起头,与正准备扶他起来的顾池对上了视线。
洛南洲:“……。”
顾池笑容僵迟着动作,表情凝固在脸上
“……”
谢梓寒挑眉:“你们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顾池假笑着,淡定起身:“我突然想到我有事儿,我先忙去了,你们慢慢聊。”
谢梓寒与独狼对视了一眼。
独狼开口道:“老师请稍等。”
谢梓寒倒了杯茶水,放在旁边的位子上:“既然来了,就坐吧,正好有事要跟你商量。”
顾池:“不坐了……”
“坐。”
“好的。”
谢梓寒:“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你父亲的死却有蹊跷。”
“但……事关锦衣卫和皇后的后家,即使要找江湖中的人干预,那你也应该找舜天教。”
洛南洲自嘲道:“没用的,舜天教仗着皇帝,这些年没少在锦衣卫安插人,我父亲出事当天,有两名舜天教的弟子正与他同行,他两人一口咬定是马儿受惊将我父亲摔下山崖。”
“锦衣卫统领离奇离世的案件,居然是这样的。”顾池细细品茶,闻言忍不住讥讽着:“传闻中一人能抵十人的国教弟子,居然拦不住一匹受惊的马,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谢梓寒看向顾池:“哦?你要接这个任务?”
“我?没兴趣,不过……”顾池放下茶杯,对上洛南洲的视线:“小朋友,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先不说这件事情干涉朝堂,就单纯杀个人,你让赏金教主出山,价格都不菲,你能承受的住吗?”
洛南洲:“一万两。”
顾池噗笑:“就一万两?”
“黄金。”
顾池用力握住扶手,差点没忍住蹦起来
“这些只是定金。”洛南洲站起来:“教主大人,我只想将父亲死亡的真相和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公之于众,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姑姑……让我见她一面便够了。”
“烦请教主大人出手。”
“独狼跟我过来。”谢梓寒挥挥手:“让我想想,你先去休息,傍晚给你答复。”
洛南洲:“……好。”
——
闭上眼睛,全是梦魇。
“你滚出去,你不是我爹,你不配。”
“你眼里面就只有你的官职,但凡你那天早点回来,你就能见我娘的最后一面,你为什么不回来?你说呀,你为什么不回来?”
忽然有一天
父亲的尸体安详躺在他面前,那个前两日还说要回来陪他过生辰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从小带着他习武的男人,现在遍体鳞伤的躺在他的面前,没有了生气。
遍体的伤痕却被告知,这是从悬崖上跌落时树枝的划伤。
把他当傻子吗?
朝堂击鼓,官府鸣冤,却被狼狈打出。
为什么不让他找来的人验尸,为什么那么着急就要将父亲的尸体掩埋,他们在逃避什么!
黑夜笼罩,周围人群散开。
大雨倾盆,在黄土高坡上,少年挥舞着铁锹,一下一下的撬开周围的泥土,终于碰到了棺椁。
他狼狈跌下土坑,用身体推开棺椁上的泥土,手持短刃奋力敲开周围的铁钉,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渗入周围的泥地,他颤抖的抱出棺椁里残缺不堪的尸体。
“爹,爹,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现在带你回去,你醒醒啊,爹……”
大雨没有停下,周围的狼群虎视眈眈,家里的下人争先恐后的抢夺家里的物品。
“你爹死了,我们拿点东西抵工钱怎么了?还当自己是少爷呢,滚开吧你。”
曾经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人,如今看他眼神却充满了厌弃。
送进宫中的家书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姑姑也不见了。
周围褪去色彩,漆黑的世界中,他又剩自己一个人了。
洛南洲猛的睁开眼睛,只见顾池皱眉坐在他的床边,单手抚摸着他的额头。
顾池对上少年惊恐的眼神,微微一愣,不由得放轻声音:“还难受吗?”
“不。”洛南洲撑着身体坐起来,许是做噩梦的缘故,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在这儿?”
顾池端起一旁的药递到他面前。
洛南洲下意识的往后缩:“拿开。”
顾池:“迷阵的毒气你吸入了不少,不喝药可好不了哟。”
洛南洲注视着那碗褐色的汤药,想起他那刺激味蕾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干呕。
顾池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将汤药递到他的面前:“小朋友不喜欢苦的?放心我加了不少糖,快喝了。”
洛南洲半信半疑:“真的?”
“我保证。”
洛南洲捏住鼻子,端起一碗汤药,一饮而尽。
“呕,还是苦的。”洛南洲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果然不该相信你。”
顾池勾唇:“我保证有效果,良药苦口嘛。”
“你”洛南洲:“……算了,不跟你计较。”
顾池:“好吧,我过来,其实是跟你道歉的。”
洛南洲错愕:“道,道什么歉。”
顾池把被子给他盖上: “那天我喝高了,也记不清什么了,但隐约记得我好像强迫你说了一些你不愿意说的话,我的错。”
洛南洲:“你何止说了些啊!”
顾池疑惑:“难道我还做了什么?”
“算了”洛南洲偏过头,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红:“反正,我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顾池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洛永诚是你父亲,你却跟他关系不好?”
洛南洲:“你怎么知道。”
“提到他的时候,你很抵触。”
顾池没有说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少年在梦中哭泣,一边呼唤自己的父亲,一边捏紧自己的手掌,抵触的浑身都在颤抖。
顾池拉起他的手,让他拽起来的拳头松开,指甲已经掐红了他的手掌:“既然跟他关系那么不好,为什么还要拼死上来?”
“你知道迷阵的毒气吸入过多会怎样嘛?出现幻觉,呕吐,晕倒都只是轻的,六天内让你武功尽废,七窍窍流血,这只是基本的。”
洛南洲沉默了。
顾池也不催他,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少年。
醉酒的那几天,他感觉丢人,一直从未直视这个少年,现在回想起,这个少年除了限制他的行动,其他的都很到位。
一直以来也只是要求带他上夜阁而已。
而且那个时候他父亲才刚刚离世,他自己却还强迫别人……
顾池叹了口气,他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多同情心,但此刻却对面前的少年有些心软了。
洛南洲:“他是我爹。”
“不需要什么理由,因为他是我爹,所以没有谁可以污蔑他,更没有人在害了他后还逍遥法外。”
顾池轻拍他的后背,淡笑着:“别激动,好好休息,清者自清。”
“尘埃堆积再厚,到大雨倾盆的那天,真相总有一天都会浮现在世人眼前的。”
“你真的是鬼手教主吗?”洛南洲盯着他的脸,突然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
“能与谢梓寒平坐的人,除了鬼手还能有谁?”顾池挑眉:“难不成你从来没相信过我是鬼手?”
洛南洲迟疑的点点头:“我以为你只是个弟子,为了保命才说自己是鬼手。”
顾池扶额,早知道你不相信我还躲个屁。
“……那我强迫你你不反抗。”
洛南洲:“我想着把你哄高兴了,能带我上夜阁。”
顾池心里一阵烦闷,这是个什么傻子?
洛南洲有些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说,谢教主会帮我吗?”
顾池与他注视片刻:“会。”
洛南洲眼前一亮:“真的!”
“我保证。”
都会好起来的。
顾池走后,洛南洲蜷缩在床上。
这位鬼手教主,跟江湖传容果真毫不相干,醉酒后强迫别人疯言疯语,还喜欢亲人,清醒后整个人却又显得那么的理智,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游刃有余。
可偏偏那人的笑容背后,却好似一汪深潭,看不见底,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
顾池离开后,径直去了谢梓寒的房间,敲了两下。
推开房门,直接忽略趴在谢梓寒怀中人的眼神。
“接下这个任务。”
谢梓寒:“哦?”
顾池:“我帮你一起查。”
谢梓寒将血契发作的独狼塞进被窝:“想通了?”
顾池微微一笑:“人家小朋友大气,不计较我的过失,如今我还他个人情,就当扯平了。”
谢梓寒勾唇:“好。”
鬼手教主游历江湖数十年,知道千面江湖,人心难料。
本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能傲视江湖且独善其身。
却没想到,败在一个真诚的眼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