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彻查
顾池停下脚步,露出满意的笑容。
怀里的洛南洲忽然不动声色的掐了他一把。
再等等!
顾池轻咳一声:“哦?你能查清真凶?看起来倒是不像。”
“不瞒先生,我昨日前往三台寺礼佛,尼迪大师告知我近来会碰上冤案,我也翻看了洛大人坠崖案的卷宗,确实疑点重重。”
墨轩垂下眼眸,认真地分析着:“我如今彻查受贿一案,是最可能牵动洛大人的人,如此种种或许是冥冥中注定。”
听到尼迪大师几个字,顾池差点没绷住,若非洛南洲一直掐着他,他可能真会笑出声来。
顾池:“朝堂之人,最会打官腔,我怎么知道你这不是拖延时间,万一明日带人来包抄这里,到时候我们想走便走不了了。”
墨轩语气有些急切:“请先生放心,给我两天时间,我会找到线索,让朝廷重查此案。”
“只求到时先生和洛公子能助我彻查受贿一事。”
顾池抱着洛南洲,飞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两日为限,琵琶巷尾,我的府邸就在那里。”
墨轩眼前一亮:“好。”
——
镇北侯府
“侯爷。”下人连滚带爬的来到镇北侯面前,跨门槛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哎呦,出事了侯爷。”
镇北侯悠闲自若的,闭目养神:“何事如此惊慌?世子又偷跑出去了。”
“没有,没有。”下人擦掉额头上的汗:“小侯爷特别听话,这几天的房间都没怎么出。”
镇北侯点头:“只要他还在府中,就不会出什么坏事。”
下人心急如焚:“不是啊侯爷,诚亲王的世子,今早带了一大堆人马去黄山高坡,将洛大人的棺材抬了回去,说是要开棺,如今已经在官府了。”
镇北侯猛地睁开眼睛,一掌拍到桌上:“这个墨轩在搞什么名堂?他不是在查科举一案吗!如今又怎么管到洛永诚那个死人身上去了?”
下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侯爷息怒,那墨轩对外宣称科举一案洛永诚涉及颇多,在遗物中却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于是他推测,证据可能被他携带在身上,一起入葬了。”
“放屁!”镇北侯将木桌拍的砰砰响:“洛永诚身上有没有证据,问锦衣卫当时参与这个案件的人便一目了然!他偏偏要开棺,我看他就是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重查此案。”
“这件事本就有许多人怀疑是老夫在背后所做,就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呵,一个小娃娃,也敢动到我头上来。”
镇北侯脸色阴暗:“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以为墨霆在他背后撑着,他就能借此翻了我!真是异想天开,待我去会会这小子。”
老管家忽然挡在他的面前:“侯爷您现在可不能去找他。”
镇北侯冷笑:“怎么,老夫还怕他不成?”
老管家摇头:“如今您正在风口浪尖上,此刻去官府必然会落人口舌,不值。”
镇北侯厉声厉色“那你说老夫该怎么办?坐在这里等他查过来吗!”
老管家:“以老奴所见,您现在应该马上进宫,抢在墨轩之前告他一个先斩后奏,欺瞒圣上之罪,若圣上真要重查此案也必定不会交给他,只要不交到诚亲王府手上,其他都好办。”
镇北侯:“备马车。”
——
皇宫
“事情就是这样。”诚亲王俯身对着面前认真倾听的墨羽毕恭毕敬:“所以微臣前来,便就是来替小儿请罪的。”
墨羽沉默片刻:“他也只是年轻气盛,查案心切罢了。”
诚亲王:“谢陛下隆恩。”
墨羽对着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十分识趣的带着所有的下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如今就你我二人,皇兄便不必多礼了。”
墨霆淡笑:“君臣规矩不可破。”
墨羽:“那朕让你坐下。”
“是。”
墨羽:“皇兄觉得,洛大人之死真的是意外吗?”
墨霆思考片刻:“洛大人一案人证物证,都说是意外,而微臣只是觉得此案了结的有些草率罢了。”
“此话怎讲?”
墨霆:“洛大人乃是皇后娘娘后家,亦是朝廷命官,但案发到结案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即使证据再充足,这也很难让人信服,何况洛大人发生意外的时间确实巧。”
“怎么个巧法?”
墨霆:“洛大人查受贿一案,刚有进展便意外身亡,又草草结案了,确实压不住百姓口舌,微臣都听到不少风声指向……”
墨羽垂下眼眸,挥手示意他停下:“朕都听说了,但证据确凿,或许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吧。”
墨霆起身行礼:“那请陛下恕微臣再多嘴一句,洛大人之死不仅是朝廷之事,也是陛下的家事,皇后娘娘近些年身体不好,虽不干涉外事,但若让她知道此事,恐怕会伤了娘娘的心。”
墨羽皱眉刚要开口
“诚亲王世子求见——”
墨羽“宣。”
墨轩大步走去殿中,单膝跪下:“罪臣墨轩,拜见陛下。”
墨羽:“你父王已经替你求过情了,朕念在你是初犯,又查案心切,这次就免了你的罪,起来吧。”
“谢陛下。” 墨轩叩谢恩典,却并未站起:“微臣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禀告。”
墨霆不满的指责:“轩儿,陛下让你起来便起来。”
墨羽:“罢了,你说。”
“陛下,洛大人之死并非意外。”墨轩抬起头语气坚定:“微臣打扰洛大人长眠,本想查看是否有科举案的线索,却无意中发现洛大人已经腐朽的尸首背后刀痕累累。”
墨羽皱眉:“刀痕?锦衣卫呈上来的卷宗上只提过头部重创而亡,你可验清楚了?”
“微臣深知事关陛下家事,特意请了三名仵作,绝不会出错,根据伤害时间来判断,这些伤痕来自坠崖之前。”
墨轩:“洛大人的致命伤确实是来自头部,可背后的刀上也绝不容忽视,如今洛大人过世已久却还能看出如此残忍的刀痕,可见当时受伤之重。因而洛大人究竟是自己失足掉落,还是被追杀摔落都不得而知。”
“况且洛大人独子前两日竟然受到奸人偷袭,多亏洛公子师傅及时赶到,才救下他的性命。”
“洛公子从未与人结怨,但是从微臣接手科举案开始,便屡屡遭人刺杀,这让微臣实在很难不多想。”
“洛大人一生清廉。”墨轩重重叩拜:“所以微臣恳请陛下重查此案,也好还洛家一个公道。”
墨羽并未直接回答:“诚亲王,你怎么看?”
“洛公子恐怕是除了陛下和大皇子之外,娘娘在这世间最后的亲人了,若他出了什么事,娘娘定会很伤心的。”墨霆淡笑:“陛下,微臣还是那句话,莫要伤了皇后娘娘的心。”
墨羽一拍案桌:“传朕旨意,锦衣卫办事不利,潦草结案,错冤贤臣,如今朕命诚亲王世子墨轩暂代锦衣卫统领一职,重查洛永诚一案,并重整锦衣卫风气,玩忽职守者,不可轻饶。”
墨轩:“微臣领命。”
墨羽:“墨轩,如今你肩扛两个重案,你可受的住。”
墨轩:“微臣斗胆推测,洛大人之死,与这受贿一案脱不了关系,微臣一定不负所命给陛下,给皇后娘娘,给我康国百姓一个交代。”
墨羽:“好,不亏是我墨家的男儿,朕也会安排大理寺辅佐你查案,切记秉公执法。”
“是。”墨轩犹豫片刻:“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
墨轩:“洛公子心思细腻,如今既已被迫涉事其中,不如让他与臣一同查案,微臣既呢更好保护他,也能更好将案件查出,求皇上恩准。”
墨羽喃喃道:“是皇后的侄儿啊。”
墨霆附和:“是。”
“朕准了。”
“谢陛下。”
墨羽:“不用多礼,退下吧。”
“是。”
待他们走后,小顺子才开口:“陛下,刚刚宫外来报,镇北侯的马儿受惊,马车在大街上侧翻,侯爷受了伤。”
墨羽“哦”了一声,冷笑道:“那传朕旨意,准镇北侯在家休养三个月,未经宣召,不得入宫。”
“是。”
——
朱雀大街上,马儿倒在地上抽搐,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周围的小摊被掀了一地,瓜果掉落,被来往的人们踩的稀碎,一片狼藉。
随行的下人,已经被侧翻的马车压住,木屑扎进身体,疼痛使他神志不清,侍卫们手忙脚乱,将镇北侯从侧翻的马车内救出。
他此刻伤痕累累,已陷入昏迷。
全城知名的大夫匆匆赶往镇北侯府。
看热闹的人群中,一名少年问身旁的男子。
“主上,为何不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谢梓寒抬眸
“若能让他活着受罪,何必让他死了解脱。”
独狼双模明亮的看向身旁之人,嘴角是抑制不住的扬起,杀伐果断的谢梓寒,是最迷人的。
“下雪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独狼抬起头,轻盈的雪花在空中舞乱。
他伸出手,一片雪花飘落掌心,霎那间化成了水珠。
谢梓寒偏过头看向独狼,少年的发际上,已经沾染了飘雪:“今年的这场雪,来的有些晚。”
“晚是晚了些,但也来的巧。”独狼笑道:“霜醉这个时候最美味,主上要尝尝吗?”
谢梓寒淡笑转身离去:“回去。”
任务来的突然,大雪降临莫测,是意外也是喜乐。
不似往年提前准备却迟迟等不到它的到来,今年它悄然而至飘落,增添格外的悠闲。
庭院小间,美酒煮的滚烫,浓浓烟气与雪相融。
顾池不知从哪儿抱来几坛酒:“给我喝,今天不醉不归!”
洛南洲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池一记飞眼看过去:“你可以怀疑我的酒量,但不能质疑我的酒品,上次是意外,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你掐了我这么多次,今天我要是不把你灌趴下,你就别想回去睡觉。”
洛南洲噗笑:“酒量差就酒量差,哪有那么多意外。”
独狼一边搅拌着酒坛里的美酒,一边点头附和:“上次是意外,上上次是失手,上上上次是大意了,上上上上……”
“闭嘴!小白眼狼怎么老是喜欢帮着别人欺负你老师呢?”顾池看向谢梓寒:“你能不能管管!”
“你管。”谢梓寒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视线移到桌面上,看着冒着热气的酒坛:“还没好吗?”
独狼轻笑:“稍等,还有一会儿。”
谢梓寒抿抿唇,转头看向顾池:“你别喝多了,明天还要出去查东西。”
“你也怀疑我的酒品?!”顾池瞪大双眼:“我,就算是醉了,调查这些也易如反掌。”
谢梓寒看了他一眼,垂眸看向他碗里的酒,嘴角微微上扬,表情不言而喻。
洛南洲抱住跳起来的顾池,扯开话题:“谢教主,为什么您那么确定墨轩会答应帮我们翻案,万一他反应过来是有人设计,让他一步步入套的呢?”
谢梓寒靠到身后的石柱上与顾池拉开距离:“诚亲王妃信佛是人尽皆知的事,墨轩作为她的儿子,从小受到熏陶,对鬼神崇敬,也易心软,此刻来个人点醒,再加上看到你的苦境,他自然会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洛南洲将顾池按回凳子上:“那你是真的会看命?”
顾池抬手就在他头上重重的敲下:“这是医术不是算命,墨轩面色不佳,嘴唇偏白舌苔偏浅,在冬季,是很典型的虚寒症状。”
“每年他这个时候都会手脚冰凉,只是今年有鬼神之说,他自然会向那个方向去想,改天我找个借口给他开几个药方,他吃了就好了。”
独狼附和着:“至于猫叫,大街小巷的野猫很多,每家每户基本上都会听到猫叫只是久而久之习惯了,现在有人特意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强调,你自然会注意到。”
顾池轻笑:“哪怕是大事,只要你不刻意去想,都会忽略,可若执意要去关注,哪怕是一点小事,你就会觉得他时刻伴你身边。”
洛南洲:“懂了。”
“至于会不会发现是有人设计,那不重要。”谢梓寒盯着锅中的美酒,理性的分析着:“事关皇后后家,只要去说两句话就能赢皇后个人情,谁都想去,但不是谁都有机会。”
“墨霆作为墨羽哥哥,去提这件事,那完全就是站在自家人的角度考虑,既是为了皇帝考虑又给了皇后人情,顺水推舟的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洛南洲:“那墨轩桌上的卷宗,也是你们放的吗?”
谢梓寒微愣:“什么卷宗?”
洛南洲:“我有听见传闻说,墨轩将我父亲的卷宗拿回去看,本来锁在柜子里了,结果白日起来却发现赫然放在了桌上。”
谢梓寒:“不是我。”
独狼: “也不是我。”
顾池微笑:“别看我,我晚上眼睛不好,你们不是不知道,去了就是送死。”
洛南洲:“那会是谁呢……”
独狼:“不管是谁,于我们总归没有坏处。”
洛南洲举杯:“说的对,在下敬你们一杯。”
谢梓寒举杯:“拿钱办事,情理之中。”
顾池单手撑在桌上支撑着头,看向洛南洲:“我很好奇啊,你拿的出一万两黄金吗?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有钱人。”
洛南洲瞪了他一眼:“放心。”
顾池随口一说:“瞧你这自信的,你家不会有金矿吧?”
谁都未曾料到,洛南洲点头:“嗯。”
话音刚落,三人的视线并齐刷刷盯着他。
洛南洲不自觉的偏过头:“我爹刚上任就侦破了两个案子,皇上高兴赏了他不少银子,他当时被骗去买了个小山矿,向官府申请记在了我的名下,本以为是废料,谁料到里面有黄金。”
“后来官府拉着我登记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告诫我每年交税不能少,后来这个矿就完全是我的了。”
顾池:“……那你买东西比我还抠。”
洛南洲一脸真诚:“有钱就能霍霍吗?”
顾池闷头干掉一大碗酒,我竟无法反驳。
独狼给谢梓寒满上了一大晚上霜醉:“趁热喝。”
谢梓寒低头细尝一口,高温使得它更加醇香,浅尝一小口,酒香在口中爆开,温热的暖气,驱散身体的寒意。
煮酒赏雪,人间一乐。
顺康十一年,顺康帝墨羽下令,由诚亲王之子暂代锦衣卫督察一职,重查洛永诚逝世一案,以慰民心,公道在天,王令颁布那刻,满城大雪飞扬。
人们说,今年的雪,来的迟,却也格外放肆。
民间有传言,雪是欢瑞之昭,清洗世间尘埃,还世间一片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