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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玄渊

深夜,谢梓寒屋内

子渊坐在桌前,时不时的探起头看向门外。

有脚步声靠近

他立马收起耳朵,悠然自若的倒着茶。

谢梓寒进屋,抖了抖肩膀上的雪花,脱下披风挂在一旁。

子渊假装才注意道:“主上回来啦。”

谢梓寒“嗯”了一声,看着桌上已经没有冒热气的茶水,没有拆穿。

而轻笑着调侃:“怎么就这么老实呢,让你等,就真坐在这里等我,也不知道先上去把床给我暖着。”

子渊一愣,茶水满出杯子他才回过神:“我,我没想那么多。”

谢梓寒坏心的盯着他逐渐泛红的耳朵,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是这么老实,怎么就是教不会多留个心眼呢。”

灯火下的子渊,神色自然:“对您又不用留。”

谢梓寒佯装叹气:“可是,我今年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那就换我给你暖床,当补偿好不好?”

本以为少年会失落,不料子渊抬起头,与他对视时双眸格外明亮,他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好。”

居然期待起来了,不按规矩办事的小家伙。

谢梓寒将手从他头上移开,轻笑着:“逗你玩的。”

子渊立马耷拉下脑袋,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狼崽。

下一刻

一柄黑色的长剑,递在了他的面前。

玄渊剑,他曾在书中看到。

剑鞘为黑檀所造,剑刃选用上好钢铁锻造,数名铁匠百锤成剑,千帆磨炼方才出鞘。

百年前,随着剑主的离世,此剑一直流落民间,不少江湖人士争相寻觅,不曾想过如今他竟能亲眼得见。

谢梓寒挑眉:“喜欢吗?”

子渊嘴唇微颤:“给,给我的?”

谢梓寒不忍逗他,轻“嗯”一声,不自觉放轻声音:“以初雪为记,我的狼崽十八岁了,在我身边六年了,你在江湖这几年来去匆匆,身旁却连一把配剑都没有。”

“思来想去还是此剑赠你最为合适。”

“剑名与你相投,剑意……”谢梓寒轻笑一声:“与你更是相配。”

子渊眼眶发红,激动的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父母是谁,不知家在何方,每年灯火阑珊时节,他也会落寞,甚至害怕。

或许百年之后归于尘土,他也没有归属。

但是这个人,总是能戳中他的心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他忽然觉得,哪怕有一天自己离世,世上或许真的有人会为他伤心。

谢梓寒指尖扶上他的眼角,轻轻擦拭泪花:“还没回答我呢,喜不喜欢?”

子渊指尖微颤,声音哽咽:“喜欢。”

“嘴上说喜欢,人怎么反倒哭了。”谢梓寒调侃着,大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眼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子渊在他手心趁机蹭了几下:“我没哭,我是眼睛进沙子了。”

谢梓寒“嗯”了一声:“那我给你吹吹?”

子渊耳朵有些发红,不自觉偏过头:“不用。”

“好。”谢梓寒:“那休息了,好不好?”

子渊对上他的视线:“我们一起吗?”

谢梓寒“嗯”了一声:“我冷。”

子渊翻身钻进被子,待谢梓寒洗漱完毕后,床上的少年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上来。”

谢梓寒轻笑,在他身旁躺下,伸出手将他搂在怀中:“睡吧。”

大雪肆虐,仅仅一瞬,万物一片雪白。

冬季寒冷,屋内温存,身旁唯有你在。

——

科举考试状元是乡村子弟王昌诚,榜眼书香世家李文,探花乃是燕城富商之子刘志。

三人均已对治国之道,百姓之忧患而发出心中感慨,陛下大喜,宴请三人。

中途抛出问题,让三人即兴作答,王昌诚句句在理,李文点明中心。

唯独刘志,支支吾吾无法作答。

皇帝理解,为化解紧张,提出他考卷所写,让其分享感受。

那人所答与内容极为不符。

皇帝惊觉,扣押刘志,即刻着人开始调查。

竟在刘志住处发现与他字迹不同,内容却一样的考试文章。

皇帝大怒,即派锦衣卫督察洛永诚彻查此事。

洛永诚一一排查,发现刘志父亲曾向多名官员送礼,一时间人人自危。

刘志有一姐,名唤刘琪,其容貌倾国倾城,洛永诚调查得知,刘琪与镇北侯王独子李谦密切交往。

——

案件刚刚得以进展,却传来洛永诚意外身亡的消息……

“锦衣卫的记录中,洛大人死前相关的信息只有这些。”墨轩将带来的卷宗与洛南洲分析:“所以洛大人才会要求提审李谦,但被镇北侯拦下了。”

洛南洲放下卷宗,眸色一片阴暗:“我父亲的死,绝对跟镇北侯脱不了干系。”

“有这个实力压下这个案子,买通这么多人,目前朝堂上就只有他和诚亲王。”洛南洲略带抱歉的看了一眼墨轩。

后者耸耸肩,并不在意。

洛南洲继续说道:“他这么做无异于就想杀人灭口,保他儿子周全,只要我父亲一死。”

“受贿案再交到他们的人手,随便找个人顶罪,这事便过去了,可陛下却出乎意料的选择你,这无异于是对他的致命打击。”

墨轩摇头:“不是出乎意料。”

“镇北侯是开国功臣,手握一定兵力,随意提出一些建议都有大半的人附和,他也越发嚣张,以至于太过自信觉得这个案件会交到他们的人手中。”

“不过……所谓功高盖主,陛下也是会忌惮。”

“如今把受贿一案交到我的手上,无异于是在打压镇北侯,让他不要太过嚣张。”

“所以,你们说了这么多,是打算从哪儿查起?”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将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齐刷刷的转过身,看见顾池悠哉悠哉的靠在门框上。

洛南洲忍不住埋怨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虎子更是瞪大了双眸:“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土里冒出来的。”顾池随口答道,便提步像他们走来,抬手对着洛南洲就是哐当一下:“没大没小的,你就这么说为师?”

洛南洲下意识想反驳,只见顾池眼神一瓢——墨轩在旁边。

洛南洲咬牙切齿:“我错了,师傅!”

顾池满意的点点头,又趁机在他头上揉了两把:“乖,知错能改,为师不生气。”

墨轩轻咳一声,起身行礼:“在下墨轩,还不知先生大名。”

“顾池。”顾池折扇一收,露出标志性微笑“上次是我失礼了,还请墨统领多多包含。”

“先生严重了,不先生是否有了对策?”

顾池轻笑:“如今镇北侯重伤,就李谦那性子,被关了这么久,现在还会老老实实待在镇北侯府吗?。”

墨轩:“不会,李谦自小娇惯长大,没少惹事,如今他肯定会偷跑出来。”

顾池: “青楼,酒馆,我们分头行动,找到他之后,我自有办法让他说出东西。”

墨轩微愣:“那洛大人一案……”

顾池轻笑:“都知道是谁下的手了,还担心他不露出破绽吗?放心,谢……咳南洲的师伯已经去收集证据了,我之前答应过你,先把贪污案帮你解决,我不会失言。”

洛南洲心知肚明,赏金教主亲自接了这个任务,自然不会让金主插手太多,如今有了光明正大调查的身份,自然也不需掩藏。

受贿案也是父亲生前所愿。

此番他参与其中,也算是了了他的夙愿。

——

淮山

子渊与谢梓寒站在崖边,峭壁下烟雾弥漫,独狼抬脚,踢翻一块巨石,滑落崖底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子渊单膝跪在崖边,俯身看着下面,神情严肃

“雪太厚了,石头扔下去都跟砸棉花一样,推断不出他是怎么掉下去的。”

谢梓寒若有所思:“从燕城到翊城,根本不会路过淮山,他是怎么跑到这上面来的?”

子渊:“据那两个舜天教的弟子所说,是回城时恰巧碰见了一群劫匪,那群人很熟悉地形,洛大人被他们引到淮山深处才发现形势不妙,就放弃了追寻,结果离去时碰见了沉睡的野兽,惊了马儿。”

子渊冷笑一声:“朝廷重查此案后,关于洛大人背后的伤,他们两个说应当是劫匪心怀怨恨,追到崖下。”

谢梓寒:“那劫匪呢?”

“跑了。”

谢梓寒“哦“了一声:“所以两个辅佐的国教弟子没追上劫匪,还没看出这是劫匪的阴谋,也没察觉到周围有野兽,甚至没拦下受惊的马儿,以至于劫匪追到山下,在别人身上补刀,他们都没有赶到?”

子渊忍笑:“对。”

谢梓寒微微勾唇,询问着:“你觉得是他们太废物了?还是被银子绊住了脚步。”

子渊偏过头看向他:“银子是肯定是收了的,但废物……估计也是真的废物。”

谢梓寒笑着:“那就先从他们两个入手吧,雪太大了也看不见什么,过些天等雪小了再来。”

“好。”子渊站起身子,忽然脚底打滑,他心头一颤,向谢梓寒那边滑去“主上躲开!”

谢梓寒下意识的躲开,只听砰的一声,转过头就看见四肢朝地的子渊。

“噗嗤”谢梓寒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轻咳两声,蹲下去将他扶了起来,一边拍打着他身上的雪一边说:“地上滑,小心点,摔疼没?”

“没。”子渊不自然的拍着身上的雪花,红着耳朵不敢直视谢梓寒的眼神,小声嘟囔着:“幸亏穿的厚,不然指定得破皮。”

忽然,他眉头一皱

“不对。”

谢梓寒调侃道:“怎么,现在感觉疼了?”

“不是”子渊神情变得严肃:“这么冷的天,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峭壁上的那些细枝是怎么划伤洛大人的?”

谢梓寒收起了笑容,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粗壮些的树干和岩石在冲击力下会划破棉服,伤及身体。”子渊仔细回想:“可我见过洛大人的尸首,上面明明有不少细枝划过的痕迹,手掌这些地方有被细枝划伤的痕迹那还说得过去,可是胸前这些地方都有,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谢梓寒:“还有哪些发现?”

“洛大人脚腕扭伤了,老师分析可能第一次是他主动跳下悬崖为了保命,结果被人追到山下,又从山顶扔下,但……他的衣服去哪儿了?”

“两月前虽然还未下雪,但天气已然转凉,哪怕有内力护体,也不可能穿着单薄。”谢梓寒走到崖边,看向悬崖下迷雾:“这样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逃跑途中他自己将衣服脱了,二是被人救了,救他的人,脱掉了他身上的血衣。”

子渊垂眸,认真地分析:“淮山下全是密林,人迹虽罕至,但若是有人想生存,此也并非不可。”

谢梓寒勾唇一笑:“我去看看。”

“好。”子渊应声抬起头,只见谢梓寒当着他的面,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转瞬之间,无影无踪。

“……??!!!主上!”

子渊冲到崖边,根本看不清下面,他下意识顺着崖壁也跳了下去。

根本看不清,主上会不会受伤了。

子渊拿出利刃插入崖壁,深入迷雾视线还清晰了些,勉强看得清四周,峭壁上许多枯枝岩石,虽说布满的雪花,但作为借力点足够了,子渊有条不紊用轻功往下走。

看清下方的枯木,虽有些距离但越过去并不难。

子渊松开利刃,双腿用力,稳稳的站在上面。

只听咔嚓一声。

树枝应声断裂

完了……

他闭上眼睛,甚至下意识的忘了呼气。

直到下一刻,他只感觉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放松身体,猛的睁开双眼,对上谢梓寒无奈的眼神,他双手搂住谢子涵的肩膀,口中下意识轻唤着:“主上……”

谢梓寒无奈道:“不是跟你说了,我下来看看嘛,你跟着跳干嘛?”

子渊快速的眨眨眼:“我,我也要来看,这样下来,快一些。”

谢梓寒失笑:“好,看就看,你先放开我。”

子渊急忙从他身上挣脱,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真的会有人吗?”

谢梓寒调侃:“跳都跳了,总得看看吧。”

大雪过后的深林,很难辨别方向。

两人跃上树枝,站在高处都转了好些时间才离开深林。

出去后,视线稍微宽阔的些,但白茫茫的一片,也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居所,子渊突然凝视住前方:“主上,你看那边。”

大雪纷飞,雪堆并不稀奇,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么大一坨雪堆确实有些诡异。

两人对视一眼,向前方走去。

隔着大雪不易辨认,但走近一看,破碎的栅栏,烧焦的木块,纷纷被雪花覆盖。

刚才的大雪堆——赫然是一间被烧焦了的屋子。

“这木屋起火,应该不是意外。”谢梓寒推开上面的雪花:“这血迹留在上面也有段时间了,连这些地方都溅到了,看样子,屋主死前挣扎的很厉害。”

子渊:“洛大人或许就是被这家人所救,后来凶手追下山连带他们一起杀害,为了以绝后患,烧了这间屋子。”

子渊喃喃道:“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者。”

谢梓寒看向旁侧,轻声说道:“有。”

子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旁侧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脚印,许是刚刚留下,大雪还未完全掩埋。

两人对视一眼,围房屋绕了一圈,找到门口,正想推门而入。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子渊转过身,抓住那人的手腕,微微用力,匕首瞬间掉落在地,掩埋在雪地之中。

看清来者的模样,子渊皱起了眉头,立马松开了她。

面前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手臂瘦的几乎只剩骨头,灰头土脸,身上的棉服破烂不堪,半只手臂还露在外面,双手被冻得通红,嘴唇在颤颤发抖。

她狼狈的摔倒在雪地上。

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们。

“坏人!你们还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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