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君来
子渊神情恍惚。
视线漆黑一片,目光所及他看到了自己。
只有自己。
他亲眼看着自己挖开了眼前人的心脏,如一只怪物一般大笑起来,好似品尝美味一般舔舐血液。
他拼命想阻止。
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制,一下又一下的撕开猎物的血肉,血红色的肉体勾引着他最原始的欲望。
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嘲笑他是嗜血的怪物,他却不以为意,眼中只有这盘血中盛宴。
恍惚间,那具被撕碎的肉体坐了起来,咧嘴对他笑了,是霜伊。
霜伊用手挖出自己的心脏,将充满血腥的肉递到他唇边时,他猛地睁开了眼。
谢梓寒扶上他的额头:“终于醒了,还难受吗?”
“主上……”子渊猛的抓住谢梓寒的手:“我杀了她吗?”
谢梓寒揉着他的头:“我的狼崽是不会随便杀人的。”
“她不是恶人,她是无辜受害者。”子渊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我……我挖穿了她的心。”
“不是你,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谢梓寒轻轻按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柔声安抚:“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屋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梓寒,我可以进来吗?”
谢梓寒用被子将子渊盖好:“请进。”
风音看着床上的人,强行撑起一个笑容:“独狼醒了,没事儿吧。”
子渊挣扎着起身行礼:“风阁主,对不住了。”
风音轻轻一笑,眉眼中的疲惫甚是掩盖不住:“你无需道歉,不是你的错。”
“霜伊的身体状况我清楚,给她疗伤也不过是盼着让她多活几日,但从她攻击我那一刻起,我便知道她早已身不由己,如今离去或许才是解脱。”
风音深吸一口气:“她活着的时候,不让我们靠近,如今倒是安分了,我刚才检查了一番,没错,她身上确实有契印。”
“在小腹处。”
谢梓寒并不惊讶:“莫山派呢。”
风音:“我请人去询问了他们,莫掌门因为闭关,一直没见过那名弟子,许是克制不住了,便开始攻击同门,就在前几日,那名弟子就已经死在同门剑下了。”
“莫山派不愿将此事闹大,便草草安葬了那名弟子,如今听我说,他们便去开那名弟子的棺了。”
子渊:“……”
谢梓寒开口道:“不用惊讶,这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有价值的人,死了都会受人尊敬,无价值的人,死了也只是浪费土地。”
风音自嘲:“确实如此,很冷漠,但也很受用,像我这样优柔寡断,真不是个好事。”
谢梓寒:“不是你的错,是有人太过阴险。”
子渊静下心,平静的分析着 :“抓各大门派的弟子,为他们戴上契印再送回来,让他们在门派内自相残杀,是想引得江湖纷乱,还是另有目的?”
“不管他什么目的,该死就对了。”
人还未到,顾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子渊:“老师怎么来了。”
顾池噗笑,坐到床边:“你昏迷了好几天,谢梓寒可是直接把我从夜阁抓过来的,我还在养病呢,一点都不关心我。”
一旁的洛南洲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忍着没拆穿他。
子渊:“麻烦老师了。”
谢梓寒:“不麻烦他。”
“……”顾池也不再自讨没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们:“瞧瞧我养病那几天,都发现了什么东西。”
谢梓寒:“有话直说。”
“我询问过各大门派,发现我家教主大人的担心是对的。” 顾池也不继续卖关子了:“这段时间失去弟子的门派,都在几年前参与过捣毁契奴事件,除了千音阁。”
子渊:“当年的事都是各大门派自己收赏金自己解决,根本没有报团参与,怎么会有人了解的这么清楚?”
顾池轻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连我都能查到,更别说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了,所以这件事情究竟是报复还是碰巧,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风音不解:“当年的事我们并未参与,为何我的弟子会涉事其中?”
顾池:“根我的推测,有两个原因。”
“一是扰乱视听,恰好选中的你们,二是如当年一般,有人点名要千音阁弟子做他的契奴,事后却不满意,他们干脆就下达死命令,玉石俱焚。”
谢梓寒沉默半晌:“或许,赵乾坤真的没有死。”
顾池挑眉:“我家教主大人有眉目了?”
“我只是推测。” 谢梓寒:“当年最大的契奴场被销毁之后,那块地不久就被一个匿名买家高价买下,如今已成了整个顺康最大的酒楼,如果赵乾坤没有死,或许那里的老板会有线索。”
洛南洲:“君来酒楼?”
顾池抬手就是一扇子:“好的不学,天天记酒楼的名字?!”
洛南洲满脸怨气的退到一旁:“我只是以前听说过,听说过!”
谢梓寒:“君来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我曾调查过,楼主有着极其诡异的势力,对朝廷和江湖之事都颇有深入,据说就连相邻各国都有他的势力。”
顾池:“这么厉害的吗,排队见他的人不都踏破门槛了?”
谢梓寒:“自然不会是那么容易见的,这个楼主见人有一套自己的规矩,至于是什么……我还未曾了解过。”
洛南洲瞟了一眼顾池,默默与他拉开距离后才开口道: “我以前在酒馆听戏的时候,听他们谈起过。”
顾池咬咬牙:“你小子好样的。”
洛南洲试图无视他:“君来酒楼的幕后老板极少露面,哪怕有钱也不一定能见到。”
子渊:“不靠钱,那靠什么?”
“靠缘”洛南洲:“幕后老板只见有缘人,每逢过节会有一场拍卖会,老板会将自身的一件物品送出去拍卖”
“但不会告诉别人是哪一件,恰好拍的这件物品的,就有机会与老板见上一面,并提上一个要求。”
顾池挑眉:“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洛南洲挠挠头:“应该吧,毕竟君来的老板肯定不差钱,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都好说。”
顾池:“有钱人真会玩儿。”
谢梓寒:“进拍卖有什么条件吗?”
洛南洲:“交1万两黄金做定金,几年前是这个价,现在我不清楚了。”
谢梓寒思索片刻:“我去一趟。”
子渊:“我也要去。”
谢梓寒:“此事不宜声张,我一个人去便好,你乖乖养伤”
子渊:“我……”
“谢教主。”洛南洲出声打断他:“您必须带个人去。”
谢梓寒:“为何?”
“能进拍卖场的,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洛南洲沉默半响:“您见过哪个有钱人身边,没几个随从?”
谢梓寒:“……”
顾池悄无声息溜到洛南洲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是我们没见识行了吧!你给我闭嘴。”
洛南洲:“<。)#)))≦?教主,您真得带个人在身边,不然进不去!”
子渊:“主上,让我跟着您吧。”
谢梓寒沉默不语。
顾池手上用力搞着洛南洲,嘴里咬牙切道:“门派有我,把小白眼狼带上吧,你走了,谁管的住他呀?!”
子渊:“主上……”
谢梓寒叹气:“回门派把东西收拾好,明日出发。”
子渊:“是!”
——
“每日辰时,记得去看弟子们晨练。”
“早晚记得吩咐翼寻和暗鹰巡守,人员名单要灵活一些,不要老是死板的就那几个。”
“还有毒雾,你赶紧配好,天气冷了都散了不少。”
“记得分些解药给千音阁,这些时日,她肯定会经常来找我们,你也记得多多关照一下。”
“切记,不要把我出门的消息散播出去。”
“你也记得督促弟子们小心,我不在门派,万一有人偷袭怎么办?”
“还有……”
顾池忍无可忍:“行了!”
“我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副教主了,这些东西还需要你一一强调吗?”
“这些年,你管过吗?”谢梓寒看了他一眼:“记好!”
顾池:“是。”
谢梓寒:“还有,注意哪些门派的弟子回来了,给他们提个醒,至于信不信是他们的事。”
顾池:“嗯嗯,我家教主大人心胸真宽阔。”
谢梓寒:“好了就这些,都记好了吗?”
顾池抬眸看向一旁的洛南洲:“都记好了吗?”
洛南洲摸了摸鼻子:“差不多吧。”
顾池看向谢梓寒:“差不多吧。”
谢梓寒:“……”
难得出趟远门的教主大人,临近出发前,都还一步三回头的念叨着。
离开了夜阁范围
子渊才询问道:“您就这么不放心老师吗?”
“嗯。”谢梓寒郑重的点头:“好几年前,我出过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金库里仅有的十两银子没了。”
子渊:“被偷了?”
“不是。”谢梓寒:“据顾池说,是买菜的时候找补错了,全补给一个老人家了。”
子渊本想替顾池辩解两句,听到这些话,默默的闭上的嘴
谢梓寒叹气:“我不是不想让你跟我一起,而是门派里没个人看着他,我真不放心。”
子渊安慰道:“您放心,南洲在他旁边,老师亏多少钱,他都能补上。”
“是吗?”谢梓寒:“那就好,赶路。”
夜阁里
顾池正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
顾池眼睛都不睁一下:“乖徒弟让开,你挡着为师晒太阳了。”
洛南洲站到一旁,双手环抱于胸前就那么无声的打量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顾池忍无可忍的坐起来。
“盯得我背后发凉,你想干吗呀?柴劈完了吗?”
“砍完了。”洛南洲挑眉:“我就是闲的慌,没事儿,你继续睡。”
顾池挤出一个笑容:“乖徒弟,你睡觉的时候,为师呆在你旁边,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你,你也不能睡得踏实的,你懂这个道理吗?”
洛南洲:“不懂。”
顾池:“你站这么久,腿不酸吗?”
洛南洲转身离开:“对哦”
顾池见他离开了,便满意地躺下:“姜还是老的辣。”
突然旁边一阵响声,顾池睁开眼,只见洛南洲搬了条凳子,就那么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顾池:“……”
洛南洲:“不酸了。”
“……”
洛南洲:“你继续睡。”
“……”
深呼吸,深呼吸,微笑,顾池你要保持微笑。
个大爷
看着顾池翻身从椅子上起来。
洛南洲挑眉:“不睡了?”
顾池咬牙:“不睡了!”
“再睡会呗。”
“我去看他们训练,你别在这儿不务正业!巡逻去。”
“好勒。”
说着,洛南洲便将自己的椅子和顾池的椅子一起拖走了。
顾池:“……”
——
君来酒楼位于洛城的清莲河畔。
顺康第一酒楼,抬头望不到边,仿若与天际相连,墙面辉煌,精致的雕花更是不凡,日光下那镌刻在瓦墙上的光彩,使得他熠熠生辉。
坐落于洛城之间,彰显于大国之巅。
子渊与身旁的男人商量:“主上,离拍卖会还有些时日,赶了一夜路,现在天色也晚了,明日再去吧。”
“嗯。”
两人在城中寻找客栈,可是走了两条街,均是人满为患。
“老板,住店。”
“呦,两位客官,来的真巧。”老板搓搓手,眼睛死死的盯着子渊手中的银子:“小店刚好还剩一间房了。”
子渊:“只剩一间了?”
老板赶忙点头:“对对对,两位客官应该也知道,这几日正好赶上君来酒楼举行拍卖会,如今全城的旅店可能都没剩几间了。”
“我们这店啊,房间宽敞,床又大,两位要不就凑合一下?”
子渊正想询问身旁人的意见。
谢梓寒抢先一步开口:“嗯。”
“二楼最后一间。”老板欢欢喜喜的收下银子,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这位公子人长得这么俊,气度也不凡,出手还大方。”
“小公子就别担心了,这位公子一看就不喜欢占小便宜的人。”
子渊:“闭嘴。”
老板立马把银子揣怀里:“小公子可别激动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谢梓寒忍笑:“我在楼上等你。”
子渊叫了些好菜,又去将马栓好,才慢悠悠的溜回房间。
“主上,我回来了。”
谢梓寒“嗯”了一声:“过来吃东西。”
子渊乖巧的坐在他身旁,机械般的咀嚼的食物。
他醒来之后,回门派收拾包袱到很晚,回房的时候谢梓寒已经睡下了,早上两人也是匆忙赶路,期间几乎没什么交流。
那日的场景,他迷迷糊糊记得一些,他好像把主上的衣服给撕了……然后直接啃了上去。
虽说是他神志不清的举动,但如今他清醒,确实有些不敢直面谢梓寒了。
“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本能一哆嗦:“没什么。”
谢梓寒给他夹菜:“吃菜,别光吃米饭。”
“哦哦,好。”
谢梓寒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狼崽子,你在紧张?”
子渊立马放下碗筷:“没有。”
“没有就好,吃饭。”
谢梓寒看着他浑身戒备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他不就昨晚太困了,所以提前睡了一会儿吗?这崽子不是也乖乖爬上床挨着他了吗?
怎么今天就跟扎刺儿了一样,碰都碰不得。
现在不肯好好跟我说话,等晚上上了床,到时候你想逃都逃不了。
一想到这儿谢梓寒心情就十分愉悦,连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不过所谓,人类的快乐并不相通。
子渊看着谢梓寒的笑
心里有出一些不好的想法
他很想问主上,今晚他能打地铺吗?
但这个想法刚萌生,就被他扼杀掉了。
看主上这个样子,恐怕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