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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您会不要我吗?

他至今还记得初见谢梓寒的模样。

那道破裂的木门,带来的是新的渴望。

我曾无限接近烈狱,若非你出现我已然坠下。

子渊什么都知道。

他初来夜阁时,谢梓寒也曾对他有所防备。

但这几年过去,他清晰的感受到,谢梓寒所有防备皆是放下,所付出的全部为之真心。

他记忆有所缺失,唯有那场烈火在梦中骤燃,这使得他对所有人起了防备之心,一开始的乖巧懂事也是为了自保。

但他又是何时放下戒备的呢?

他忘了。

或许是在某个冬日夜晚,他在床上瑟瑟发抖,有人在身后将他抱紧。

又或是彻夜习武之际,有人陪他执守天明。

亦或者,每每执行任务回来,会有人问他受伤与否。

回来晚时,会有人在山门等候。

他不归家,灯火不灭。

他能感受到那人对自己的好。

那是除了母亲外,最无私的好。

这种好让他觉得飘渺,以至于他恢复了大半的记忆,知道了自己具体的身世,也再也提不起当年想要复仇的执着。

在南洲说他长得像自己兄长时都刻意回避。

不愿过多去深究,甚至多次催眠自己遗忘。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渴望如此简单。

只想留在这儿,留在他身旁就好。

曾幻想天高路远,如今只想伴你身边。

……

一路上没有半分停留,却在房门口萌生了退却之意。

他此刻回宫,不外乎就是平息外界谣言,打压外戚夺嫡之心,扛下这顺康基业。

但其代价,便是终身的禁锢和永无止境的争斗,朝堂不比战场,话语便可让人丧命。

看似短暂一别,实则恐怕再无相谈甚欢之时。

他都能想到之事,谢梓寒又怎会不知。

如此,谢梓寒都要执意让自己回宫,那他此刻的挣扎,又是为何呢。

他略带无措看着眼前的屋子。

主上这些时日,一直躲着他,他此刻想必也不在里面,不如听天由命一场,向前走吧。

子渊咬牙推开房门,走向里屋时,竟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刚看见床上侧躺着的人时,子渊竟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可视线却像被凝固在他身上,无法移开。 短短几日不见,他却甚是想念。

子渊忍不住轻唤着:“主上……”

床上的人却未回应半分。

他小心翼翼坐到床边:“您睡着了吗?”

那人安静平躺在侧,身体竟未颤动。

子渊十分眷恋的靠向他身旁,下意识想轻抚他的头发,猛然想起他前几日的颤动,又急忙收回,但那人却依旧毫无所动。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依旧没有半分抗拒,他眼睛闪烁,嘴角止不住上扬欣喜的快抑制不住自己。

直到视线看到桌上那碗未喝完的汤药。

他强装镇定的走过去,轻轻端起来嗅了嗅——安神汤药。

所以,这次没有抗拒,是因为药吗?

他强忍着手上的颤意,将碗放回桌上,胡乱擦干眼角的泪花,便躺到他身旁。

喝点汤药也好,能让你好好睡一觉。

他伸出手,向往常一样将他搂在怀里。

也能让我好好抱抱你了。

子渊双手环于他的腰间,将腿跨在谢梓寒身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轻蹭,熟悉的气味让他放松下来,同时也带来前所未有的心颤

“主上。”他轻唤着:“别躲我。”

好不好……

意料之中,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胸口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疼痛,不剧烈,却格外沉重。

他死死将谢梓寒禁锢在自己怀中,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

“我听话,不会再让你烦心了,你别不要我。”

行不行……

“嗯?”少年喉咙里发出呜鸣般悲咽:“理理我。”

胸口传来抑制不住的疼痛,他轻蹭着谢梓寒的脸颊:“我不想走,我想留下……”

“我很听话的,我可以很听话的……”

得不到半分回应,他只得将头死死埋入谢梓寒颈肩,近乎贪婪的吸食着他身上气味。

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却只能拼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泪水酒入脖颈,也未能引起他半分颤栗。

少年在无声中崩溃,身旁之人在无言收住眼泪。

……

子渊的意识被牵引到很远,一片虚无的尽头,站着他的谢梓寒。

当他猛然惊醒时,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他心跳的很快,下定决心要做点什么。

随意将衣服披在肩上,便冲出房间。

暗鹰好似守在门口多时,再见到他时,瞳孔中划过一抹惊讶。

前两日还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却面色惨白,神色接近病态。

“独狼……你没事儿吧”

子渊并未注意他的神情,直接询问:“主上呢?”

“在鬼手教主房内。”

子渊越过他准备离去,暗鹰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确定要过去吗?”

子渊将他的手掰开,无声的回答了他的话语。

暗鹰咬咬牙,伸手拦住他:“有些东西你心里知道就好了,何必点破呢。”

子渊直视着他,语气有些胆怯,神情却格外坚定:“有些话再不说,或许就没机会说出口了。”

暗鹰看到他瞳孔中的迷茫,缓缓将手放下:“你去吧。”

子渊来到顾池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刚将手搭在门上。

“你最近跟小白眼狼吵架了?”

是老师的声音

子渊顿时僵硬在了原处,他讪讪的收回手,下意识的凑近去听。

谢梓寒:“没吵。”

“别逗了。”顾池笑道:“谁看不出来你们吵架了,以前天天黏在一起,现在一个躲着一个,说说出什么事儿了?我来调解调解。”

“啧啧”谢梓寒品茶:“真没事。”

顾池:“确定?”

“嗯。”谢梓寒单手撑在桌上,闭着眼睛思考片刻:“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估计就是……腻了。”

腻了……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清晰的传入子渊耳中,他揉揉耳朵,一定是他听错了。

顾池差点没将茶喷出来:“腻了?这是什么,说人话。”

谢梓寒:“以前养他是觉得好玩,养着养着好像也没那么大乐趣了。”

顾池:“……”

“别不信。”谢梓寒轻笑:“那日赵程乾来找我说是有感兴趣的事,便提的是这个,他说若我身边还缺暗卫,他倒是想来。”

“当年不想让他在我身边,就是嫌弃他太弱,也没有独狼的天赋,可如今他已是崛起的一方势力。”

“确实是我看走了一眼,可如今这一方势力愿意趋于我膝下,弥补当年的遗憾,这感觉,我到着实有些期待了。”

顾池:“那子渊呢?”

谢梓寒随口答道:“送他回该回的地方。”

子渊脑袋一片空白。

这些话语格外清晰,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说服自己。

茫然的向后酿跄好几步,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的他眼睛疼,顷刻间,四周好像模糊了起来,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落。

子渊双眸通红,疑惑的拽紧胸口,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好疼,真的疼

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呜咽,扶着一旁的石柱颤颤巍巍的转身离去。

屋内

“他走远了,这么明显让他听到的内容,他居然也是信了。”顾池看着眼前连茶杯都握不住的人,缓缓开口:“谢梓寒,你这样真的不难受吗?”

“我了解他,哪怕他知道这种话是假的,也会难受。”谢梓寒将茶杯放在桌上,双手遮住自己的脸颊:“不过难受也得说啊,他留不下,我护不住。”

说了一了百了,这样最好。

顾池走到他身后,替他传输内力:.“难道日后都不见面了吗,他有多难受你感觉不到吗?”

“如果可以。”谢梓寒深吸一口气:“最好是不见了。”

顾池:“你为什么不问他的意见?”

“他没得选。”谢梓寒笃定:“于皇上,他是皇上唯一的儿子,自古按嫡长立太子,那个位置本该就是他的。”

“于容彦,他利用皇上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但若想要坐的犒,必须顺势而为,下一任皇帝也得与他有羁绊,我不想再跟他过多牵扯。”

“于整个顺康,刚刚太平不过数十年,如果再次改朝换姓,必定元气大伤。”

“那于你呢,六年的感情打水漂?”顾池冷笑:“血契共生,他能感觉到的疼,你也能感觉到,你这是在折磨自己吧。”

谢梓寒仰起头,双眸无神:“我没得选,现在疼些,以后几十年都会好过些。”

顾池:“真是疯了,管不了你了。”

谢梓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身后的顾池:“容彦以皇上之名说是感谢我们为顺康侦破两大案件,点名指姓要我带着独狼进宫赴宴。”

“这么快?”顾池神色凝重:“他若跟着你去了,怕是就回不来了吧。”

谢梓寒点头:“此番回去,他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只有自己,子渊是皇上独子,太子之位定是他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想坐好那个位置,没有那么容易。”

“他回去必定成为众矢之地,没人助他,他会走的很难。”

“但如今朝中局势已定,各路大臣都有想拥护之人,必定无人帮他。”

“除了,国教。”

顾池轻叹气:“国教这些年只敢在背后猖狂,朝堂之上没他们的人,容彦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确实最有可能拉住子渊,这对双方来说是共赢。”

“如今的局面对容彦虽不利,但他也等的起。”谢梓寒:“凭我们和国教的关系,若子渊不和我们彻底决裂,国教会助他吗?”

“朝堂虽无刀剑,却也更加寸步难行,无人助他,便少不了各种暗算。”

顾池沉默片刻:“既然后日就要走,明日要不你就陪陪他?那孩子说到底也才十八岁,这些年又被你养的娇气,如今怎受得了这种打击?”

“不了。”谢梓寒轻声道:“迟早都要适应,倒不如早一些。”

“我前几日还在逗他,谁能想到就这几日变化这么多,我以为至少还会在我身边待几年的……”

“如今走到这一步,若再再好好陪他一天,我怕自己都舍不得放人了。”

顾池思虑片刻:“把南洲带去吧。”

谢梓寒点头:“终于舍得把你那宝贝徒弟送给我了。”

”去去,谁送给你了”顾池无奈道:“再怎么样,他是独狼血缘上的堂弟,要是到时候你狠不下心,至少有个人在你面前晃悠,让你分分神。”

谢梓寒沉默半晌:“也行”

顾池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替他传输着内力。

确实,对谢梓寒而言这条路往何处走,都是死局。

以前南洲向他打听过子渊的身世,也向他提起,觉得子渊长得很像自己堂兄。

顾池当时还觉得这是他的错觉,如今事情真的发生了。

他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的徒弟终于找到了兄弟,还是该感叹这命运,伤人都不着痕迹。

——

谢梓寒整理好情绪回到屋内,却意外发现灯光亮起,他本该转身离去。

但此刻脚步却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

他推开门,子渊如往常一样坐在桌边,见他来了便赶忙起身。

“主上,我刚找到一些新鲜的食材,给您做了些菜,您尝尝吗?”

少年眼中的赤诚让他恍惚,竟不自觉的应了下来:“好。”

少年格外欣喜。

如往常一样,替他夹菜,与他认真汇报着近期门派的状况。

好像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

谢梓寒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对他的话语也只是草草敷衍,但好似并未影响到他的热情。

“还有暗鹰最近查到……”

“行了。”谢梓寒打断他:“后日,你同去一趟皇宫。”

子渊动作一僵,夹起的牛肉从筷上面掉落,他赶忙将桌面收拾干净,刚才还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移开,他小声询问着:“一定要去吗?”

谢梓寒偏过头,稳住自己的声线:“据说是皇上宴请,这是福气,要去。”

子渊开口道:“我不想去。”

“我吃好了。”谢梓寒将筷子放在桌上,站起身:“皇家的命令没办法拒绝,你收拾一下。”

看着他又准备离去,子渊赶忙叫住他:“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吗?

“嗯。”谢梓寒:“最近有点忙,我……”

“主上。”子渊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中是快压抑不住的颤抖:“我最近……不太安心,老是梦到您不要我了。”

“这次还是我想多了吧,对吗……”

子渊抿抿唇,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主上不是说,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不确定的都问您吗……”

“所以,您不会不要我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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