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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分别

墨轩皱起眉头,不自觉看向主位下的子渊。

后者却并无察觉到他视线,只是愣愣看着谢梓寒。

四周喧嚣吵闹,但他的目光却格外安静炽热,墨轩与他相隔甚远,都能感觉到那眸色中的眷恋。

谢梓寒面无表情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从头到尾没看容彦一眼。

四周大臣已瞬间安静下来。

“太子?陛下何时定的太子?”

等了好半晌才有人率先开口问道。

“容教主可莫要拿此等大事开玩笑。”

“就是,而且夜阁教主怎会帮皇上照顾太子多年。”

大臣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这件事明显在他们意料之外。

容彦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各位请稍安勿躁,国之大事,自然不允许嬉戏,皇上不日便会宣旨。”

他视线冷冷扫过在场所有大臣:“况且,太子是谁各位心中应早有定数,皇上让我今日提及此事,也是想让诸位看看,什么叫做身在宫墙之外,心在朝堂之上。”

“太太太,太子?”

镇北侯被震惊到话都说不利索,他一拍桌子站起,却猛的扯到伤口,疼得他几乎摔倒在地。

他神色慌乱看向墨轩,后者冲他轻挑一笑。

镇北侯心凉了半截,他早就听闻皇上独子病重,恐担不起太子之职,很可能在外戚中选一人来接任太子。

夜阁两次出手助墨轩,没当上锦衣卫督查时便尽职尽责,如今又是这个情形,若真是他那……

镇北顾不着疼痛,赶忙追问:“快说是谁!”

容彦好似苦恼的看向他:“镇北侯觉得还能是谁?”

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看向谢梓寒时还轻轻挑眉,最终将视线落在子渊身上。

众人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子渊立马移开紧锁在谢梓寒身上的视线,下意识握紧酒杯,漠视着容彦。

“当然是皇上独子。”容彦举起酒杯,轻挑眉:“墨玄殿下我敬您一杯,欢迎回家。”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子渊身上,唯独谢梓寒头也未曾抬起。

子渊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端起酒杯放至唇边:“容教主这是何意?”

不承认也不否认,打算静观其变。

容彦在心中摸清大局方向,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皇上本是打算在生辰当日将您接回的,可近期城中出现许多奇案,想必您也知道,所以不得已耽搁了些时日,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对面的镇北侯见此情景,狠狠地瞪了墨轩一眼,在子渊开口之前,咬牙切齿道:“这,这墨玄殿下不是一直在宫中吗?何时去了夜阁,还拜了外人为师,容教主不打算跟大家解释一番?!”

一波激起千层浪,此番话彻底点燃了大臣们心中的怒火。

他们早已认定,皇上的独子不管是身体还是能力,都无法撑起太子一位。

各位心中也有了扶持继位的人选,可如今墨玄归来,他们的算盘全然被推翻。

不仅如此,太子回归朝政,必定要笼络实权,那他们手里面的东西可能要拽不住了,种种怒火堆积成山。

“是啊,你们何时将殿下送出宫的,又为何要瞒着我们?”

“容教主既然可以悄无声息将殿下送出,还瞒我们这些年,那微臣是不是可以怀疑此人根本不是殿下?”

“皇上膝下就一个孩子,这些年却一直病重,老夫也从四面八方请了名医,可不曾想,竟都被瞒在鼓里!”

容彦淡定落坐,将酒杯握于手心,安静听他们争论。

诸位大臣见他淡定不语,便越发激烈,可他们却感到了从主位上涌下来的阵阵寒气,这迫使他们逐渐闭上了嘴。

“诸位既然安静了,那便听我说。”容彦轻笑:“当年那场大火,殿下深受重伤,各路名医无济于事,情急之下我想到江湖鬼手教主医术通天,便才将殿下送去医治。”

镇北侯一拍桌子:“那为何一直瞒着我们?!”

容彦:“鬼手教主是江湖中人,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不稀金钱不论身份,只救门中弟子。”

“皇上无奈之下,只得让殿下拜入门中,让教主医治,直至前些时日城中大乱,殿下身在江湖,却又放心不下,鬼手教主也见他一片赤诚,方同意他下山。”

“您说对吗?谢,教,主。”

容彦提即谢梓寒,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他,子渊瞳孔微颤,眸色中仍抱有一丝期待。

只见那人神色散漫,半坐于地上,手提酒壶仰头畅饮,闻听此言,随意擦干嘴边酒渍,随意一瞟:“正如,容教主所言。”

砰——

谢梓寒下意识随着声音看去。

子渊手中酒杯碎裂,腥红的血液从掌心留下,少年面无表情将碎屑甩开。

却在察觉到谢梓寒视线时猛的抬头。

不知是不是谢梓寒的错觉,两人明明相隔甚远。但对视的那一刻,谢梓寒好似看到他眼角在泛红。

容彦皱起眉头:来人,今天这杯子谁准备的?!居然把殿下的手都划伤了。”

站于子渊身旁的人立马跪地磕头:“对不起大人,都是奴才的错。”

“荒唐!”容彦呵斥道:“殿下刚刚回宫你便如此怠慢,简直罪无可赦,来人,将他拖下去杖打三十。”

“求容教主饶了奴才,求容教主饶了奴才。”那人的头磕在地面上咚咚作响,见容彦不在看他,便将目光移向的子渊:“求殿下饶了奴才吧,求殿下开恩啊。”

子渊没有说话,鲜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而他的目光只紧锁在那人身上。

谢梓寒只觉心口一阵绞痛,他赶忙移开视线,装作熟视无睹般继续喝酒。

容彦视线扫过子渊冷笑道:“既然殿下不想饶你,来人啊,拖下去。”

“慢。”在侍卫向前时,子渊挥手阻止了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算了。”

容彦:“殿下可是千金之躯,不给这下人一点教训怎么行?来人啊。”

“容教主。”子渊看了一眼跪在他身旁瑟瑟发抖的人,抬眸直视容彦:“我说,此事就此作罢。”

容彦勾唇一笑:“殿下心软,但本尊却过不去心里这关,不教训教训他们长点记性,本尊也会寝食难安。”

那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在大殿上愈发用力的磕头“求殿下救救奴才,求殿下救救才。”

“够了。”子渊深吸一口气:“既然容教主难以心安,不如让我把他带回去责罚,也免得在容教主面前心烦。”

“好。”容彦爽快答应:“既然殿下替你求情,那本尊也不好追究,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殿下去东宫,认真服侍他。”

“谢殿下开恩!”

容彦:“还不快去为殿下取药。”

“是是是。”那人急忙点头,踉跄起身向门口跑去,却因为太过慌乱而跌倒在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连滚带爬离开了大殿。

墨轩不动声色打量着容彦

果真是高手,初次见面就要压殿下一头,用一条人命,让殿下记清楚自己应该承担的位置,让他莫玩产生退却之心,不愧是国教教主。

容彦将杯中酒甄满,起身敬各位:“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起初殿下还不一定能被救治,不得已瞒了诸位许久,也还请诸位见谅。”

镇北侯已然看透局面,不管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让皇子在宫外流落多年,但如今皇子已然回来,太子之位便非他莫属,曾经恩怨是曾经,如今至少表面莫要再起任何间隙。

镇北侯踉跄起身:“殿下本就乃皇上独子,若非当初意外,怎会流离出宫,现如今殿下也已平安回宫,东宫之位舍他其谁!”

“老夫以茶代酒敬殿下,敬容教主,敬殿下。”

容彦将杯中酒水饮尽:“镇北侯不愧是皇上的心腹大臣。”

容彦环顾在场所有人,笑道“诸位大人,本尊记得殿下年幼时诸位大多数都曾见过他,如果怀疑大可上前的仔细辨认。”

他冷笑:“再不然也可请皇后娘娘出来辨认,本尊相信不管时隔多少年,娘娘都一定认得殿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皇后娘娘千金贵体,如今虚弱,怎可为等事情劳神。”

“老臣刚才一时老眼昏花,没认出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还有请殿下恕罪。”

容彦满意一笑,看向子渊:“殿下可要原谅他们?”

子渊还未开口,只听见一道懒懒的声音说

“诸位的朝堂之事,我也不便多听,如今殿下已平安回宫,门派中还有要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子渊猛的看过去,座位上竟只剩下了一脸懵懂洛南洲,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他时,他方回过神。

“容教主,那我也先行告退。”

他神情复杂的看了子渊一眼,便向谢梓寒追去。

“谢教主,谢教主等等。”

谢梓寒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好不容易进宫一次,不去看看你姑姑吗?”

洛南洲不知如何开口提起今日之事,只能木勒的回答:“啊……一会儿再去。”

谢梓寒:问道“要我陪你吗?”

洛南洲下意识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谢梓寒点头:“那我先回了,你也记得早些回来,不然你师傅会担心。”

“我知道。”洛南洲咬咬牙,侧身挡在谢梓寒面前:“您就真的不要独狼了吗?”

“他是你堂哥。”谢梓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淡淡开口:“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有他的亲人,这才是他的家,如今他回家了,我难道不该替他高兴吗?”

洛南洲急切道:“您真的舍得嘛!”

谢梓寒微微张唇:“舍得。”

“主上。”子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话语夹在寒风中,让他身体有些颤抖。

谢梓寒没有回头:“殿下这时出来做甚。”

子渊试图撑起一个笑容“您怎么不等等我。”

“不用,殿下已然了解自己的身份,便要抛却从前。”谢梓寒并未追问他何时恢复的记忆,也并未谈起二人之间的互相隐瞒,只淡然开口道:“您还有什么重要之物留在夜阁,我会差人替您送来,不劳您特意回去了。”

身后安静下来,谢梓寒稳住心神,大步向前走去,洛南洲看着谢梓寒越走越远,对子渊使了个眼色。

“我不想留在这里。”子渊快步走向前想离他近些:“我想跟您回去。”

谢梓寒:“殿下若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让南洲带给你便是。”

“至于回去,那不必了。”

“毕竟现在身份不同,动辄几条人命,殿下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别人吧。”

子渊声音哽咽:“主上我……”

谢梓寒打断他:“殿下别这么唤我,受不起。”

子渊咬住下唇,直到感觉弥漫在口腔的血腥味,他捏紧拳头,语气中夹杂着最后一丝期待:“那谢教主,以后我还能回夜阁看您,和老师吗?”

谢梓寒:“你若想见顾池,让南洲传信便可以,他的身手进出皇宫不在话下,只要殿下不派人抓他,别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至于我。”

“往日数年,皆是醉梦一宿,留不住的,我从不强求,更不愿遗憾,宫中危险重重,殿下便不要抽身再去干预江湖中事了。”

子渊愣在原地,这一刻他才恍然,曾经柔情万丈之人也可以如此决绝,他听见那人轻唤着

“墨子渊殿下。”

“留不住的东西,便不要徒增回忆。”

“如若可以,我们便不要相见了。”

子渊不知在原地愣了多久,也不知那人是何时消失在自己视线尽头。

他甚至来不及追问。

往日皆是碎梦,握不住,凑不齐,便只能放手,你是这个意思吗?

这虚晃六年,真的只是黄粱一梦吗?

谢梓寒,如果我不想醒来怎么办。

洛南洲第一次见到墨子渊双目毫无神的模样,他站在一旁,不知从何安慰。

自从他前几日从顾池那里确定独狼真的是他六年不见的堂哥之时,他除却迷茫不解更多的是替他担心。

生在皇家哪怕是旁系都有凶险,更何况是骤然回到宫中打破一切平静的皇帝独子。

独狼在江湖生活数年,如今却被困在皇宫里一人争斗,他又该如何是好?

“南洲。”墨子渊凝视着谢梓寒离去的方向,轻声唤他:“替我照顾他。”

给我点时间,我会回去的。

如若是腐肉滋生,我宁愿剔肉护骨,也要永世不复。

如若真是虚晃一梦,我愿长醉不醒,也要沦陷其中。

洛南洲知道比起安慰,墨子渊如今更需要的是没有后顾之忧,于血于情他都想助他

“我答应你,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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