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煞陀
墨子渊将手中卷轴递给林少卿：“我请高手验过尸体，诚亲王应当是在丑时左右遇害，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和贼人缠斗，虽诚亲王府邸远离当时打斗，但仍有士兵巡守，可直到清晨都无人发现。”
林少卿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殿下的意思是，有人串通贼人在官府安插内贼一同谋害诚亲王？”
墨子渊将桌上的案本推到他面前：“不敢确定，但八九不离十，我本想继续往下查，但如今手上有了部分凶手的消息，所以勘察内贼的事，还得麻烦林少卿了。”
林少卿假笑两声，靠在身后椅子上，与他拉开些距离：“可是这官府是归墨大人所属，哪怕是追查也理应是墨大人吧，我这贸然插手，到时候搞不好，还是我们的罪过了。”
墨子渊眸色凌冽：“想必林少卿也清楚，父皇可是点名让您和墨大人同助我。”
“墨大人正是因为没日没夜守着皇城，才让凶手有了可乘之机，如今墨大人悲痛欲绝，不知那日夜里，林少卿是否睡得正香？”
林少卿正了神色，坐直身体：“有些事，殿下可不能胡说！”
墨子渊：“本王只是实话实说，林少卿何故如此紧张？”
林少卿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案本：“本官一直心系皇城，只是有力无处使罢了，如今殿下开口，我定当义不容辞。查内贼等事就交给本官吧，我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毕竟这起案子是我主负责，我也会派几个心腹前往相助。”墨子渊挑眉：“那便辛苦林少卿了，本王还有事，就不留了。”
“恭送太子殿下。”
墨子渊听力极佳，前脚刚离开府邸，后脚便听到了怒吼。
陈烁华压低声音询问：“殿下，不怕他从中作祟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墨子渊神色淡漠：“不怕他从中作祟，只怕他不接。”
陈烁华：“可他和镇北侯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还是怀疑镇北侯？”
“一条绳上又如何？绳子断了一方没有退路，还不许另一方求退路找帮助吗？朝中如今三足鼎立，诚亲王去世最有力利便是我和镇北侯，至少我敢确定不是我，便只有多怀疑到旁人身上了。”墨子渊并不打算隐瞒他：“如今朝中大局动变，只剩我和镇北侯双立，而镇北侯现在手握兵权又有人脉，皇上必定会想办法打压他。”
“林少卿为了弥补当年李谦的事，这些年在朝堂上多支持镇北侯，皇上早已把他们归为一体，有我在中间，他至少不敢随便冤枉人，如果这件事他查不出乌纱帽必定留不下，可若查出，那镇北侯身边的人也是必定受损。”
“况且镇北侯爱子如命，尽管他这么多年弥补，但他们之间那条鸿沟永远无法跨越，如今在自己的乌纱帽和所处的阵营中选择，那就看林少卿要怎么舍弃了。”
“这几日我的人跟着李勋，发现他白日装扮成下人前往镇北侯府，总是要到傍晚才出来，且神色慌张，夜晚听到半分动静就会打起警惕。”墨子渊活动了一下手腕：“他们潜入过房间，发现他对我和墨轩虽多有不满，但大都只诅咒，实际动手的证据还未曾发现过，如今他日日惶恐，阵营里也有不少人被他带动自乱阵脚，不出几日破绽必出，凶手可能是他们请的江湖杀手，但幕后之人一定是朝堂中的，不会有错。”
陈烁华：“那我们接下来……”
墨子渊：“出手便牺牲三个药奴，凶手底下盘踞的势力绝对不小……”
陈烁华忽然停下脚步：“真的是药奴？”
“真的？你难道听谁说过？”
陈烁华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您不是让我一直跟着君来楼主吗？前日他跟我说想去官府看看尸体，我便带他溜了进去，他看见尸体说这是药奴所伤，便去追查他们的来源了。如今已过去两日，应当已经回来了。”
墨子渊：“走，去找他。”
这几日一直四处搜寻线索，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歇歇，几日未回宫，不曾想院中的雪柳竟已开了大半。
似雪飘零轻抚大地，带走冬日的流连，热迎春日的点缀，迎风拂过花朵，清香迎面洒过，赠与身心片刻的舒愉。
“太子殿下。”赵程乾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家谢教主呢。”
墨子渊转过身：“谢教主在忙。”
赵程乾面露不悦：“我整天跑东跑西的也就罢了，您倒是真舍得让我家教主大人奔波。”
墨子渊：“我的教主心疼我，便尽力与我分担，我更心疼他，自得更加努力。”
赵程乾：“你！”
陈烁华挡住墨子渊身前：“公事在前，还请楼主大人先莫要动怒。”
赵程乾勾唇：“你家小侍卫都比你会说话。”
墨子渊轻笑：“楼主喜欢，听他说便好，我闭嘴。”
赵程乾被气笑了：“行。”
他扬了扬下巴：“我听你说。”
陈烁华：“……楼主大人前些时日去查的药奴，查到什么了吗？”
“查到了。”赵程乾伸了个懒腰：“但我不想说，累了。”
陈烁华与墨子渊对视一眼后
陈烁华伸出手：“您给我就好，我来读。”
“……”赵程乾咬咬牙，从怀中掏出卷轴塞他手上：“拿去好好读，全是我的心血。”
“是。”陈烁华：“殿下，楼主这边请。”
赵程乾：“你们两个想把我拖进屋里暴揍一顿吗？”
陈烁华微笑：“读楼主大人的心血必定要选一个干净清雅的环境，如今光天化日自然不合适，请这边落座，我慢慢读给您听。”
赵程乾偏过头看了一眼谢梓寒：“你教出的人果然，够虚伪！”
墨子渊：“过奖，这边请。”
……
陈烁华将卷轴上的内容大致告诉了墨子渊。
墨子渊放下手中的茶杯：“曾经用药奴伤人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锁定这个叫煞陀的？”
赵程乾单手撑在桌上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缓缓开口：“因为他与这起案件最为相似。”
陈烁华：“劳烦您具体说说。”
赵程乾瞪了他一眼：“收起你这副腔调，别这么虚伪，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行。”陈烁华正了神色：“快说。”
“……”眼不见心不烦，赵程乾重新闭上眼睛思索着：“大概是在五年半以前，轻尧掌门的独子，也是死药奴之手。”
“据说当时被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但是他凭借最后的意志和几位高人的救治，最终保存了全尸。”
墨子渊：“和这起案件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几种毒素相克，互相制约才给他留了个全尸。”赵程乾：“由此可想传闻是真的，他身上沾染的可不止一种药奴的毒。”
“有五毒所沁养的，有百毒之花所浇灌的，有各种蛊毒所触摸的，反正就是在他身上的划痕伤口发现了至少四种以上药奴残留毒素。”
陈烁华：“杀一人便要动用这么多药奴，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赵程乾勾唇：“这就是相似之处。”
“传闻，在夜阁独狼横空出世之前，轻尧掌门的独子可谓江湖年轻一代的榜首，他自傲却也有实力，本在新一辈中独步武林，不曾想被一个刚冒出头的新人压下。”
“那些年心存不满，几次想找独狼单挑，可无奈夜阁不接受任何人单方面的挑衅，他父亲也不愿去招惹我家教主，他只能到处语言泄愤表达不满。”
“直到夜阁传出独狼重伤，皇室中又突然冒出一位长相与他极其相似的殿下，这人察觉不对，几次在皇宫周围包括行军路上窥看，终于确定独狼就是殿下。”
赵程乾觉得有些好笑：“身为江湖中人，平时嘴碎就算了，大家都不放在心上，可他明明知道殿下是皇室中人了，却依然管不住嘴，跟他底下的弟子说，殿下在夜阁靠教主，出了夜阁靠皇帝，反正在哪儿都饿不死，没本事只会靠拼背景。”
“传的广了，据说皇家也听到了些风声，派人来收拾他，但几次被偷袭都没成功，他便越发得意，后被人找上门，他也敢去应战，宣战之人就叫煞陀。”
赵程乾挑眉：“殿下，这煞陀手下药奴繁多，手段残忍，且伤的人和如今一样，都是侮辱过您的，种种皆是基于这起案件相似，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十有八九是他，你对他可有什么印象？”
墨子渊认真思考：“没，以前跟在主上身边，现在忙于皇家朝堂，我并未与太多人有过多的交流，这个人我确实没有印象。”
赵程乾耸肩：“无妨，既然知道了他信奉于殿下，那么想个法子把他引出来就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谢梓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旁，他视线扫过赵程乾时，夹带了些许警告的意味：“轻尧掌门曾经为了报仇，曾重金悬赏请整个江湖搜寻煞陀。”
“据说当时出动了接近上千人，但是并未搜寻到他的踪迹，还有好几名弟子都死在了万毒峰附近，死法都是被药奴挖了心，煞陀放言过，他对弱者从来都是一击毙命。”
“那种地方可是曾经毒门聚集之地，毒气弥经久未散，谁也不敢轻易靠近，再加上两年后轻尧掌门去世，赏金也不了了之，新任掌门怕被报复，一直力压此事，所以现在被大多数人淡忘。”
赵程乾偏过头，对着谢梓寒挑眉一笑：“我家教主大人提醒的真及时，我差点就忘了。”
墨子渊起身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脉，将他手举起来，上下打量着全身：“万毒峰附近堪称寸草不生，土地都是剧毒，一旦吸入，后果不堪设想，你身体可有感到什么不适？”
谢梓寒： “多谢殿下关心，不过那附近的毒雾只是传的厉害，实质还不如鬼手炼制的。”
墨子渊：“一会儿我给你运功，也求个安心。”
赵程乾死盯着墨子渊握紧谢梓寒的手：“太子殿下是想占我家教主便宜吧，傀魅花乃是花毒之首，服下用他炼制的解药，那些毒物根本不在话下。”
墨子渊抚上他的脉搏，确定平缓才放开了谢梓寒，他看向赵程乾：“瞧楼主大人这话说的，占便宜的方法有很多，我实在没必要利用这件事。”
谢梓寒抢在赵程乾之前开口：“这几日，我派人去蹲守过，附近也确实有药奴活动的痕迹。”
墨子渊伸手敲了敲桌上的木盒：“不瞒各位，我的人近来也在各处毒气聚集之地探查过，没想到在万毒峰附近还真让我找到点东西，刚刚才送来，各位与我一同看看。”
赵程乾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将他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巴掌大小，已经腐蚀到看不出血色的圆形物体。
“是人头，还算是新鲜的。”墨子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现在依照诸位的线索看，那煞陀便是最大嫌疑者，看来只有找到他才能问出幕后之人。”
“带有骨头的头颅都能被腐蚀成这样，心脏是带回去交差的，看过之后还不是要处理，那种东西应该会很快化为血水吧。”赵程乾漫不经心补充道：“若是证据被湮灭，哪怕捉到他也不好定罪了。”
“鬼手正在炼制丹药。”谢梓寒开口道：“我的人也围在了附近，就等殿下一声令下了。”
“若是解药充足，那么即刻便能出发。”墨子渊将倒好的茶递到推到谢梓寒面前：“不管里面的人是否为凶手，他手上必沾染了不少鲜血。”
谢梓寒端起茶，细抿一口轻声道：“所以能杀？”
“能。”墨子渊：“哪怕化为血水，证据也依然是证据，残骸也能定他的罪，到了万不得已杀之便是。”
赵程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江湖中曾经用药奴杀过人的都死了一大半了，还有部分年事较高，错不了的，直接动手就好。”
“现在还没抓到内鬼，为了防止通风报信，行装简单变好。”墨子渊看向谢梓寒：“诸位，注意安全。”
刮起的寒风吹动着屋外的柳枝，沙沙的声音却并未带来半分的惬意。
众人简单准备正要出发，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皇上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