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禁足
墨子渊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他皱起眉头看向门口。
苏公公快步走来:“皇上口谕。”
“宣太子墨玄即刻进宫觐见,其余人等全部扣留东宫,不得踏出半步,钦此。”
赵程乾靠到身旁的柱子上:“这皇帝倒挺会挑时间啊。”
他笑着看向一旁的谢梓寒:“教主大人,我们要一起被扣下了……谢教主?”
他笑容僵在脸上,他视线所看的那个人没有说话,甚至好像并未注意到他。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就盯在另一个人身上。
谢梓寒不苟言笑,大多数时候在他面前都是慵懒却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能让他认真注目的事情少之又少。
如今不再掩饰的关心,赵程乾顿时觉得自己很是可悲。
如此认真的神色却是不愿分给他半分。
赵程乾自嘲一笑,干脆闭上眼睛,靠在石柱上。
墨子渊追问:“苏公公,父皇这是何意?”
苏公公压低声音:“奴才也不清楚,不过皇上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还请殿下快进宫吧。”
墨子渊:“不行,事关这起案子的最大嫌疑人,我必须马上……”
“殿下。”苏公公向他行礼:“皇上派了御林军来请您,还请您莫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御林军?”这话中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墨子渊心中的疼痛逐渐蔓延,他笑道:“父皇倒真是,偏心我啊。”
苏公公侧过身,让出道路:“殿下,请吧。”
墨子渊不敢回头。
让他来相助本意只是想离他近点,前些时日还信誓旦旦去调戏他,如今让他陪自己奔波了好几日,还被扣留至此。
不该让他来的。
晚些就晚些,何必这么心急呢。
如今
怕,是真的怕。
悔,也是真的悔。
俯视着梯道下的行军,墨子渊笑了
“既然诸位是来请本王的,那便莫要惊动了本王的客人,如若不然,休怪本王让你们以命至歉。”
……
傍晚时分,宣政殿内
墨羽靠坐在龙椅上,垂眸翻阅着腿上的书籍。
李絮荷将葡萄喂到他嘴边:“皇上,来。”
墨羽张嘴咬住,全程没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葡萄吞下,对身旁的人问着:“太子怎么样了。”
苏公公弯腰凑到他身旁低声道:“在门口跪两个时辰了。”
墨羽抬眸瞪了他一眼:“朕问的是他认错没。”
苏公公:“……还没”
墨羽将手中的书砸在桌上:“真是反了他了!”
李絮荷急忙将手中的葡萄放下,抚上他的胸口:“皇上消消气。”
墨羽一拳砸在桌上:“朕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你看他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李絮荷将手搭在他拳头上:“太子殿下常年流落于宫外,缺乏您的教诲,如今又正直年轻气盛之际,手握重权,性子傲些也在所难免。”
墨羽:“他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还不够纵容他吗!他还要怎样!”
“您是一国之君,殿下与您难免有梳理。要是皇后娘娘能多空出些时间和精力教导殿下就好了。”李絮荷起身将扔到桌上的书整理好,好似不经意提到:“可惜娘娘身体不好,不然殿下那么聪明,再有一位称职的母亲加以引导,必能成大器。”
墨羽端起一旁的茶水细品一口后皱起眉头,声音多有些不悦:“絮荷,朕是纵容你,但不代表你能随意评判皇后,皇后虽身体不好,但她对太子绝对是为称职的母亲,以后你若是再说这种以下犯上的话,别怪朕不给你情面。”
李絮荷咬咬牙:“是,臣妾知错。”
“你退下吧。”墨羽:“苏焦把太子喊进来。”
苏公公:“奴才这就去。”
墨子渊单膝跪于大殿中:“儿臣拜见父皇。”
墨羽“嗯”了一声:“起来吧,刚跪了这么久可想明白了自己错在何处?”
墨子渊起身的动作一顿,他重新跪下:“是儿臣无能,久久未能抓到凶手,还因守卫疏忽害了诚亲王,儿臣甘愿受罚。”
“胜败乃兵家常事,朕不怪你。”墨羽审视着他:“朕只是想问问你,为何我皇家所负责的案件,你要请外人相助。”
墨子渊:“都是一心为国,那么彼此相助能抓住凶手,又有何不可。”
“况且……”墨子渊迎上他的视线:“儿臣与他们相处多年,深知他们的能力和人品,所以才特意请求协助儿臣调查。”
“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墨羽一拍桌子:“这是我天家之事,又岂容旁人指指点点!”
墨子渊:“可是当年洛大人一事便是他们协助儿臣查出的真凶!”
墨羽站起身来直指他:“当年因感激他的收养你,朕已经开恩过一次没有追究了!可如今时隔几年,再次动摇我天家威信又居心何在!”
“父皇!”墨子渊声音坚定:“儿臣保证大家全力以赴都只是为了国泰民安,并未想过其他!”
墨羽一甩衣袖:“人心隔肚皮你怎么能窥得见?如果真是全力以赴,但为何诚亲王还会遭此毒手?为何凶手还会逍遥法外?”
墨子渊:“诚亲王的事是儿臣之过,可如今我们也找到关键证据,很快便能将凶手……”
“够了!”墨羽厉声打断他:“若真有本事抓住便不会再有人受害,皇家的事理应由皇家处理,江湖难道没有皇家的人吗,国教的人任你调遣你不要,如今请外人相助还让朕损失了一名大臣,你让百姓如何看待你?”
墨子渊还未开口,墨羽便挥手阻止了他:“你这些时日也累了,朕将会把这个案子移交给他人,你不必再插手了。”
墨子渊猛然瞪大双眸:“父皇!林少卿少有接手此案,墨大人正陷悲痛,您又打算交给谁。”
墨羽冷笑一声:“你不是总喜欢让江湖人士来插手吗?如今朕就将此事交给国教,名正言顺,也随了你的心意。”
凉意从心底涌出
“请您再给儿臣两日时间,儿臣已经掌握了关键线索,就等着最后一击了!”
“不必多言!”墨羽:“舜天教为国教,容教主更贵为朕的恩师,在你刚接受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便不放心一直派人在搜查,你们之间不用交接……剩下的事,你不必再便是插手了。”
墨子渊还想再说些什么:“父皇……”
“好了!朕心意已决。”
墨玄沉默良久,才抬眸看他,眼中并无半点情绪:“所以父皇生气的,不是儿臣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不是诚亲王遇害,也不是儿臣请了外人,而是因为儿臣不许国教插手,对吗?”
“够了!”墨羽声音夹带着怒气:“朕刚刚已经派人将你请来的那些什么高人统统请回去了,你若是再多言,你母亲身边那位也不必再留下了。”
墨玄胸口有些发闷,他极力压抑,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发颤:“儿臣遵旨。”
墨羽重新坐回龙椅上:“有国教接手你便莫要操心了,看在这段时间你也竭尽全力的分上,朕便允许你待在东宫之内好好休息十日。”
墨玄:“微臣……叩谢皇上。”
离开时,才发觉夜幕已降临。
今夜无风,天空黑压压的,沉闷的紧,别说明月,连半点星光也未能瞧见。
他双腿跪的有些发麻,走的缓慢。
从皇宫回到东宫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总之街上已无半点人烟了。
前些时日恨不得早些回来多陪他,如今望着东宫,他却是不敢靠近了。
贵妃怀孕,母后病重,皇叔去世,凶手逃窜,他被禁足……就连主上也因为他被人驱逐。
这些年一直傲立江湖,他的主上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自己强大到能与他并肩,能带给他安心甚至直面以后。
可是到如今他却连自己都护不住。
所追求的自由,好像越发飘渺没了定数。
传说,人的存在是天神想让我们替他看看这万事万物的美。
可若世间真的有神,他倒是真想问问,这究竟想让他看什么?
是想让他见证被地位权利左右却又无法割舍的亲情,还是被各种肆虐踩踏血流成河的战场。
亦或是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无法相拥的心上人呢。
墨子渊一拳打向东宫的石墙,墙面出现一丝裂痕,掉落的石灰中还掺杂了些许血迹。
刻在骨子里的身影将他笼罩。
“殿下您这是甚?”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传来,下一刻自己的手被人牵过。
掌心残留的是熟悉的温度。
墨子渊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慢慢红了眼。
陈烁华将他强行拉进屋内,半跪在他身前,替他处理伤口。
墨子渊看着他耳侧的黑色印记,不禁偏过头揉了揉眼睛
“疼吗?”陈烁华稍做停顿:“属下再轻点。”
“不疼。”
“谢教主呢?”
“走了。”
“哦”墨子渊仰起头:“为什么。”
“容彦……容教主来了。”陈烁华一边撒药粉一边对着他的手背轻轻呼气:“带来了皇上的口谕。”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视线有些模糊,墨子渊问道:“我是不是让他失望了……他是不是觉得不要我是正确的决定?”
“没有。”陈烁华没有抬头认真为他缠绕手中的绷带:“谢教主刚刚还跟属下聊起,他没有不要您,他只是想让您回到您原本的生活,承担起您该有的宿命,他也未曾料到会经历这些……”
他继续道:“夜阁您的房间他一直留着,有事可以去找他,无事……也可以回去看他。”
墨子渊笑了:“那我可以常住吗?”
“……他没说。”
墨子渊笑着揉了揉鼻子:“算了,就是他同意我也不能常住。”
哪能再拖累他一次
陈烁华替他包扎好伤口,起身将药品些放好:“殿下,依属下所言,事情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后的胜者会是谁,您不必担心,就当韬光养晦了。”
墨子渊“嗯”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我饿了,想吃鱼。”
陈烁华:“……大厨已经睡下了,厨房里应该还有些其他吃的,您先吃点垫垫肚子行吗?”
墨子渊:“就想吃鱼。”
陈烁华:“可………”
“你给我烤,行吗?”
“行。”
明明昨日还可以私下打闹,如今整个东宫都死气沉沉,不敢有人多话。
而此刻后面的院子中冒出滚滚浓烟,烤鱼滋滋作响,香味好似凝固在夜风中,久久徘徊。
墨子渊看着他手中的烤鱼:“好久没闻到这个味了。”
陈烁华:“属下手艺不好,您别介意。”
墨子渊看着鱼:“挺好的,我喜欢。”
“殿下。” 陈烁华转动着手中的烤鱼:“最近咱们这里被盯的紧,属下也不能天天给你烤鱼,要是传到皇上那里,就要说您不务正业了。”
“别放调料。”墨子渊抓住他的手腕“吃鱼就是要原汁原味,不放。”
“……好。”
“你刚刚说的话,是想表达什么?”
“属下的意思是,等天明了就别任性了。”
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
“我从不在某件事情上任性。”墨子渊好似窥探了他内心的想法,接过他递来的烤鱼说道:“我只是习惯对某个人任性罢了。”
“……”
墨子渊轻咬下鱼肉,表皮被烤的酥脆,还夹着焦糊的苦味,鱼肉烤的干吧,里面没有味道,嚼起来,很有韧劲,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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