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母亲
皇帝今日种种行为是打算独权的前兆,将重权揽于手中,直接在朝中安插自己的势力。
如今朝中几位老臣纷纷倒下,唯一砥柱便是太子殿下,可今日皇帝明着打压他,摆明了便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皇家无情,众人心知肚明,曾对亲情抱有一丝希望的人也终将被磨平。
这朝堂要变天,各位大臣看在眼中,却是敢怒不言
“太子殿下。”容彦快步来到墨玄身前,挡住他的去路:“请留步。”
墨玄停下脚步:“国师大人,有何贵干?”
容彦笑脸相迎:“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本王伤势未愈,今日又早起上朝。”墨玄直视他:“如今有些乏了,想早些回去歇息,还请国师大人莫要挡在我前方了。”
“既然殿下乏了,那我便长话短说。”容彦微微一笑,却是丝毫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我曾经问过殿下在朝中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
容彦面露遗憾:”可好几次都被殿下否决。”
墨玄勾唇讥讽着:“容教主这是特意来提醒我错失良机了吗?”
“不,恰恰相反。”容彦:“我本就有意与殿下达成共识,再加之今日圣上下令,让我指导殿下,种种相加皆是天意。”
“我信任神佛,所以”容彦压低声音,凑近墨玄:“想再问问殿下,可否再做考虑?”
“容教主心思细腻,我不敢攀附,再者……”墨玄笑道:“您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国师,不必担心有人会觊觎您的位置。”
“殿下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如今朝中除了圣上,还有谁认可我这个国师吗?”
“天子之语,何人敢不从?”
“面服心不服罢了。”容彦:“殿下这是又在拒绝我了吗?”
“您从未对我发出邀请,我又何谈拒绝?”墨玄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本王今日实在乏了,无暇顾及国师说的话,便先行告退了。”
容彦看着他径直略过自己离去“啧啧”两声:“果然是小师弟带出来的人,和他一样,不听话。”
墨玄离开午门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凤仪宫的方向,片刻后便移开视线,不夹杂着半分留恋,快步离去。
他一出宫门,便看到了一个熟悉又意外的人。
陈烁华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殿下,属下来接您回宫了。”
墨子渊在边境待惯了,不习惯坐马车,这些事他身旁的人是清楚的。
他心头一颤,快步向前,两步跨上马车,掀开车帘。
“车身摇晃的这么厉害。”谢梓寒稳住身形,对着掀开车帘的人轻轻挑眉:“殿下这是有多迫不及待?”
墨子渊没有多语,探身入车内将他抱住
谢梓寒自然而然搂住他:“抱这么紧,这是在收拾我吗。”
“嗯。”墨子渊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上:“都让你别出来好好养伤的,你又不听。”
“着急出门哄狼崽子。”谢梓寒:“一不小心就把殿下的话给忘了,这可怎么办?”
“哄高兴了。”墨子渊轻“嗯”一声,闷声道:“这次就先放过你。”
谢梓寒:“多谢殿下宽宏大量,我定当尽心尽力,让您舒心。。”
墨子渊轻笑两声后,便沉默了好久。
他将头埋在谢梓寒肩膀处,把他抱的更紧:“主上……我”
“我都知道。”
这本是一场鸿门宴,他又怎么安心让他独自赴宴呢。
谢梓寒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我家崽子受委屈,被人算计了。”
墨子渊:“容彦从始至终并未想过要夺任何人的权利,更未想过要依附他们,他做的只是扫清障碍,帮父皇收权,他的目标和依靠一直是父皇……”
“被人算计是我能力不行,是我的问题。”墨子渊眼尾泛红,他死死搂住谢梓寒极力克制着自己:“可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
为什么他与母亲和爱人分别,在边关历经生死才能得到的东西,别人却辅助他破获两个案件就能得到。
为什么他当年想去战场,父亲都想过要阻止,而如今却能将与他同等的地位拱手让人。
为什么当年他提出的事情有人支持父亲都无法同意,而如今全朝反对的是父亲却鼎力支持。
又为什么将他接回宫中让他历练,却又要去扶持外人。
各方面施压,将我逼回皇宫的是他,给予我太子之位,让我学会独立面对朝政的也是他,如今怕我谋权夺位的也是他。
不肯放我远离朝堂,却又不放心我入主朝堂,我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究竟是他的儿子,还是他一个威慑权利,怕旁姓夺位的工具。
他小声的呜咽,说不出半分话语。
谢梓寒心疼,却不知该从何安慰。
于旁人而言,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是皇帝也是权利,可对子渊而言,那更是与他分别数年的父亲。
父亲对孩子严苛并无大碍,可太多的区别对待和极其的戒备心,总是不留余地的伤着他。
谢梓寒轻柔着他的头。
小家伙委屈的从来就不是吃苦。
他委屈的只是父亲对自己超出旁人的防备心。
谢梓寒开口: “我后悔了。”
墨子渊快速用手背擦干眼角的泪花:“我没哭。”
“哭是每个人都有的宣泄方式,我不是说这个。”谢梓寒亲吻他的唇瓣:“我当年就该强硬点,将你留在我身旁。”
“你要留我,我也会跑的。”墨子渊如今已明白当年的形式。
若他强行留下,只会带来无穷的后患,只会给他在意的人带来更多的苦难,他迟早得回宫,主上只是提前了这个过程。
墨子渊重新趴在谢梓寒身上:“现在不走就行。”
谢梓寒轻抚他的后背:“不走。”
城中的地段过于平缓,马车在路上疾驰也未感太多颠簸。
忽然身旁的车帘开始抖动。
他冷着脸,伸出手间窗帘拉开,抬眸对上站在高处的容彦,后者对他轻佻一笑。
他听见了
“小师弟,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争不过我的。”
谢梓寒神色淡漠,一如当年:“只有不属于你的,你才会想着争夺,属于我的,我只在意怎么守护。”
“那我们走着瞧,看你守不守得住。”
“你也走着瞧,看我们的东西,看你动不动的了。”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狂风暴雨,穿透只是分分秒秒的事。
不出半日,皇帝动怒,国教教主成为国师之事传遍全城。
墨轩以送药为由来到东宫。
“殿下。”
墨子渊伸手阻止了他行礼:“不必多礼,墨大人坐。”
墨轩落坐与他对面:“殿下,今日皇上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在皇家,有时在意之人,往往只能冷眼相加。”
“本王知道了,多谢墨大人提醒。”
“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想与您相商。”
“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请讲。”
墨轩不自觉捏紧拳头:“我的人打听到,李勋在牢中一直叫喊,说这一切都是镇北侯指使他去做的。可今日在朝上,皇上并未提及此事。”
墨子渊杯中的茶水溢出来一些,他将茶水放在桌上:“镇北侯已经死了,别说两起案件了,就是十起案件的罪压在他身上也无济于事了。有人不想让李勋留下来,所以贪污那件事不管是不是他自愿,他都必须得死。”
墨轩:“殿下觉得是谁?”
墨子渊反问: “墨大人心中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呢?”
“这里没有旁人,那我便直说了。”墨轩捏紧的拳头松开:“李勋在牢中完全是口不遮掩,我的人甚至听到他大吼说,他知道我父亲死的真相……”
墨子渊噗笑:“这不就是在自掘坟墓吗?愚蠢。”
墨轩:“我的人是很久以混进去的,如今就是正常的当值,当时听到他这嘶吼的肯定不止我的人,他们本想继续去查,却发现李勋如今已经被毒哑且神志不清了。”
墨子渊:“墨大人是想告诉我,连你的人都知道的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对。”墨轩深吸一口气:“可皇上怎么想我不得而知,也不敢揣测,可是国师……或许是我多虑,但我仍想告诉您,我觉得他不简单。”
墨轩手掌心内渗出冷汗:“李勋被毒哑之前,除了皇上,您,还有容教主便无人再去见过他了。”
“那墨大人为何不怀疑我?”
“皇家血脉一例秉承,内斗可以外争不会。”墨轩沉默半晌才说道:“这是父亲,曾交于我的道理。”
“我与您在战场上曾以后背相托。”墨子渊淡笑:“您不必紧张,我与您是一样的观点。”
墨轩:“当真?”
墨子渊点头: “一个在江湖中绵延数百年的门派想要入主朝堂,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自古江湖朝堂分割,唯有抵御外敌时会实会团结一致,平时两不相犯,而有的人试图将两者纠葛在一起,实现坐镇江湖榜首之位的同时也能拿捏朝廷重臣。”
墨子渊示意旁人给他添茶:“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他或许是想借助朝堂智力稳住自己的江湖地位,那也并非不可。”
“只是我这个人吧,往往喜欢往坏处想。”
墨轩:“有备而无后患总没错,我与殿下想到一块儿了。”
墨子渊:“如今父皇信任他重用他,我也不好扶了他的面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墨轩:“朝中大殿宽阔,看似可以一步登位,实则满目荆棘。”
墨子渊挑眉:“若有人互相扶持,那倒是会走的轻松些。”
墨轩举杯:“以茶代酒,不知殿下可否愿考量锦衣卫。”
墨子渊回敬他:“这是自然。”
咚咚咚——
“那个……”房门被敲响,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溪望抿抿唇,看向墨轩时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打扰你们了吗?”
墨轩在看到她时立马起身,打直身体:“溪望姑娘……好,好久不见。”
“墨大人好久不见。”溪望对他点头笑着,便走进屋内,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太子殿下,这是娘娘托我带给你的糕点,娘娘近些时日偶尔能下床走动了,这可是娘娘亲手做的。”
“母后可以下床了?!”墨子渊脸上的欣喜是抑制不住:“多谢你替我照顾她。”
“娘娘很好呢,谈不上照顾。”溪望余光时不时看着墨轩:“宫中还有事,我就先回了,殿下记得趁着吃。”
“殿下。”墨轩立马行礼:“末将打着看望的旗号不便多留,便先行告辞了。”
墨子渊看破不说破:“慢走,我就不送了。”
看着墨轩快步追上溪望的模样。
他喃喃自语着
“讨好我做甚呢,这种事儿不该去讨好南洲吗?”
“嘀咕什么呢?”
墨子渊回头,平静无波澜的眼眶里瞬间泛起了星河:“来的正好,母亲送来了些糕点,快来尝尝。”
谢梓寒坐至他身旁,墨子渊掀开盖子。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几个白白的小团子。
墨子渊一愣:“原来,她知道我喜欢什么。”
谢梓寒拾个团子喂到他嘴边:“尝尝吧,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果然。”墨子渊慢慢咀嚼:“除了枣泥酥,其他还是一个味儿。”
谢梓寒:“都是一个味儿,那你还最喜欢这个。”
“味道都是一样的。”墨子渊:“但他看着好看”
谢梓寒失笑将盘子端起来,想放到桌上,却带起一张字条:“这是什么。”
墨子渊眉心微皱,他拾起来后,上面的字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依旧是他熟悉模样。
“我很好勿挂念,今日听闻朝中事,知你心中苦楚,母亲想要告诉你,无论何时,蔺殇爱我,亦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