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帝,后
“我的狼崽越长越大,人反倒是越发温柔了。”谢梓寒搂住他的脖子:“给了南疆喘气的机会,不怕他们反噬重来吗?”
“战事开头是为了和平,结尾也应当是为了和平,我不恋战,也不会让人欺凌。”墨子渊闭眼低头与他相碰:“如若有一日他们要反噬重来,那我必再手握刀刃,将他们斩草除根。”
“若到了那一日,你会后悔今日所选吗?”
“绝不后悔,战争无情浴火噬血,即使重来千万次,我会感叹世道变迁,但绝不会后悔今日所选。”
谢梓寒与他近在咫尺,能看清他眼下泛起的青痕,眉眼中的疲倦更是遮盖不住。
墨子渊眷恋似的轻蹭着他。
谢梓寒心底不免犯起酸楚,他伸出手轻戳着他的脸颊:“饿了。”
“我也饿了。”墨子渊起身握住他的手:“早让他们准备好了,走,去吃饭。”
猛的从座位上被拉起,谢梓寒没反应过来,踉跄两步才勉强站稳。
他十分淡定的抖了抖衣袖:“走吧。”
墨子渊却不动声色握紧他的手,目光从他脸上慢慢下移。
谢梓寒被他看的后背发麻:“看什么!”
“看你。”墨子渊咽了咽口水,凑到他跟前低声音关切道:“还有些疼是不是?”
“已经好了!”谢梓寒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再说那五名弟子都是我一人收拾的,你还在瞎担心什么?”
“你厉害,我知道。”墨子渊搂住他的腰:“但也毕竟是第一次,一会儿回去我再给你上上药。”
“不需要。”谢梓寒一把将他的手推开:“给你自己上药去吧。”
墨子渊看着他走路都些许踉跄的背影,忍笑快步跟上:“那一会儿主上帮我把手上的药草换了,我再帮你上药如何?”
“我这次轻点……绝不弄你了。”
“主上你走慢点。”
……
国师黑着脸回到殿中,明眼人都知道气氛不对,纷纷大气都不敢出。
容彦派人去给皇帝传信。
下人眼见不好便快马加鞭来到宫中。
皇宫,宣政殿
墨羽正俯身勾勒着手中的画卷,时不时抬起头尝尝手边的糕点。
苏公公快步从殿外走来:“奴才拜见皇上。”
“起来吧。”墨羽:“国师的人来说了些什么。”
苏公公快步来到他身旁,低声转述,片刻后才询问道:“所以皇上是否要再让殿下休养一月?”
墨羽神色微怒:“都这么长时间了,殿下伤势未何还没有好转,太医院那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回皇上,殿下的伤口已然愈合,就精力不佳,提不起精神。”苏公公犹豫好半晌,才小心翼翼道:“殿下接连破除两个案件,又带伤上朝,如今还要抄百遍《静心论》,这确实很难养好。”
“殿下都这般模样了,还抄什么抄。”墨羽将眼前的画卷一推开,坐在椅子上单手揉着揉着额头:“你去把前几日南疆进贡的山参给殿下送下去,好好补补。”
“奴才遵旨。”苏公公:“那殿下想修养一事…”
墨羽沉默好半晌:“国师怎么说?”
“国师说虽要以殿下的身体为重,但身为一国太子连续几月不上朝,也确实难以安抚民心。所以先免去殿下的抄写,让殿下再养半月,以此再做决定。”
墨羽:“这样也好,就按国师的意思去办,记得,把朕库房中所有滋补的东西都给殿下送去。”
苏公公有些犹豫:“这……”
“有话便说,别在这里烦朕的心。”
“皇上,您前些时日不是下令将所有大补的东西都赏给贵妃娘娘了吗?如今就只剩下南疆前几日进贡的山参了。”
“朕何时……”墨羽话语一顿,不禁自嘲一笑:“朕老了,竟把这事儿给忘了,罢了……既然赏了那便算了,把山参给殿下送去吧。”
“奴才这就去。”
“等等。”墨羽拾起盘中的糕点,有些失神的问道:“这糕点是贵妃做的吗?”
“回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做的。”
墨羽微瞪大瞳孔:“阿…皇后的病……好啦?”
“殿下派了位医术高超的姑娘进宫来陪娘娘,娘娘的心病多有好转,如今也能下床走走,不再惧怕阳光了。”
墨羽失神般的呢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请恕奴才多嘴。”苏公公府身:“娘娘贵为正宫,本来按照规定您每月至少都得有两日去陪陪她,但一娘娘先前一直病重,太医院的人说怕传染您了,便一直没让您去。可如今娘娘病情逐渐好转,皇上要不去看看吧?”
见皇帝犹豫不决,苏公公继续道:“这糕点便是昨日花灯节娘娘特意为您做的。”
“你去忙你的,别跟着朕。”墨羽站起身,向殿外走去:“也别向任何人透露朕的行踪,尤其是贵妃,不然朕拿你是问。”
“奴才遵命。”
根基不稳时不敢与她亲近,只得将宠爱加于后妃之中,以她们母族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根基渐稳时不敢见她,怕她被卷入后宫争宠的风波中,怕有人会因为自己的亲近而加害于她。
出于愧疚,害怕和担心,这些年来见她的次数寥寥无几,且都是在她安睡时才敢靠近。
墨羽站在凤仪宫前,忽然有些恍惚,这些当真是为她好,还是因为自己害怕而将她抛之脑后?
他深吸一口气,让侍卫不必通报。
自从那年大火后,墨羽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光明正大来过凤仪宫了。
……
“溪望,你来看看。”洛沐漓坐在日光下,微风吹起她眼前的头发,她认真的整理着墨子渊送来的花灯:“子渊不是说只送来了八朵吗,这怎么多了一朵?”
“好,您稍等。”溪望将被子叠好,随手取了件披风才从里屋走出,她走到洛沐漓身后,将衣物披在她肩上:“许是天意让殿下数错了,长长久久寓意更好。”
“是吗?”洛沐漓出神的拾起一朵淡粉色荷花模样的花灯,举在日光下:“为什么我觉得这朵有些似曾相识……”
“您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洛沐漓回过神:“子渊最为心细,这些都是他手做的,可别把送给别人的送我这儿来了,一会儿你将这朵带去给他吧。”
溪望虽觉得奇怪,但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反驳。
洛沐漓抬眸对她笑笑,转头看向远处,不禁红了眼眶。
溪望随着她目光看去,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着龙纹的男子,她没见过皇帝,却也深知这等服饰不是旁人能穿,她连忙跪下:“拜见皇上。”
墨羽没有理她。
视线直直落在洛沐漓身上。
她还是喜欢一席淡衣,发簪垂边,除了憔悴不少,其他皆如记忆中般美好。
洛沐漓回过神,赶忙起身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墨羽快步向前,却在离她三步之处停下,他捏紧的拳头又松开:“免礼。”
“多谢皇上。”洛沐漓抬头时眼眶已然红润,她扬起嘴角,一如那般温柔:“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墨羽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没有说话。
洛沐漓:“你们都退下吧,溪望你也退下。”
“是。”
洛沐漓看着离去的人,轻声道:“没有人了,皇上可以安心了。”
墨羽与她对视:“阿漓,你瘦了。”
洛沐漓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臣妾前些时日才敢窥看日光,还未来得及好好调养,吓到皇上了。”
“没。”墨羽伸手握住她的手:“我就是觉得好像许久,未看到你了。”
“皇上日理万机,如今能得空来见见臣妾,臣妾已是很满足了。”
“我几次见你都在昏睡。”
“皇上是有事想问臣妾吧。”
“朕一直想问你,当年的那场大火。”墨羽心跳加快,声音有些发颤:“你怪我吗?”
“不怪。”洛沐漓笑的依旧那般好看:“那不是皇上能决定的,即使是您过来了,那场火也是要燃起来的。”
墨羽起身替她整理头发:“这些年苦了你了。”
洛沐漓握住他的手:“皇上,臣妾虽没出宫,但也听说了外面的风雨,子渊受伤了,您又将他禁足了,对吗?”
墨羽没办法否认:“对。”
洛沐漓不自觉捏紧拳头,拽紧手中的花灯:“子渊虽不是再您唯一的孩子了,但他也绝对不会起任何反叛之心。”
“我没有碰她……我也不知怎么会如此。”墨羽下意识想解释,不知为何却有些语无伦次:“阿漓,很多事都会事与愿违,我知道但却不能决定,你……”
“我明白,您有难,子渊心中也有结。”洛沐漓明白后妃的手段,下药迷惑都屡见不鲜:“臣妾就是不懂,为何他主动提起,您也不能随了他的愿让他去查。”
“朕是皇帝,有些事已经拍关定板了,绝对不能……”
“可您是他的父亲。”相识这么多年,洛沐漓第一次打断他:“请皇上原谅臣妾的失礼,那场大火,臣妾虽不怪你,却也是放不下的。”
洛沐漓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道:“您今日难得来看我,我却跟您说这种不愉快的事,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墨羽:“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同样,我也不想让你失望。”
洛沐漓微愣
墨羽对她伸出手:“朕身旁已经没有几个交心的人了,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陪着我散心。”
洛沐漓回握他:“臣妾这身体还是不便出宫,就到后院陪陪您,行吗?”
墨羽起身将她牵起来:“我们走。”
“溪望。”洛沐漓将她叫来,脱掉外衣递给她:“这日阳光正好,烦你将我这件衣物放好,顺便将这朵花还给子渊。”
“是,娘娘。”
如当年初进宫那般,二人身上没有繁重的礼仪首饰,没有帝王皇后的权贵气势,唯有与彼此执子相守爱恋间的依偎。
二人行走在后院的石子路上,没有谈起朝中局势,就着身旁的花水风露,谈论着风月间的想恋。
有人暗中盯着,却无人敢靠近。
哪怕身居高位,也得要有自己的时间。
今日便如皇上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