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朝局
容彦挑眉:“娘娘,皇家最忌夺权,您今日这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咱们可都是要被砍头的。”
李絮荷抬眸冷笑:“国师若是害怕这个,今日便不会前来找我了。”
“我的确料到娘娘会提要求,但也不曾往这方面想过,太子如今正值壮年,又权势正盛。”容彦似有些为难:“您这要求,恐怕有些太过艰难。”
“恕微臣直言,假您真的诞下的是皇子,那多年后太子已年过三十,您的皇子却还在学堂学语。”
容彦:“无论是长幼还是才能他都已经落下了一大截,别说太子之位了,就是若干年后改朝换代,您的皇子或许还没到亲王的年纪。”
李絮荷摇摇头:“皇上身强体壮,还轮不到太子继位,何况身在皇家,一切都是未知。”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太子如今站稳脚跟,是因为皇上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但等我的孩子出生,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都是皇家的,都有能力追逐自己想要的位置,凭什么我的孩子就不可以。”李絮荷咬紧牙关:“我侍奉皇上多年都未有孩子,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这一定是上天在暗示我父亲的冤屈,这个孩子,便是为他洗清冤屈唯一的道路。”
“既然您执意要求,那么微臣只能尽力而为。”容彦眼中划过一丝戏谑:“毕竟微臣和众多支持侯爷的人都相信,侯爷一定是被冤枉的。”
李絮荷:“我李家忠肝义胆,绝不会白白受这冤屈!”
容彦惋惜道:“侯爷的案件,监斩者是墨大人,墨大人与太子殿下一向交好,想必他们也是信了侯爷这番罪名。”
“诚亲王一直与我父亲对立!太子竟也相信这种人。”李絮荷重重拍打着桌子:“冤枉我父亲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容彦勾唇行礼:“微臣定当全力,为侯爷洗清冤屈。”
李絮荷目送他离开,天空洁净透亮,甚至没有半分云彩,望着眼前的道路,那里也不会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她攥紧拳头,虽是一时冲动的选择,但事情已然定格,那便拼一把吧。
……
这两日,墨子渊听太医的话好生静养,他人没出东宫,但通过暗卫和南洲搜集来的消息,已经大概确定了青兰殿和架阁库的方向。
早朝后找个机会留在宫中,再想办法去看。
墨子渊缓缓睁开眼睛,主上不在身旁,他总是异常敏锐。
窗外树叶闪动,都使他不得安眠。
他推开窗户坐在窗边,哪怕入了夏,夜里的风还是微凉。
朦胧夜色中,无人能看清他的情绪。
虽说此次进宫的目的是要查查前朝往事,可今日的早朝,想必也不会太平。
……
“喜得见太子殿下身体好转。”
果然不出他所料,翰林院掌院便直接开门见山将话题引入。
“我们前些时日正在和皇上探讨关于南疆进贡物品稀少一事,不少大臣都觉得是南疆并无归顺之心,今日殿下也在,微臣很想听听殿下的看法。”
“南疆国土本就不如我顺康一半,地小物少纯属正常。”墨玄淡笑回答,理性分析:“何况两军交战不过三月,此番物品进贡较少,想必也是受了重创,力不从心了。”
“此事先放在一旁,朕有话问你。”墨羽神色严肃,打断他们:“玄儿,你如今虽身在朝中,但边疆防线仍是归你负责吧。”
“回禀父皇,是儿臣负责。”墨玄单膝跪下行礼:“每隔十日边疆便会传来消息,向儿臣汇报状况。”
“如今边疆如何。”
“一切安好。”
“哦?”墨羽脸上露出一抹琢磨不透的笑容:“那朕为何听户部之人说,南疆余党时常骚扰边疆战士呢。”
墨子渊面不改色:“敢问父皇是听何人说起。”
“送粮的王刚曾多次提及,有南疆余党还在骚扰边疆战士,甚至还出现了抢夺粮草之事。”
“回避父皇。”墨玄:“那不是抢夺。”
墨羽:“那是怎的一回事。”
“回禀父皇,一个月前边疆来信,说南疆遇旱灾又因长期战争而国库空虚。”
墨羽有些意外:“南疆大旱?为何朕未曾听说。”
“据说是南疆皇室多有压制,避免消息泄露,儿臣也是听边疆将士们说,有大量难民向顺康迁徙,路过将士营地,他们见不少老人妇女食不果腹,甚至孩童都骨瘦如柴。”
墨玄神色坚毅:“于是他们向儿臣请命,说今年朝中运来了大量粮草,他们能保证吃食的情况下还填满了粮仓,所以将士们想,是否能将多余的捐赠给他们。”
墨羽声音听不出喜乐:“你同意了?”
“是。”墨玄:“如今天气炎热,多余的粮草也不宜过久存放,与其坏掉浪费,不如将他们捐赠给灾民,但因多余的粮草不多,尽管将士们多有节俭,但仍只能救一小部分。所以才会让王大人看到抢夺画面,认为是贼扣反击。”
刘寻开口道:“粮草事关官将士根基,此事殿下怎能擅自做主,好歹也该跟皇上和诸位大臣们商量商量,您此番是否有些滥用职权了?”
“性命不等人,边疆与皇城哪怕快马加鞭不分昼夜来回也要十几日,再加上与诸位大臣探讨的时间,大半月便蹉跎过去了,那样会死多少无辜百姓。”
“何况,刘大人,送往边疆的粮草那便属于边疆将士,本王为何不能负责?”墨玄看着他冷言道:“本王从未向朝廷多申请一份粮草,全是将士们自发节俭,难道此事还要备案不可?”
刘寻: “话虽如此,可这粮草毕竟是来自官家的口粮。”
“难道刘大人每日吃的便不是官家的口粮了吗?”墨玄回击着:“那按照刘大人你这个说法,您平时吃两碗饭,今日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碗,省下来的这一碗,你见门口来了个乞丐,顺手递给他时难道也要备案?”
刘寻被怼的半天说不出话,只能支支吾吾道:“可本官递给旁人的米饭只是小数目,并不会伤及国库。”
“我的将士们也没有伤及国库。”墨玄冷视着他:“将士们也曾体会过衣不果腹的感觉,所以他们自发节省。”
墨玄带着一丝审问的语气:“虽数量不多,但也能救的一群人性命,他们自愿向外界彰显我盛康慷慨之义,怎如今到了刘大人口中,怎么显得那般见不得人。”
“好了。”墨羽开口,阻止了刘寻回击:“你们吵的朕脑仁疼,太子,你先说说你此番所为何意?”
“回禀父皇,儿臣认为一个国家,是民心决定存败。”墨玄:“如今南疆已元气大伤,而我们不仅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主动拿出我们的粮草解救他们的百姓。”
“如此在相邻各国看来,一是我们有大气之义,二能彰显我们战乱后依旧国力雄厚,三也能让南疆的百姓感恩于我们,这样哪怕日后南疆还有反叛之心,他们民心不稳也无法出击。”
朝中一片寂静,半晌后
容彦才悠悠开口,打破僵局:“太子殿下深谋远虑,懂得拉拢百姓自然是好事。”
墨玄:“多谢国师赞赏。”
容彦淡笑:“太子殿下虽深谋远虑,可挪用将士们吃食,这必定会先动摇我国之根本。”
“皇上。”容彦:“微臣恳请朝廷拨粮送往边疆帮助南疆灾民,顺应太子之意,显我顺康之心。”
墨羽沉默片刻:“太子提议,国师支持,那朕必然没有反对之意,朕准了。”
“谢父皇,但儿臣仍有一事不解。”墨子渊神色上露出一丝疑惑:“南疆已交了降书,那诸位在朝中公然讨论南疆是否有归顺之心,这又是何意呢?”
林少卿出言提醒道:“殿下莫要误会,诸位大臣只是怕南疆心中还有不满,会对我顺康进行反扑,所以早做戒备罢了。”
“原来如此。”墨玄好似恍然大悟:“本王还以为诸位大臣是想在本王伤势未愈,将士们疲惫修养之时,让我们对顺康乘胜追击呢。”
墨玄视线淡然扫过那几个脸色惨白之人:“终究是本王在战场待久了,容易多心了。”
墨羽抬手示意他闭嘴:“荒年无战乱,我顺康也不会趁人之危,太子也莫要追究这事了。”
“儿臣遵旨。”墨玄:“不过儿臣也只是想提醒诸位大臣,百姓们都心系朝堂,尤其是边疆的百姓,他们刚刚受了战火的摧残,如今正是心思敏感之际,朝堂此番话若是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难免会引慌乱。”
“所以还请诸位大臣谨言慎行啊。”
墨羽注视着朝中众人:“太子的话,诸位大臣都记下了吧。”
“臣等铭记于心。”
“若无其他事,朕也乏了,诸位就先退一下吧。”
“臣等告退——”
墨子渊缓步离开殿中,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留在宫中,视线猛地停在前方的背影上。
“国师大人请留步。”
容彦露出笑意看向身后之人:“太子殿下有何贵干?”
墨子渊快步走到他身旁:“今日我见国师大人少有发言,不知是否是因误伤您弟子之事让国师大人郁身于心呢。”
“殿下此言差异,那日本就是吾未曾禀明殿下才酿成此祸,何来殿下之错呢。”容彦神色淡漠,好像旁事都与他无关:“至于今日在朝中,殿下也知道吾刚接触朝堂,对所有事情都不太了解,所以自然是少说多看了。”
墨子渊觉得今日的容彦有些奇怪,但他却无法从他眼中看出半分闪躲:“那国师大人为何愿意帮本王说话。”
“吾不是帮您说话,吾是帮灾民说话。”容彦:“身在乱世又要饱受旱灾,无奈远离故国流离,遇到了好心之人,却被别人当做余党,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位小师弟。”
墨子渊一愣。
容彦继续说道:“我的小师弟生母不知所踪,养母残死又被师门逐出,在江湖流离半所,终于找到归宿,蹉跎了半生,好不容易安定,可如今却好似又被人拉了回来。”
“灾民有人救济,可深陷漩涡中,旁人可拽不出来。”
“殿下,您说他置身事外不好吗,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呢?”容彦似笑非常的看着他:“是愚善还是被什么东西拉扯无法割舍呢?”
墨子渊嘴角浮现一丝冷意:“每个人志向不同,有人拼死打压别人是为了身居高位,而有的人流离半生却依然见不得别人受苦”
“善恶不是旁人说说便能决定的。”
“人与人的不同,往往就展现在这生死之间。”
容彦:“哦?您说他会后悔吗?”
“本王不了解国师口中说的师弟。”墨子渊:“但本王确信,本王和本王重要之人不参与这重重变革才会后悔。”
“您是太子,参与变革是您的本分。”容彦:“可我师弟归隐多年,却想重回江湖,他好像忘了,那江湖已经变了天。”
墨子渊:“既然变了,那就把他推翻。”
容彦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但片刻便归于平静:“殿下,有些东西适可而止就好,续往下走,结局或许不是他想要的。”
墨子渊:“多谢国师提醒,不过是不是想要的,还得看过才知道。”
容彦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殿下如此执着,当真是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容彦行礼:“近来江湖中多有变革,朝中的事我也分身乏术,但是身在这个位置却好像不能抽身离去。”
“所以烦请殿下多多为皇上分担,专心朝政,切末顾忌旁事了。”
墨子渊还未开口。
陈烁华并快步走到他身前:“殿下,贵妃娘娘想见您。”
“哦?这还真是难得。”墨子渊笑着回敬一旁的容彦:“国师也看到了,本王如今有事在身,我们改日再聊。”
“微臣恭送殿下,也烦请殿下多多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