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太医
东宫内
陈烁华站在墨子渊房门前,伸手拦住太医们
“诸位,在下已经重复的很清楚了!太子殿下如今疲惫,谁也不见!”
“陈侍卫。”为首的太医表面谦恭,口中却是在步步紧逼:“微臣们是奉了皇上圣旨,特来为殿下调理身体,还请陈侍卫莫要让我们为难。”
陈烁华:“不是在下想为难诸位,而是殿下今日实属疲惫,进门前也再三叮嘱不许打扰,如果放诸位大人进去,在下也不好交差。”
姜太医摸了摸胡须:“哦?陈侍卫只担心不好向殿下交差,却不考虑能否对皇上交差吗?”
他看着陈烁华越发难看的脸色,心中顿感畅快,便“好意”提醒着:“皇上许久没见殿下倍感思念,但都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让他早早回宫休息,如今更是派我们上门为殿下调养。”
“可如今我们却被拒之门外,陈侍卫是要将皇上的心意也拒之门外吗?”
陈烁华:“在下不敢。”
姜太医:“那就请陈侍卫让开,莫要挡了老夫们去为殿下调理身体。”
陈烁华深将长剑收回:“诸位可以进去,但在下也要尽职尽责提醒诸位。”
“殿下在边疆战火中经历多年,入睡时对外界一切十分敏感,最烦旁人闯入,至今除殿下恩师外,其余在殿下休息时,靠近之人无一幸免。”
“就连当时着急传递消息的墨大人,也是被殿下刺穿了的肩膀,从此再也不敢擅自踏进半步。”陈烁华笑着侧身让开道路:“若殿下不小心将各位伤着了,请各位不要将怪于我家殿下,毕竟在下是提醒过各位的,诸位若是想好了,那便请吧。”
身后的年轻太医们有些犹豫,侍卫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若他们再执行闯入,真的是伤到哪儿了,也是算他们自找。
可为首的姜太医却并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他入官场多年,早就见惯了这些哄人的伎俩。
他可是带着皇上的暗旨过来,哪能被这些没头没尾的东西吓破胆。
“多谢陈侍卫提醒。”姜太医:“老夫记下了。”
他推门而入,带着弟子们向里走去。
“陈侍卫为何不随我们一起进来?”
陈烁华:“在下不会去招惹殿下,在门口守着便好。”
“装神弄鬼。”姜太医小声嘀咕一句,一甩衣袖便向里走去。
房间不大,却出奇的安静,耳边回荡的只有他们这一行人的呼吸声。
姜太医满怀自信的站在屏风前:“给太子殿下请安,属下奉皇上之命来替殿下把脉。”
在他意料之中,等了好半晌,依旧没有听到半分回应,甚至在床上翻身的声音都没有。
姜太医冷笑一声,抬手就要将屏风推开。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之间屏风后射出一把短刃,姜太医来不及反应短刃便已划破他的脸颊,向他身后射去。
年轻的太医们已被惊呆愣在原地,直到短刃插到他们身后的墙上,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蹲下身抱头求饶。
姜太医嘴角抽搐,被划破的皮肉传来疼痛,温润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带来浓重的血腥味。
滴答一声。
他整个人瘫软似的倒在地上,面容惊恐的向后蠕动。
“谁允许你们在本王休息时擅闯的!”
屏风后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质问,姜太医连滚带爬的试图站起:“太太子殿下,微臣姜氏是奉皇上之命来替殿下诊脉的。”
隔着屏风,他们看不见太子,只能依稀看见床上的人影坐起:“本王的侍卫是否有警告过你们,本王入睡时禁止旁人打扰。”
姜太医:“皇上担心殿下您身体还未康复,所以才会让……”
“那父皇可有下旨让你们擅闯本王房间?本王的人是针对诸位了的不成?让诸位连几个时辰都等不了!”话语还未说完,便被那人不耐烦的打断:“亦或是,你们认为本王柔弱,奈何不了你们?”
身后年轻的太医立马与他一同下跪求饶:“请殿下息怒。”
“还来了不止一个。”
众位太医头上冒出冷汗,却是头也不敢抬。
“你们是打算一人替本王诊一条脉搏,还是打算把本王围着当猴看!”
姜太医:“请殿下明察,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为了更好为殿下调理,所以才带弟子们来协助,并不是有意打扰殿下睡眠。”
“够了!别在本王跟前鬼哭狼嚎,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死人了!”
“通通给本王滚出去,没有本王允许谁再进来,下次划破的就不是脸了。”
姜太医颤颤巍巍的抱紧药箱:“可,可是皇上让……”
他话音刚落,一把匕首直直落到他面前,短刃深深插进木板内,离他膝盖只有两指宽。
姜太医顿时脸色惨白。
“本王这身体还需要诸位太医调理吗?”
“不了不了,太子殿下身体康健,微臣立马告退。”
陈烁华十分合时宜的将大门打开:“诸位太医速度如此之快,是已经替殿下检查好了吗?”
姜太医一手搂住药箱,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见他这番模样咬牙切齿道:“殿下身子康健,不需要我们。”
陈烁华:“嗯,姜太医先去处理自己的伤势吧,在下就不送了。”
他面带微笑,十分和善的看着他们离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收起笑容来到屋内。
伸手将屏风推开,便赶忙致谢:“多谢洛公子及时相救。”
墨子渊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不客气。”
陈烁华猛的抬头,只见洛南洲坐在墨子渊身旁摆弄着画卷:“……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墨子渊将自己外衣脱下,随手找了件衣服披上:“在那群人快被吓死的时候回来的。”
“陈侍卫坐吧,别理他。”洛南洲抬眸看了他眼,随口道:“他现在正郁闷。”
陈烁华身体一僵:“没将他们拦下是属下的问题。”
“停。”洛南洲赶忙开口阻止他:“他不是郁闷这个,他郁闷的是刚才已经摆好姿势,就等着那群人察觉声音不对掀开屏风进来了。”
墨子渊伸了个懒腰:“本想趁此机会解决掉他们,谁能想到那么大群人被吓得神志不清,声音差别那么大都听不出来。”
洛南洲:“姜太医已经都到这个年纪了,再不惜点儿命,这几年都够呛。”
陈烁华:“不过皇上为何会突然派人来看您有没有回宫?难道是我们今日的行为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不会,哪怕风起落叶也需要时间。”墨子渊很笃定:“才这么点儿时辰还不至于传到皇上耳朵里,既然我今早在朝中提起我身体不好,那么父皇这就是在借着关心的名号让我不要乱跑,安心待在东宫。”
陈烁华:“不出宫也好,还省得被人盯上。”
墨子渊拿纸笔写下两个名字:“父皇送了些上好人参给我,去将墨大人请来吧,我见他前些日子精神不济,得好好补补。”
“是。”
墨子渊指尖轻敲另一个名字:“至于这个,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查查他到底是谁。”
“属下马上去办。”
陈烁华离去后,洛南洲才站起身伸个懒腰:“有活干了,忙去了。”
墨子渊挑眉:“不等吃了饭再走?别一会儿回头跟主上说我虐待你。”
“出来办事儿受了冤屈,现在不得赶紧去告状。”洛南洲看着地上的那几滴血迹,思索半响:“要是等一会儿我吃饱喝足,那群太医该见的都见了,那我还干什么活?”
墨子渊失笑:“那一会儿放厨房给你温上。”
“行。”洛南洲将画卷还给他:“走了。”
墨子渊倚靠在房门前,看着他们远去,半晌才转身回房,打开画轴,看着画中的人轻声呢喃着:“墨庭,你和墨霆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
姜太医离开东宫后,一路上都铁青着脸,没说半个字。
年轻的学徒们根本不敢开口,只有唯唯诺诺的跟在他身后,姜太医一边捂住伤口一边大步向前走。
路过的妇女一把扯过身旁的孩子,立马遮住他的眼睛,路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也毫不在意。
“师傅师傅。”一位学徒看着从他指缝中涌出的鲜血,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到他身旁:“您先找个地方坐会儿,或者是弟子们去租辆马车,让我们先替您处理伤口吧。”
姜太医停下脚步,眼神越发凶狠:“怎么,我只是被划了一刀,你就迫不及待要凑上来邀功了?”
那名学徒一愣:“没,弟子没有这个意思。”
学徒赶忙否认后又怕他不相信似的,急忙解释:“弟子是见天气炎热,这伤口又有些深度,若不及时处理会发炎溃烂,往后还会留下疤痕……”
“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这种事情需要你教我吗?”姜太医心中突生一股无名火,他用带血的手拎起他的领口,伤口随着他脸部的扭曲越发拉扯:“老夫是侍候过先帝的人,如今皇上也重用老夫,谁敢轻易夺走老夫性命!你们一个二个都想骑到老夫头上吗?”
学徒双腿一软,不顾大街上许多人异样的目光,他直接跪倒在地:“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徒儿只是想让你早点处理伤口,不然会留下疤痕。”学徒刚进宫不久,他脑袋里铭记着入宫时嬷嬷给他的教诲。
于是几乎麻木的重复着:“是太太太医院的规定,服侍圣上者不得沾染病症,面容上不得有血渍和伤痕……”
“去你的。”姜太医双手攥成拳头,一脚将他踢倒,他气得指尖都在抖:“不要叫我师傅,我没你这个不孝弟子。”
“老夫脸上有疤怎么了?老夫还是能伺候皇上,你能吗?!”姜太医看了一眼身后其他不知所措的弟子,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两个还在那里傻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他从老夫身边拉开,从此再不允许他踏入太医院。”
“是是”
所有志向高远的行医者,都渴望有一日能进太医院,能服侍皇室。
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太医院,他们自然不愿因为这一点儿怨声而离开,哪怕姜太医品行卑劣。
但正如他所说,他在宫中地位极高,得罪他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于是他们不顾那位学徒的苦苦哀求,便在大街上直接将他拖拽离开。
“以后再对老夫出言不逊便就是这个下场,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行了。”收拾掉人之后,姜太医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他冲学徒们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明日寅时准时出现在太医院。”
“是。”
这条通往皇宫的主干大街上,每一日都发生着不同的争吵,王员外的马车和李员外的马车相撞,刘家大少爷又喝醉了,发着酒疯在街上闲逛。
人口越密集,争吵越是繁多,甚至每日都会经过这条道路的人,会把发生的争吵当做每天必不可少的趣事儿。
这些事儿会成为他们饭后休息时的谈话。
没有人会在意被处决的那个人,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聊天的话题,他们只会对朋友谈论,今日街上一个老头居然暴打了一名青年。
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新鲜事儿,很快让这只持续半刻钟的争吵烟消云散。
洛南洲蹲在暗处沉默的将这些事物都看在眼中,他冲着被拉走的学徒比了个手势,示意同样埋伏在暗处的人,跟紧他们。
而他自己则悄悄跟着姜太医来到了国师府中。
在皇宫心口不一的人太多了,表面服侍这位主,其实暗地早已被他人买通。
姜太医口口声声说是奉了皇上之命,实则发生重大变故,第一时间却来禀报了国师。
国师府戒备森严,且看护的都是江湖中人。他根本无法靠近,只得躲在远处。
收集情报最需要的便是耐心,洛南洲从不怕等,他怕的只是等不到结果。
街上带着新鲜菜肴贩卖的百姓也纷纷收摊回家,一车的糖人还剩下两个,被摊主分给了自己的孩子。
满满一草把的糖葫芦,如今也只剩下一根了。
国师府的大门却依旧紧闭,洛南洲靠在墙上的墙头打了个哈欠,睁眼时,一只手握着糖葫芦,递到他眼前。
“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