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墨庭将军
墨子渊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还活着，你们也还活着，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奇怪？”
宋波甩开宋坡的手，咬牙切齿冲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小娃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们两个是已经半截入土了，可你安！你还有大好年华没过，你就这么想死啊！”
“我不想死！”墨子渊理直气壮：“也不信鬼神，所以不相信知道一个人的存在就会死！”
宋波呼吸越发急促，他剧烈咳嗽着：“你！你！”
墨子渊端起一旁的汤药，吹了几口后，赶紧送到他嘴边：“别你我了，喝药！”
宋坡一把抢过他的汤药，一边替宋波顺气，一边喂他服下。
墨子渊黑着脸，转身就要出去。
宋坡：“站住！”
“干嘛？”墨子渊回头：“我的任务只是治疗你们两个，现在汤药喝了，我也没必要在这里久留。”
宋坡一边拍打着宋波的胸口，一边追问：“你的太\/祖是谁？为什么会跟你提起那个人？”
墨子渊满脸不耐烦：“我的太\/祖就是我爹的爹，我家一脉单传。”
宋坡声音猛的加大：“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向旁人提起吗？！”
墨子渊：“没有！他是在临走前才告诉我的话，没说完就已经走了。”
宋坡沉默了。
这娃子听说这个故事是中间跨越了几代人，想必知道时才几岁。
他神色凝重的看向墨子渊，如今他能记下这么多年……也是一种执念了。
墨子渊烦躁的在原地转圈：“我说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都什么习惯？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告诉别人的事，要求守口如瓶又希望代代相传，你们到底想干嘛？”
宋波头上布满汗珠，呼吸长而缓慢，他凝望着墨子渊：“你太\/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又凭什么告……”墨子渊不耐烦的转过身，对上他们二人的视线时，他顿然沉默。
二位老者神色皆是疲惫，可望向他时却一种无法言喻的表情。
他明白时机已经成熟了。
“行！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好像我瞒着你们一样。”
他将在得到的消息挑挑拣拣告诉他们，还在话语中隐约暗示自己的太\/祖当年也参加过对外部抗敌。
“就这些了！”墨子渊坐在他们对面的小板床上，烦躁的揉着自己的头发，半响后才抬起头瞪他们：“别这么看我了，跟我太\/祖一个眼神……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不问你们了，行吧！”
他作势就要出去。
宋波叫住他：“小娃子。”
墨子渊回头：“干嘛？”
宋波与宋坡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宋坡：“你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没有的话回来坐好。”
“我凭……”
宋坡：“你太\/祖没给你讲完的故事，我们给你讲。”
墨子渊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抿抿唇：“哦。”
……
轩明帝时期，乃是整个朝汉战争最多的时期，他在位时大小战役二十多场，却未有败迹。
听闻他醉心于兵法，却从来不以战争的胜利自豪，若说他此生最大悔恨和骄傲，那便是自己的大儿子。
我们两兄弟年少时入了军营，当时皇家突来一位将军统领我们，有人便传起了他的谣言。
据说他是大皇子墨庭，作为皇上的第一个儿子，竟是由一位宫女身世的答应生下。
后宫佳丽三千，不乏和亲公主，大臣贵女，但偏偏第一子却是由一位宫女生下，这在皇家可谓是奇耻大辱。
据说，轩明帝是醉酒时宠幸的那名宫女，也未曾想她能怀上。
所以对墨庭将军的降临毫不欢迎。
在他牙牙学语之际，便将他送出宫远离生母去修行，至于送到哪门哪派，大家也无从得知。
出生后在宫的几个月，那期间几乎无人见过他，轩明帝对于对此事格外在意，所以宫中无人敢提起，也未有几人知道轩明帝的大皇子是谁。
不知何时起，甚至民间有传言他在出生时便已夭折的消息。
皇城的消息总是传不到边疆，这些话也是很多年后将士们在一起讨论时，把自己听到的风声拼凑在一起所得到的。
将军回宫是因为许多年后，边城贼人越发放肆传到朝廷耳朵里，朝廷派人镇压时发现，贼人背后火力充足，官兵尽有些抵挡不住。
在关键时一位身怀武艺的少年，将他们击杀，取下了首领头颅，轩明帝论功行赏时才发现，那名少年竟是被自己抛弃的大儿子。
迫于当时的压力，不得已将他接回宫中，但并未让他久待，知他一身武艺，便将他送往战场。
轩明帝有意隐瞒他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哪怕当时有人散出谣言，我们也不相信这位是皇子，只觉得自己的将军是一位与皇上同姓的少年。
那一年南疆贼人凶猛，我方军心溃散，轩明帝亲自披甲上战场，但由于对方太过阴险，好几次中招…都是墨庭将军将他救出。
最后一次将军为救他身中数剑命悬一线，轩明帝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到了将军的大义。
不被重视，却一心为了江山奋斗，不怕伤痕，不惧死亡。
拥有这般身手和心怀，却并不记恨他，当时轩明帝在军营中亲口说，等将军恢复战事结束便封他为太子。
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将军当真是皇子，但他自己从未提起。
有将士大着胆子上前追问，他只是笑笑说，上了战场都是将士，都是只有拿起刀挥向敌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后方的人，是难道多一层身份对方就不会砍你了吗？
墨庭将军对太子之位不是很在意，他伤好后也并未回宫领赏，而是继续奔赴战场。
轩明帝倍感欣慰，所以还未立下圣旨，未实行册封大礼时，便亲口对着文武百官称墨庭将军为太子。
此事一出，没有大礼，民间百姓只知皇上有心仪太子人选，却并不知是谁。
但我们很清楚，那就是我们的将军，当时营中便纷纷唤起将军太子，他说了我们几次，发现我们不改。
便由我们去了。
敌人被击退后，墨庭将军带人巡逻阳关时，救下了一位前来和亲的公主，并一路将她送回皇城。
据说那位和亲的公主正是要嫁给太子，当时边疆基本已然稳定，轩明帝也将墨庭将军留在了皇城。
我们听说皇上很是器重我们将军，所以打算在大婚当日颁布圣旨，也正式赐他太子之名。
那时我们才知道将军马上要成亲了，正是那位公主。
据说与将军很是般配，我们还嚷嚷着要喝喜酒。
就在各位将士们自发要为将军庆祝时，边疆突然来偷袭，杀了大家个猝不及防。
那场偷袭好似他们早有预谋，甚至在前方开路的，并不只是单纯的人，是一群不知名的怪物，拿剑刺透，他们也不会倒下。
本以为会死在战场，将军却连夜来到了边疆，再次坐镇三军。
但那一日，本应是他的大婚之日。
那次的战事很吃力，没有任何准备，皇家也支援不及时，不仅有外方敌人，好似军队中也有不少内贼，将军几次被暗杀，却由于大敌当前无暇顾及，每次虽躲过，却都无力从头追查。
直到一次将敌方击败后，将军回营时再次被偷袭，这次由于身受重伤并未躲过，他便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那场战斗所存活下来的将士不多。
我们那支小队那日正好出去寻找将军，便躲过了屠杀，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回来时，整个军营成为了火海。
救出奄奄一息的伙伴也只是像我们强调再不要提起将军后，便归去西方。
我们不知为何，依旧倔强的寻找，直到城中传来消息，轩明帝重病逝世，太子墨言登上了皇帝之位。
边城大多数百姓不满反抗，纷纷抗议说墨庭将军才是皇位首选，起码要先将将军找到……
可凡是参加了那场反抗的人，在一夜之间竟被人杀光。
就连我们当年那支小队也只有我们几位兄弟逃了出来。
我们不敢上街，不敢提起自己的身份，甚至一闭下眼睛便是那熊熊燃起的大火。
可在街上流浪数月后，我们发现许多人已经不敢提起将军，甚至刻意将他掩埋在记忆中。
我们便下定决心一起凑了些银子，来到皇城。
一打听却发现知道将军的人好像都被杀了，朝廷说是是江湖中的人疯了才胡乱屠杀，可怎会这么巧，知道将军的全被杀了……
我们当时询问的太过频繁，也被人盯上了，一起来皇城的六个兄弟，最后只剩下了我们兄弟二人……
将军常年生活在边疆，少有回到皇城，甚至皇城中的人知晓边疆有人为他们浴血奋战，知晓有百战百胜的将军，却不知他是谁，更不知他才应当是太子……
轩明帝晚年身染重病，所以将军不愿让他在费劳费神举行太子册封大典，后来实在拧不过，便想着先结婚，冲冲喜后再行册封礼，可是大战突然将至，便再也没有了后来……
这就导致了有人刻意杀掉我们，那样能很轻松抹杀掉将军的踪迹。
而将军……这么多年了，我们甚至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但是我们敢确定，当年的屠杀绝对是有人再抹除将军留在这世间不多的踪迹。
夺走了他的太子之位和属于他的皇位！
我们没有办法靠近那位和亲公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会自愿嫁给新帝……并只口不提将军之事。
宋坡说完这一系列后好像彻底解脱了，他躺在床上，声音嘶哑：“这么多年了，老夫本以为这个秘密会随着我们两个的离世而被埋没。”
“如今看来都是天意，将军终会沉冤得雪。”他看向墨子渊：“小娃娃，老夫不知你当真是当年幸存者的后裔，还是别有所图。”
“老夫只希望你能将这个秘密一直守护下去，只要世间有人记得将军。“
“将军就还活着。”
……
墨子渊离开营帐后神色凝重，只觉得天空都是昏沉的，胸前也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他躲开了巡逻的士兵，来到曾经他们几人最爱聚集的地方。
他跃上那棵熟悉的大树，坐在树干上，看着不远处的军营。
墨庭……
因为出生不够高贵，而被世人所遗忘抛弃，哪怕冲在前方保家卫国，甚至也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姓名。
不被重视却依旧只想着保家护国之人，却因为朝廷中的争夺而被抹杀了一切，甚至为了让世人遗忘他，不惜用无数的鲜血来掩埋。
墨言帝……
是他亲眼见过的皇祖父。
如若宋坡说的是真的，那么皇祖父便是当年最大的受益者。
那当年南疆大战，亲派父亲和自己所有的孩子纷纷奔赴战场，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皇位是通过踩着兄弟的鲜血而上去，晚年时感到愧疚，所以也想将自己的踪迹抹杀呢。
墨子渊抬头，边城的天空一如既往的干净，风吹起的黄沙于他而言，也是熟悉的。
原来，这皇家的权才是真正夺命的剑。
墨子渊捏紧拳头
伊兰贵妃当年要嫁的人是墨庭将军，她一定爱他，才会把他的画像藏在自己房中这么多年。
可是又为何她甘愿嫁给墨言帝，也不将当年的事情诉说，还有画中墨庭将军怀中抱的孩子是谁？是他们二人曾一同救助过的吗？如今那名孩子都在何处？
伊兰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些事，却又能光明正大活着的人了。
还有墨言帝—皇祖父，旁人记忆被强行抹杀，不清楚墨庭这个名字，可他一定记得。
为何他愿意让伊兰贵妃用这个极其相似的名字，加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呢，甚至还愿意让他登上皇位呢？
他不明白……
还有容彦，他和墨庭又是什么关系？如若他真是想为了给墨庭洗刷冤屈，那他为何要靠那些方法去夺权？
墨子渊头疼的难受。
本以为是前朝的事，却发现原来前朝的皇室都是一个错误。
沙沙沙……
身后树叶快速响动，墨子渊来不及回头，也寻着声音赶忙躲开，几根熟悉的银针插在他刚才所躺的树干之上。
那个怪物来了。
墨子渊怒火中烧，他冷着脸，面无表情走回军营，取下玄渊后躲开所有人的视线，便顺着那个方向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