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殿前跪求,长子誉王
午后,司银玄又一次来到乾清宫门口。
殿外值守的太监远远地看见他了,想起这位九殿下早上被两个大太监拖出去的场景,头一转立马进了殿内,在外间冲内殿的刘忠做了个手势。
皇上正在全神贯注批阅奏折,最不喜人打扰。这个时候,刘忠作为贴身太监可以自行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例如嫔妃求见,太医请安之类的,等皇上批完了折子再禀告。
那个通报信息的太监刚出现在外间,刘忠就眼尖地发现了,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原位,走出了殿门,扫了一眼殿前的空地,并没有发现异样。
“何事?”刘忠轻声问。
话音刚落,司银玄的身影出现在在宫门口,刘忠知道了。
他快步迎了上去,躬着身子对司银玄欠了欠身:“九殿下安康。”
司银玄停下步子,看着似有似无挡在他面前的人问:“刘公公,父皇还在忙吗?”
“是,在批折子。”刘忠答完立马发问,“殿下您来可还是为了上午那事?”
司银玄点点头,绕开他往殿门外走去。
“哎哟!”刘忠赶紧挡住他去路,一脸愁容,“殿下,使不得使不得!陛下是不会同意的,您快回去吧,别为了一个奴才让陛下再动怒了。”
司银玄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一掀衣袍直接向着殿门跪下。
“哎呀!”刘忠吓得脸一白,瞬间往旁边弹开。幸好动作快,没让司银玄跪他腿前。
“小祖宗啊!”刘忠惊魂未定,“您这是要干什么?”
司银玄抬起头眼巴巴望着他,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小孩儿撒泼的诬赖口气:“父皇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刘忠懂了,这是要用苦肉计啊!
“殿下,您这法子没用,陛下见多了。”刘忠蹲下身,有几分苦口婆心,“奴才跟了陛下这么多年,对圣心还是能揣摩几分的。您一个皇子给太监送殡,这太荒唐了,陛下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司银玄垂下眼,视线落到栀子花上,没接话,但表露出来的态度却是坚决的。
“唉!”刘忠叹了口气,不再劝了,自己扭头回到了殿内。
皇上一连批了四五个向他请安的折子,写得又臭又长,辞藻华丽堆砌,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内容,看得人心烦。
他放下朱笔,打算靠在椅背上歇一会儿,正好看见刘忠从门口走进来。
“怎么了?何人求见?”皇上随口一问,没怎么上心。
大过年的,不会有大臣这么不懂事,专挑这个时候来找他。
刘忠听到询问,赶忙小跑着到了案前恭谨回话:“回陛下,是九殿下。”
“玄儿?”皇上诧异了一瞬,忽地想到什么,“他又是为了那个太监之事来的?”
“是。九殿下现在跪在殿外,他说……”刘忠头低得更下去了些,“陛下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皇上眉毛一抖,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窗边一看,果然看见那道单薄的少年身影。
“为了个奴才!”
皇上咬牙切齿丢出半句话,沉着脸往门口走去。
刘忠连忙跟上,在心里想着,九殿下多半又要被拖回松寿轩,搞不好还要被禁足。
“父皇!”司银玄看着皇上走出来,两眼放光,想到淑妃的叮嘱,把手中的花盆放到了身后的地砖上。
皇上走到他跟前,尚未来得及说话,大腿就被紧紧抱住。
“父皇,求您了……”
那少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仰头望着他,眉眼唇鼻都与那死去的绝代佳人分外相像,看得他有刹那的恍惚。
而那略显苍白的一张脸上,神情既悲伤又无助,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皇上看着这样的司银玄,出门时聚集在心底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原先准备好的厉声斥责也堵在了喉咙里。
“像什么样?”皇上虽是训斥,但语气十分和缓,“这事没得商量,朕让刘忠送你回宫。”
“父皇!求您了!”司银玄用力把皇上抱得更紧了些,“栗公公尽心尽力照顾了孩儿十四年,为孩儿这病体残躯担惊受怕操碎了心,把孩儿的身体康健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可明明他自己也是一身的毛病,却从未在孩儿面前透露过半分不适……”
司银玄说起这些,感觉鼻头有些发酸。但想起对花馥栀的承诺,他竭力压下了心中种种涩意,继续对皇上晓之以情:“父皇,栗公公早该出宫安享晚年的,是因为放心不下孩儿才一直逗留宫内。如今他意外亡故,孩儿若不送他最后一程,余生良心难安。”
皇上耐心听完司银玄的话,仍然不为所动:“你是主,他是仆,这些都是他该尽的本分。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会专程给敬事房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好好操办栗公公的后事。”
他伸手拍了拍司银玄的头,声音放轻了:“这样可以了吧?玄儿,乖,听话,回松寿轩去。”说着,他把司银玄抱在他腿上的手扯开,又朝刘忠瞟了一眼,然后转头回了殿内,继续批阅奏折。
刘忠会意,绕到司银玄身后,同时另一个太监也走了过来,二人合力把司银玄从地上拉了起来,半抱半拖地把人往宫门外带。
当然,这次刘忠没忘记把地上那个花盆也捎上。
“父皇!”司银玄想挣扎一二,但跟上午一样,面对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他没有半点反抗余地。
“小祖宗,别闹了,再闹下去陛下真该生气了……”刘忠一边拖着司银玄走出乾清宫大门,一边好言相劝,“对栗公公来说这个结果已经够好了,您该知足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两个太监不约而同地看过去,一个约摸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从宫道那一头缓步走过来,此刻离他们十步之遥,面上带着疑惑神色。
“奴才见过誉王殿下。”二人躬身行礼,司银玄趁机把琉璃花盆夺过来抱在了怀中。
“免礼。”誉王司银弋淡淡说道,走到三人面前,扫了一眼司银玄,随后看着刘忠问,“你们抓着九皇子做什么?”
“是陛下的吩咐。”刘忠脸上堆着笑,却不同于面对司银玄时的笑,这笑更显得恭敬尊重,细看还有一两分敬畏。
誉王司银弋,皇上长子,宠妃淑妃所出。文韬武略,不世之才。当今圣上刚一登基就给他封了王,如今在朝堂,他已是肱骨之臣,其建树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兄弟。
这样一个人物,刘忠面对他自然万分小心谨慎。
“哦?”司银弋挑了下眉梢,似乎很感兴趣。
他靠近刘忠,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怎么一回事?方便说来听听吗?”
“方便,方便。”刘忠受宠若惊,给誉王卖一个人情,这是多好的事啊!
他瞄了一眼司银玄,见他还是抱着花盆低着头,没往这边看,彻底放心了,同样低声把事情给司银弋讲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啊!”司银弋装作恍然大悟,颇为感激地冲刘忠笑了下,“多谢刘公公告知。”
“不敢不敢,王爷您言重了。”刘忠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
司银弋又恢复了正常的说话声量:“那劳烦两位公公好生把九皇弟送到松寿轩,本王还有事要求见父皇,就不多耽搁二位时间了。”
司银弋说完,再次扫了一眼司银玄,二人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随即各自转身,走向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