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辰门回溯,再见故人
“溯洄二重门——子门,开!”
随着花馥栀这一声轻念,符咒上血光再次闪动,原本立在正前方的第一重子门慢慢龟裂破碎,另一道子门取而代之。
司银玄仔细对比着两道子门有何异同,看来看去却发现,二重门除了比一重门矮一些窄一些外,二者一模一样。
花馥栀依次召唤出溯洄二重门的十二道门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右手往上一抬,掌心处的符咒升至上空,高悬于二人头顶。
“可以了。”花馥栀轻声说道,听起来有几分虚弱。
司银玄原本在看着前侧方的辰门,听到花馥栀的声音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回头一看,却见她脸色煞白,嘴唇也褪了色,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创。
“尊者,你怎么了?”司银玄急忙询问。
“没事。”花馥栀摇摇头,“就是耗费灵力过多,有点累而已。”
“要血吗?”司银玄又问。
“不用。我化形之后,你的血对我来说就没有用了。”
花馥栀说完见司银玄还欲说什么,皱了皱眉抢在他之前开口:“别啰嗦了,办正事。”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辰门前。
司银玄方才看的门就是辰门,通向十七年前的门。
花馥栀回身,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司银玄,屈指一弹,一条由妖力化成的银色丝线自她手中穿出,直直地伸向司银玄,系到了他手腕上。
“跟上。”花馥栀只这么说了一句,随即一脚踏入辰门内,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司银玄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银丝,也跟着向门的方向迈了一步。
“动作麻利点!别偷懒!角角落落都给咱家打扫干净了,馨妃娘娘那般天仙一样的人物,她的寝宫可容不得一粒灰尘……”
“崔管事,外面的花坛也要重新弄吗?那个水仙花开得挺好的。”
“要!水仙长得再好也要拔了,现在这里叫兰馨宫,御赐的名儿,取馥郁兰馨之意,把水仙拔了种上兰花……”
耳畔传来嘈杂人声,眼前景象陡然变换。
司银玄先是顺着手腕上的银丝看了一眼身侧的花馥栀,而后便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还是这一间寝殿,布局是一样的,只不过多了好些个太监和宫女,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洒扫的洒扫,擦地的擦地,摆花瓶的摆花瓶,扫蛛网的扫蛛网……
司银玄和花馥栀就站在外间的桌子边,和游魂一般,看着那些宫人进进出出。
这一切都是十七年前发生的。
司银玄想到这个事实,心里升起了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原来松寿轩,亦或者说兰馨宫,还有过这样热闹的时候。
“小孩儿,看那边。”
手腕突然被丝线扯着拽了一下,司银玄垂眸看向花馥栀,又见她往一处抬了下下巴。
司银玄顺其所指望过去,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无比熟悉的人。
“栗公公……”
司银玄轻声呢喃着,眸光闪了闪,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栗公公身前,又自言自语地唤了一声:“栗公公。”
栗公公面容看着年轻了许多,穿着从九品太监的青衣宫装,正蹲在地上擦拭槅门下方的灰尘。
司银玄在他面前蹲下,盯着栗公公看了许久,眼中充满了怀念。
栗公公将那一片地擦得一尘不染,直起身子吁了口气,刚要起身,一只脚重重地踹到他背上。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脑袋“咚”的一声撞到门上,头上戴的太监的巧士冠被撞得歪向一边。
“你干什么!”司银玄怒气上涌一时间什么都忘了,捏起拳头就朝着身后那人脸上重重挥去。
拳头从那个被喊作“崔管事”的太监身体中间穿过,那张既刻薄又得意的脸上神情丝毫不变,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趴伏在地上的栗公公,眼中满是怨毒的笑意。
“懒骨头!又偷奸耍滑。”尖锐刺耳的怒骂声响起,那只脚又绷直了脚尖往趴伏在地上的栗公公的腹部踹上去,“难怪你进宫三十年还是个从九品,又懒又蠢的货色,别在这里碍眼了,以后你就在溷轩刷恭桶……”
栗公公一言不发承受着,神情麻木至极,像是已经习惯了。
周围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仍旧各自做着手里的活计,仿若没注意到这一处的动静一般。
“又装聋作哑。”崔管事嫌恶地把鞋底在栗公公的袍子上蹭了蹭,居高临下施恩一般开口,“滚吧。”
“该死!”司银玄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拳头死死捏着,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栗公公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随后提着木桶走出门去。
司银玄想追出去,然而走到门口却被无形的屏障拦住,屏障外是一片茫然的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看见这间屋子。”花馥栀不知何时走到了司银玄身边站定,仰起头望着他劝告,“这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你改变不了的。”
“我知道。”司银玄慢慢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心里的沉闷压抑全部吐出来,“我只是……有点难过。”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那个趾高气昂的崔管事,目光像刻刀一般一寸寸扫过他那张脸。
花馥栀看清楚了,司银玄眼中多了一种名叫“仇恨”的东西。
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就是司银玄最难斩断的尘缘。
花馥栀想到这里,突然生了点好奇心:“看起来栗公公一直是个老实木讷、人人可欺的太监,那他后来怎么成为松寿轩的大太监的?”
司银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他没跟我细说过,他只说我母妃对他恩重如山,所以他一定要把我照顾好,不然枉为人一世。”
“那应该是你母妃提拔了他,知遇之恩,以栗公公忠厚的性格,难怪要对你们母子二人肝脑涂地。”
花馥栀说话时,双手结印施法,一个莹白色的虚幻圆环显现在二人面前。
周遭人声戛然而止,司银玄环视一周,发现他们都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定在原地。他再定睛一看,发现被定住的不只是人,那被微风吹起来的纱幔也维持着上扬的姿态,凝固在半空中。
时光在此刻静止。
是因为那个发光的圆环吗?
司银玄朝圆环细细看去。那圆环硕大如同日晷,环上有十二道均匀分布的金色刻线,线下浮有小字,分别是: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是十二月份。
司银玄心里隐约有猜测,出声求证:“尊者,这又是什么?是可以调时间的吗?”
“溯洄月轮盘。”花馥栀眼中划过赞赏,“你猜的不错,确实是调时间的。十二刻线对应十二月份,你想看哪一月的,就看哪一月的。选定月份后,我会再召出一个溯洄日轮盘,能让你看某一天,之后还有溯洄时轮盘,具体到某一个时辰。”
司银玄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惊叹:“太神奇了!这个阵法太神奇了!”
花馥栀只觉得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笑:“少见多怪。”
司银玄半点不恼,在花馥栀面前蹲下,一脸殷勤,目光灼灼,顺着她的话说:“尊者说的是,我就是见识少了,只能劳烦尊者以后多带我见识见识了,千万不要丢下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丢下你了?”花馥栀听出来这句话的关键。
“你刚才还说我的血对你没用了。”司银玄声音低了些。
花馥栀听到这话笑出了声,这小孩儿还真是单纯。
“但你这个人还有用。”花馥栀心情挺不错的,给他一个承诺,“放心好了,只要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丢下你的。”
“妖尊应该不会骗小孩儿吧?”司银玄眼中浮现出明晃晃的笑意。
花馥栀眉梢轻挑,果断答道:“不会,本座言出必行。”
确认了自己不会被抛下,司银玄内心雀跃不已,顾不得分寸,伸手就抓上了花馥栀的袖子,扯着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衣服料子晃了晃:“尊者,你真是个好妖怪!”
花馥栀面无表情拽回自己的衣衫:“多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