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水烛恨09
啪!!!
身前的小娘子骤然倒地,昏睡过去了!
李昀满目震惊,握着酒盏的粗粝手指有些迟滞地摩挲着。噗通一声,手中的白玉盏应声倒地,他也迷迷糊糊地没了力气。
暖阁的小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一身素衣的小婢女半弓着身子入了屋,她的脚步声极其轻快,仿佛如傀儡飘来的那般悄无声息。
“你、你、你是何人......”李昀使劲睁开疲惫沉重的眼皮子,周身都使不上力气。
那小婢女温吞直起了身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正是方才一直在卓兰儿身后的那位毫不起眼的小婢女!
“来杀你之人!”她猛地抬手探向自己的牛角发髻,不知何时从发髻的素色发带里抽出了一小捆枯萎残败的蒲黄草。稍微一抖,那蒲黄草上的穗子就落了一地,稀稀落落的,“我要为邵郎报仇!”
李昀长舒了一口气,挑了挑一侧嘴角:“邵、邵郎?!”
“杀了小女的夫君,小女要你血债血偿!”
“夫君?!小娘子唤他为父亲更为恰当吧!”
话音未落,身前的男人单臂撑着暖榻,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侧身之时,手中多了一把威风凛凛的红缨长枪。
小娘子抖了抖眼睑,难以置信地瞪向他:“怎、怎么可能?!你、你没有中毒?!”
“怎么?!小娘子还很期待在下一定中毒?”
小娘子目光一凌,猛地一转身就往门边跑去,正要触及到那木门铜柄时,却是被反弹了回来。
另一边的小窗砰地冲撞开,一个白衣玉冠的娘子风轻云淡地自在落地。
“是、是你!怎么会是你,今夜明明都没有你的气息?!1”
“正是贫道!”沈徽禾一手置在胸前做好阵法手势,一手则被在身后执好了小青剑,目色清冷且绝然,“张小娘子,贫道现在就送你去与你父亲团聚——”
“不、不可能!”她龇牙咧嘴地怒骂出声,猛地朝她挥出了一手的蒲黄草穗子。那些个干干瘪瘪的草穗子化作无数道细小长针,如密雨飓风翻袭而来。
正要触及到她的面容时,那些个密雨长针却调转了方向,全往那个摇摇欲坠的小窗外飞散而去!
糟了!她骤然转身朝那飞针方向挥去了几张符纸,与此同时连忙喊道:“李老板,快护住楼下的娘子们!”
李昀还未来得及跃出窗外,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那本就瘦骨棱棱的小窗和薄如草纸的墙壁轰然倒塌,凿出了一个大窟窿!
张小娘子一个闪身,从那大窟窿里逃窜了出去——
沈徽禾定了定神,紧随其后纵身一跃——
楼下的娘子们瞧见这精致的阁楼荡然无存、支零破碎,眼前还闪着几道纷飞的傀儡黑影。
洒落在地面上的细密飞针化作零零落落的火星子,原本还歌舞升平的水榭回廊燃起烈火。水榭里的娘子们如捧头鼠窜四处哭喊、慌张奔走,宛若身处无间地狱之中。
二人逆着人群四处探寻,却寻不着那小娘子的身影。
“道姑,莫不是被她逃——”李昀此时有些着急,若是再抓不住这邪祟,阿为恐怕就难逃一死了。
“李老板莫急,这整座红袖阁都已被我设下驱邪结界,她逃不出去的!”
她双手变换着手势,垂眸低诵,动作凌厉来去如风。不过片刻,那一群娘子之间又发出了惊慌失措的惨叫哭喊,似无头苍蝇那般向四周逃散开来。
“啊——”一个娘子抖了抖方才似被某人拽住的脚,慌张道,“小、小蕙你可是——”
二人轻轻一跃便来到了一群人之中。
李昀果断使出长枪护住方才距离最近的三四位娘子,望向某一处时目光幽深。
“你们若是敢再往前一步,我便把她杀了!”被唤做小蕙的娘子紧紧地抓着郭妈妈的腰身,另一只手里夹着三四根细密短针,狠心戳向郭妈妈那白花花的脖颈。
“张小蕙你是不是疯了?!啊啊啊救救奴家,二位贵人快救救奴家啊——”
“张小娘子,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逃也逃不过,打也打不过贫道的。”
“你、你、你莫要废话,我现在就将郭妈妈杀了,也、也算是替邵郎报仇了!”
沈徽禾和李昀二人岿然不动,目光凌凌地望着她。
“那你现在就把她杀了,杀了她贫道也能抓住你。”沈徽禾不甚在意地掸了掸衣袖,甚至偏过头去不搭理她,“要杀就杀,别耽误贫道时间!”
张小娘子有些慌了神:“你、你、你为何,这也是一条人命,你身为道长怎么能——”
还未来得及说完话,张小娘子顿时有气无力地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你、你、你趁人之危——”
“这怎么能说是趁人之危呢,是双管齐下、万无一失才是!”沈徽禾笑意盈盈,随之转了转手腕变换了阵势。
在张娘子的背后,不知何时已经贴住了五行阵的五张黄色符纸!
她眸色顿深,猛地朝身前之人甩出两张白底咒纹符纸:“张小娘子,他不是你的邵郎,他是你的父亲,是你的阿耶!是他害死了你!”
匍匐在地的小娘子双眸猩红,浑身发颤,那瘦削双臂摇摇晃晃地怂动起来,就像是快要折断似的。
“不、不可能!”她还在反抗。
沈徽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右手拿起怀中的小青剑,无奈道:“张小娘子,贫道不打诳语,那张邵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们二人这、这是在——”
“不、不可能,我、我阿耶早、早就将我抛弃在深水沟里。是、是邵郎将我带了回家,让我吃饱穿暖,教我读书写字,我的好邵郎,我那可怜的被挖眼剖肝的邵郎啊......”
沈徽禾见她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不再多言,猛地挥起手中的小青剑,直捣戳入她那秀气却不甘的悲痛眉心之中!
“啊——”剖肝泣血的哭声愈来愈淡,张小娘子像失了魂那般俯倚在地上,急急喘着粗气。
沈徽禾来到她跟前,倚在她耳后低声念叨了几句话。话音才落,小娘子惨淡地笑了笑,不再做无畏的防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