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水三妹的盘算
水三妹心里的盘算,任氏是半点不知。
原她端碗来田家吃饭,只为看水三妹笑话,这会儿话赶话同水三妹说到去看一看秀秀。
人端着空碗,站在堂屋里,偏头望着西屋虚掩的门,脚步一顿,打了个转,就径直推开西屋的门。
田舍农家,便是姑娘家的闺房,也无甚陈设东西,田家日子大不如往,屋里十分的简素。
靠北面墙搭的一个土炕,炕头一个破旧的炕柜,再就是一个垫了桌腿的旧桌,一把旧椅。
任氏进门后,就顺手把门掩上,把手里的空碗往桌子上一放,信步走到炕边,看一眼被褥还算干净,人也就坐在炕沿。
秀秀裹着被子合衣躺在炕上,脸色苍白,脸颊消瘦,许是听到有人进来,黑如鸦羽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睛却是紧闭,一点儿醒来的意思都无。
任氏也不恼,细细瞅几眼秀秀,想到东屋里同样躺着的水三妹,心里骂了声报应,未说话,却是长叹一口气。
这声气不是家里任何一个人,秀秀心里一紧,眼睛也缓缓睁开,待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任氏,忙就要起身问好。
“好孩子,莫要动,当心起猛了头晕!”
任氏满脸关切把秀秀按下,又替她拉拉被子,掖掖被角。
“听你娘说,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这可不好,你娘着急的都躺下了,满嘴的燎泡,你往日最懂事贴心不过的,又得你娘的疼爱,你这样折腾自个,不是挖你娘的心吗!”
任氏握住秀秀一只手,言语恳切,劝慰的十分卖力。
“婶子!……”
秀秀轻轻翕动嘴唇,再无言语,眼泪却是滚滚流下。
“好孩子,婶子知道你委屈,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块伤着了,都宛如挖心,你和长寿都是你娘的孩儿,若是有法子,你娘定也舍不下你!”
说罢,又悄悄看一眼门口方向,压低声音道:“听你娘说,男方家底殷实,一嫁过去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还有小丫头子服侍,这样好的人家,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
“虽你娘没有明说,婶子也不是一点儿猜不到,长寿这孩子也算是能惹祸的,这过了年时常不着家,若只是出门耍耍也就罢了,若是和年前一样去赌坊混闹……”
“不是婶子看轻你家,也别怪婶子乌鸦嘴,只看我侄儿就知,人家开赌坊的可不傻,进门的韭菜,哪里就能让他们跑了呢!”
“我侄儿还有田地婆娘儿女可以卖,长寿不曾娶亲,更无儿女,最后少不得卖田卖地,有你们田家太爷发话在前,便是卖田卖地这条路也走不通!”
“你娘必不能看他去死,长寿惹出的祸事,一个不好却都落在你身上,你到时该怎么办呢!”
说着又拍拍秀秀的手,叹息一声道:“反倒不如趁此机会,嫁出去也就完了,以后娘家的事,任他洪水滔天,也和你再没关系,你只消过好自己的日子,若有余力,帮衬一把兄长,也算替你娘解忧了!”
秀秀呆呆听任氏说完,及至听到帮衬一把兄长,替你娘解忧,心里原本的委屈突地都化为怒火。
眼睛都恨的发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瘦弱的身子因为愤怒颤动起来。
呵!
长寿惹出的祸事凭甚拿自己的终身往里填,说的好听,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有小丫头子服侍。
自己将将十七岁,便是嫁不得如意郎君,也决计不会嫁个比自己爹年岁还大的老头子,还不是正妻,只是个小妾!
田秀秀抹了一把泪,许是气过了头,慢慢的就平复下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的肉向来比手背的厚实,说的再好听,关键时候这不就看出来了。
“哎吆,我多嘴了,秀秀啊,婶子哪句话说的不对,你只当婶子是放屁,说来你们族长可真是个睿智的老人家,有他在,长寿想来也不敢再走前路,都是婶子杞人忧天!”
“你歇着吧,婶子这便家去了,家里今日忙乱,鲜哥儿三月三要同柳山订婚,六日男方会送小礼,你可要快点养好身子,也陪着鲜哥儿说说话!”
任氏说完,见秀秀一脸的羞愧,只当她两厢对比亲事,觉得小老婆这身份难以启齿。
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又交代几句,便起身离开。
回到家,何鲜已经在灶房洗碗,见她出去吃个饭碗都给丢了,就很有些无语。
“哎吆,竟忘了把碗拿回来!”
说罢,又忙折身去拿碗。
“秀秀啊,你放心,娘不逼你嫁人了!”
任氏刚走到田家院子,就见水三妹一片衣角闪过,人竟是去了西屋。
任氏踌躇不前,就立在西屋的窗棂旁,恰巧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窗棂冬日糊的秸秆还没拆掉,任氏搬个马扎,轻轻放在窗棂底下,光明正大偷听起来。
“娘不是哄骗你,你二哥欠下的三十两赌债,我已找到了主儿!”
任氏听说就在心里乖乖震惊两声,长寿这杀千刀的竟是又往赌坊送三十两银子。
想罢又啧啧两声,更看不出来水三妹这死婆娘这么厉害,还认识这么有钱的主儿,动辄能拿的出三十两银子!
好大的手笔,任氏在心里同情一番被水三妹惦记盘算的倒霉蛋,只可惜这会儿手里没个瓜子,不急细想,忙又竖起耳朵往下听。
“娘莫不是想卖地,族长太爷可是说了,娘若是再为着二哥赌博卖地,就给娘休回娘家。”
秀秀幽幽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任氏怕漏听了什么,又使劲往后靠靠。
“我给你爷奶守过孝,便是族长也轻易休不了我!”
水三妹声音陡然增大。
“你莫要管这些,卖地只是下下策,就算卖,也不卖咱家的,我细算过了,卖个两亩地,再借上一些也就差不多了!”
水三妹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任氏听的有些迷糊,这不卖自家的地,那是卖谁家的,谁家也不是傻子,把好好的地拿去给她这黑心烂肝的婆娘卖!“我劝娘别做梦了,舅舅舅妈可是不会卖田卖地给哥哥平账!”
显见得,秀秀同任氏想的一样,出言讥讽道。
“呵,我怎会想着卖你舅舅舅妈的地,我是出嫁女,不说帮衬娘家兄弟,也没得拖累他们!”
“咱家和你大用叔一向交好,鲜哥儿又将订婚,聘礼就有五两,你婶子必是不忍见你二哥被逼的走投无路的!”
“柳山这年前年后辛苦忙活,手里定也积攒一些银钱,说不得舍了我这张老脸不要,跪下求一求他吧!”
“谁家娶媳妇不是砸锅卖铁凑聘礼,为凑聘礼卖田卖地的更是不新鲜!”
“你婶子一向疼鲜哥儿,哪怕手头没钱,也定会卖田卖地给鲜哥儿置备嫁妆,咱们挪用一下,待收过麦子,手头宽裕了,又不是不还!”
水三妹声音得意非常,想到自个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法子,连声音都高了几度!
屋外屋内的人听到却是震惊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