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话:血亲
时值下午五点整,距离肯尼迪航天中心两公里的郊外某处空地。
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做着最后的布置。
“……瓦尼拉,我们真的不去通知那个家伙吗?”
被叫住名字的长发男人显然有些恼怒:“恩多尔,既然迪奥大人没有再提起,那就证明那个小子没有资格直接参与‘新月’的仪式!你是在怀疑迪奥大人的决断吗?”
他身后持杖的盲眼男人缄默了一刻:“……当然不,只是迪奥大人最开始的命令是‘调集所有能到场的替身使者’,比起像约翰格里·A这样的家伙,我觉得那个恩里克·普奇和他的替身‘白蛇’,应该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但是他没有回应迪奥大人的召集。”瓦尼拉·艾斯语气生硬,听起来对恩多尔所提到的人意见不小,“约翰能因为迪奥大人的命令连夜从南美赶回来,而那个叫普奇的小子竟然直接无视了迪奥大人的召集!迪奥大人甚至是亲自拨通他学校宿舍的电话的!”
“……”恩多尔眨了眨白蒙蒙的眼,叹了口气,“瓦尼拉,你在意气用事……迪奥大人自己也说了,凌晨三点对于人类来说,不是一个接电话的好时间。”
“谁说的?如果迪奥大人凌晨三点亲自给我打电话,我绝对不会错过!”瓦尼拉·艾斯的声音听起来越发不满,“说到底还是那小子命中注定无缘参与‘天国’的降临!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难不成还要我们三番四次去请?”
恩多尔看起来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只叹了一口气,望向天边欲坠的斜阳:
“……时间不早了,我想,你该去唤醒迪奥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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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肯尼迪航天中心的那条公路显然早就受到了迪奥下属的监视,一路过来,承太郎一行人遇到了不下五次袭击。
其中两次是有陌生轿车自杀式袭击,两次是路面陷阱,还有一次是两个不要命的家伙骑着摩托试图用机枪射穿他们的脑袋。
——而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攻击,驾驶员莉莎莉莎女士的应对方法都是,直接莽过去。
自杀式袭击的轿车直接被撞成了废铁,路面上的尖刺和玻璃渣没起到任何效果,而那两个骑摩托车的人更惨,直接被莉莎莉莎调转方向撞进了路旁的沼泽。
那两个倒霉蛋之中大概还有个替身使者,哪怕掉进了沼泽都倔强地坚持朝他们射击,只可惜无论他的替身能让子弹增加多少射程,也不可能打穿三倍加厚的防弹玻璃。
在乔纳森等人惊恐的目光里,莉莎莉莎只是平静地拧开了车载音乐,问他们想听点什么。
“噢,忘了说了,这辆车本来是乔瑟夫出差的专座,我直接让财团从纽约运过来了——几年前专门从德国托人改造的,比较结实。”
“……是挺结实……”
在同伴们和离家多年的先祖无言以对的沉默中,承太郎暗自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趴在窗边的“女儿”。
自从坐上汽车后,徐伦就格外沉默,哪怕是乔纳森与莉莎莉莎聊起自己的童年,她也少见的没有表现出兴趣。
要知道,换做之前,这丫头肯定会忍不住调笑几句……虽然不愿承认,但承太郎确实对这么“文静”的徐伦不太适应。
就像刚才,哪怕莉莎莉莎开着车撞飞两个不要命的迪奥信徒,她也只是朝那辆摩托后座持枪的白发男人多瞥了两眼,依旧不发一言。
承太郎猜不到她的心思,也不打算自讨没趣地主动追问,只是看着这个容貌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孩儿陷入反常的沉寂,他总觉得心里某一处堵着什么,怪闷的。
明明只是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人而已……就算这么多年来一同见证了老祖宗和老头子的冒险,承太郎也依然对这么个“女儿”没有什么实感,他现在最多也只能把徐伦看作是个还算可靠的同伴。
可为什么看着她沉默便会感觉不快呢?是出于对同伴的关切吗?还是被直系的血脉所牵连?十七岁的承太郎理解不了,他只知道自己不希望对方变成这样子。
就像老头子这一世无需压抑天性,能一直活力满满地折腾恶作剧一样,承太郎觉得,徐伦也应该一直是那个热烈又敏感、开朗又狡黠的女孩儿,就像变幻莫测的大海一样,雨云来时暴烈地席卷天地,太阳升起时又温情脉脉——而不是像一潭死水,背着无人知晓的仇怨不断下沉。
【徐伦。】十七岁的承太郎是这么想的,于是也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了,【上一世你遇到的那个自称迪奥挚友的神父,是叫普奇对吧,他长什么样?】
一直盯着窗外的徐伦依然没有回头,她似乎在眺望很远的远方:
【……他有意大利血统,肤色比一般白种人要深些,头发剃得很短,发色是白的,瞳孔是十字形状——怎么?你又想替我解决那家伙?】
承太郎压了压帽子:【……如果他一会儿出现在迪奥身边,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哈……】徐伦挑了挑眉,听不出情绪地轻笑两声,【……也好,那我会替你喊加油的,老爸。】
【呀嘞呀嘞daze。】承太郎顺着她的方向一同望向窗外,天边赤红的晚霞已经渐渐黯淡,朦胧细碎的深蓝色正爬上苍空,夜晚即将接替白昼。
今晚是‘新月’之时,是一月中最晦朔的夜,但无需担忧,因为漫天星辰依然会为旅人指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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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时间17:56分,星尘远征军除乔瑟夫外全员以及乔纳森、莉莎莉莎,一共六人一狗,顺利抵达肯尼迪航天中心附近。
根据乔瑟夫的念写和财团的分析,这里是迪奥最有可能的所在地之一。
距离太阳完全落山,还有不到半小时。
然而肯尼迪航天中心不比前世的开罗府邸,在这里找到迪奥和他下属的难度,相当于要在波士顿市区几千只野狗中精准地揪出伊奇。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承太郎发现血脉的感应并未出现。
这里只能感知到三个乔斯达血脉,他一个,身旁的先祖一个,还有徐伦这个“背后灵”。
太阳马上下山了,“新月”即将到来,然而他们还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偌大的地方乱转。
“我说,乔纳森先生,你确定那个叫迪奥的家伙在这里吗……”饶是乐观的波鲁那雷夫都忍不住嘟囔,“怎么看也不像啊……”
傍晚正是游客最多的时候,此时的肯尼迪航天中心,别说找人了,他们能确保彼此不走散都不错了。
而且人头攒动之下,也没有半分异常,触目所及之处,无非是吵闹的孩童、亲昵的情侣,以及三两成群的友人。
“我……”乔纳森显然也很困惑,“可他肯定在这附近,我感觉到了啊……”
承太郎登时神色一凛,打断他:“老祖宗,你说什么?”
“乔斯达家血脉的感应啊,承太郎,你感觉不到吗?迪奥就在这附近,只是我确定不了具体方位……”
“……”承太郎沉默了一瞬,突然伸手将乔纳森的外套和里衣同时扯成两半。
“承太郎!?”一旁的莉莎莉莎皱眉,语气严厉,“你这是在干什么?”
被猝不及防撕了衣服的乔纳森更是震惊地说不出话,只顾得上手忙脚乱地用加大号遮阳伞罩住自己的身子。
承太郎一言不发,顶着众人甚至不少路人惊异的眼光,直接将手伸进旁边花京院的衣兜,无视对方惊叫,拽出了一面镜子:“……老祖宗,在埃及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的胎记呢?”
“什么……”乔纳森不解地回头,却见自己玄孙手中的镜面,映着自己苍白光滑、空无一物的后肩颈。
那颗标志着乔斯达家族血脉的星星,从他身上消失地干干净净,就像从未出现过。
“我只能感应到我和你,老祖宗,但你却能感知到迪奥。”承太郎说,“在开罗的时候,我和老头子也都只在那间房子里感应到一个乔斯达血脉,那时我们都认为,是迪奥用了什么手段,在完全同化你的旧身体的同时,又抹去了你的‘星星’。”
“可现在,你却说你能感觉到迪奥在这附近……老祖宗,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乔纳森怔怔地抚摸着自己空荡的后肩:“……意味着我的血脉正与迪奥相连。”
“……呀嘞呀嘞daze。”承太郎目光冷冽,“老祖宗,这些年来,他应该一直有定期喂你鲜血,确保你虚弱但能存活,对吧?”
乔纳森喃喃:“……我以为,他只是不打算让我死。”
“如果我没猜错,他喂给你的,就是他自己的血。”承太郎字字如刀,将乔纳森的心口划得鲜血淋漓,“一百年清醒的时间足够让迪奥完全同化你原本的身体……而你现在的身体里流淌的,老祖宗,也许大多都已经是迪奥的血。”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老头子已经没法感应到迪奥,而你可以,老祖宗,因为他试图把你变成他的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