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艺术照般的铅笔画
喜剧中的欢乐,是为了让人笑;而悲剧中的欢乐,是为了让人在结局时悲伤加倍。你曾经有多少快乐,你便需要用双倍的悲伤来买单。
这是编剧课上,老师曾讲过的一段话。
接下来两天,田佳仪强打精神去上课。
阿星买饭抢着端,上课贴着坐,人家上厕所他都要站门口等,几乎形影不离。
无论他说什么,田佳仪就是不同他讲话。
小伙伴们以为他俩闹小别扭,乐呵呵看热闹。
这天中午,是早预定好的田佳仪生日宴,对外宣称是两寝联谊。
两寝联谊会嘛,当然不需要请“良家妇女”之类的闲杂人等。
地点设在学院东餐厅小食堂,不是为省钱,主要是安全,放得开。
卓小妹令人意外地出席了,两寝十六人时隔半年再次聚同桌。
“蛋糕来喽。”
222寝哥七个,像是为白雪公主庆生的小矮人,隆重推出一个足够二十人吃的双层大蛋糕。
弟妹过生日,大伯哥们不好送些乱七八糟礼物,于是合买蛋糕,上面奶油书写:祝田七妹妹生日快乐。
“阿星,你的礼物呢?”
“对呀,大伙都给过了,就差你呢。”
众人起哄,看向阿星身旁的礼盒。
田佳仪默默低头,她对这份礼物盼望已久,但眼下,却是该狠心的时候,心中百味杂陈。
阿星对自己的礼物挺有信心,特意摆了个很炫的撩手造型,“当当当当,各位请看!”
礼盒掀开,一大张“黑白艺术照片”呈现在众人面前。
黛眉,明眸,娇颜,梦唇……头微倾,素手支颌,盈盈微笑,欲语还休……纯美的样子,不是田佳仪还有谁?
“哇,好漂亮,什么时候照的?”
“去年的吧?呵,青春痘那么清晰。”
“阿星是你照的吗?摄影水平可以呀。”
“这么大张照片,没见过欸,得多少寸?怎么洗出来的?”
“相纸好薄,像复印纸。”
……
女生们叽叽喳喳,围观品评,男生根本挤不上前。
“轻点扯,那根本就是复印纸,不结实的。”
阿星怕她们给弄坏了,赶紧提醒。
复印纸?!放大复印的照片,怎么可能?
这年月,国内根本没有效果如此高清的复印机,能做照片的激光打印机更是谁都没听说。
落在白纸上的肖像,只有一种可能——画上去。
“这是画?!”
艾菲惊叫。
付尤荣瞪大了眼睛,“艾玛,是铅笔画!我手指肚都沾上铅了!”
“三姐,你别抹呀!”
田佳仪急忙护画,心中抽紧:他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这张铅笔画不同于西方素描,也不同于东方传统工笔,既有高像素的画质,又透看摄影师难以捕捉的神韵,令人不敢相信它是手工绘制。
阿星知道,该是自己谦虚的时候了,“嘿嘿,区区拙作,雕虫小技。”
“阿星,四哥我下月四号阴历初四星期四生日,你给哥整一幅。”
“八弟,你欠我的钱不要了,给二哥画个十幅八幅的。”
“阿星你最帅,二姐生日上个月过的,你得给姐补礼。”
“阿星,别人的放一放,先给你大嫂画一张。”
小伙伴们呼啦将阿星包围,争抢约画。
卓小妹紧盯田佳仪手中那幅画,左下方一行铅笔小字映入眼帘:祝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又是印刷体!他曾经的戏称“琴棋书画均有涉猎”,竟不是吹牛!
阿星那边头都大了,“喂喂喂,大哥大姐们听我说,画画哪有那么容易?这幅画,耗费了我将近半年时间欸!”
呵呵,说半年有点夸张,他春节后开始酝酿,寒假耗时半月,浪费纸笔数百,终于画出这么一幅比较满意的作品。
要花半年时间?好么!这得老值钱了吧。
小伙伴们暗暗乍舌,都是知好歹的人,纷纷表示以后再说,争相赏画。
一处处细节令人惊叹——运动服能辨出纤维;头发丝怕不就有几十万根;完全用铅笔涂染的画面,利用光线的折射,竟能隐隐呈现出彩色效果,该红的红艳艳,该紫的紫盈盈,该粉的粉嘟嘟……
看来玩这个,不单要有深厚的美术功底,还需劳动密集型操作,没几百小时投入,真整不出来。
田佳仪默默将画收起。
大伙看向阿星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居然是个画家!等会喝酒,把丫的灌醉。”
点蜡烛,唱生日歌,分食蛋糕,开始嗨酒。
寿星田佳仪出人意料地选择白酒,阿星也跟着倒上白酒,许多人感觉出气氛不对。
田佳仪没让众人猜下去,早早将真相曝光。
“前天,我俩就分手了……以后你们……”
她哽咽了,泪水合着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掩饰,“真辣,真好喝。”
什么情况?大包间里肃静的可怕。
始终一言不发的卓小妹瞪圆了眼睛。
“不,我还没同意呢。”
阿星反应慢了些,跟着干掉一大杯白酒,“分手需双方同意,我从来没答应。求你了,别不要我……”
没骨气,却没人笑得出。
前几天还海誓山盟腻在一起遭了雷劈的才子佳人,说分手就分手,是这样简单轻松的事吗?
背后发生了什么?
“不需要你同意,求也没用。”
田佳仪说得很狠无情,可在场诸人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痛色。
阿星扯人家衣袖不放,二两白酒令他有些坐不稳。
“干嘛干嘛?恋恋不舍的。”田佳仪甩袖,险些将他掀翻,连忙探手扶住,结果又被他捉了双手不放。
“你曾经说,只要我不离不弃,你必生死相依,我不弃,你就不能分。”
呵呵,居然拿誓言翻小肠。
大咧的付三姐险些乐出声,忽觉不合时宜,以手掩嘴。
“书上那么写的,我背给你听,你也当真?”
田佳仪故意伤他心。
可无论怎么说,阿星就是赖皮赖脸不松手。
田佳仪没办法,“好吧好吧,你说,到底怎样你才肯同意分手?你欠的外债,我可以替你承担过来,你总不会要我给你青春补偿费吧?”
有人心中哀叹: 到底还是因为穷,经济破产,分手必然吖!
但一转念:那幅画应该值点钱吧?哦对了,半年才能画一幅……
阿星醉态,絮絮叨叨,“你答应过一辈子帮我洗衣服做饭的,说话得算数。”
“好好好,今后你衣服我还帮你洗,但做饭管不了,吃食堂去。”田佳仪开始哄他,“以后我还做你表姐,咱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分手还帮洗衣服,有听说过吗?小伙伴们头上顶起大问号。
阿星不听哄,手抓的更紧,任凭田佳仪说出花来,他只一句,“就不同意分,打死也不同意分。”
田佳仪狠心不理他,“来,大伙喝酒。”
艾菲替俩人杯中都倒了一小点啤酒,遇这种事,大伙真参与不了。
杯中泡沫滋滋地迸碎,漾化……
阿星悲壮地喝下分手酒,田佳仪泪如雨下。
外面不是何时漏起了雨,滚滚天雷响得如痴如醉,死去活来。
“阿星,你别再想着逃离学校,如果不想让我死,就老实上学。来,再喝一杯。”
田佳仪眼泪就没停过,成串往下流,“天呐,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还好,真的,分个手而已……来咱们一起喝,联谊会呢。”
噢,合着你还知道今天是联谊会?可真行啊,挺好的一次联谊,被你们搞得乱七八糟,谁还有心情喝酒?
奇了怪了,一共就举办了两次联谊会,咋都整成了这样?
期待第三次。
……
最后,两人酩丁大醉。
贵妃醉酒的田佳仪被一帮姐妹拥回寝宫休息。
面对烂泥般的阿星,唐二黑和范老三碰了个严肃且暧昧的眼神:
去年下雪,今年下雨,又是咱哥俩,轮着背吧。
……
雷阵雨时断时续,说来又来,豆大雨点砸在地面,溅起成片的小水窝。
行人纷纷疾走,躲到房檐下避雨。
“看,那是谁?”
超市门口避雨的学生齐刷刷看向前方。
一个高佻长发女生机械地拖着步子,雨幕中失魂落魄地走着,雨水早已将她整个人淋透,却毫不在意。
她是那么的婉约,悲伤的表情和沉重的步伐让人心碎。
她倒了下去了!像饱风雨摧残的花朵,就那样,慢慢,慢慢地倒下。
檐下避雨的男生们拍马冲出……
不久,消息蔓延:花语学院新一代院花阿珂,失恋了!
咳,没搞错,刚刚雨中的女生是柳莹珂,今日与商学院黄公子正式分手。
傍晚又有消息传出,另一位小院花田佳仪也于同日,与她那个猥琐男友分手了。
两大喜讯很令一些男生如沐春风,闲人奔走相告。
同时小道消息满天飞——
“听说黄公子另有了新欢,所以才抛弃阿珂的呢。”
“瞎说,人家黄公子脚踏N条船,众所周知的好不好?”
“据某梁姓班长说,田佳仪养的青蛙并非王子,变身失败后现出了癞蛤蟆真身。”
“号外号外,重大新闻,黄公子新欢是田佳仪。”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版本是这样纸,阿珂与田七好像搞……那个!”
……
222寝。
阿星趴在床上,状如死狗。
“有时命运将两个人拉到一起,只是为了将两个人分开。”
唐二黑摇头感慨,很智者的样子。
大邱瞪眼睛,“你能不能正经说话?”
“噢,我意思是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小伙伴们一阵沉默,谁都不愿说自己早就不看好阿星这段感情。
“嗐,明明可以活得很开心,偏要学别人谈恋爱。”古老木打破沉寂,“如果阿星能扎下心来搞围棋,以他的能力,成就当不在我之下。”
齐撸大学没什么正经能打的围棋高手,这货跟阿星学了几招,最近横扫棋社,自诩本校围棋第一人,不谈恋爱亦过得非常嗨皮。
高度膨胀之下,丫对阿星这个师傅便不太看在眼里,认为自己天纵奇才,青出于蓝并已胜于蓝了。
没人搭理这个自恋的家伙。
“爱过,又失去爱,胜于从未爱过。”范老三诗意地来了一句。
陶老四撇嘴,跟着文了一句,“绝大多数人的初恋都是失败的,所以才值得回忆。切,背诵名句谁不会?”
“不错,初恋本质上是用来练手的,失败不丢人。”大邱一本正经道。
汪兴寅脑袋一时短路,说了句傻话,“好像单身才练手吧?”
“去你的单身狗,活该一辈子用手解决。”大邱释放群伤技,无差别攻击。
“呜——”单身狗们呲起獠牙,跃跃欲试,很有拿老大“练手”之意。
刚脱单的霍老土扼腕叫可惜,“这个初恋和单身到底哪个更‘练手’的段子,少儿不宜,不能发表吖!”
……
女寝313。
田佳仪人生初醉,床上梦呓,“阿星不是我亲哥哥,他不是!”
姐妹们效西施颦眉,虾米?额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亲哥哥?阿星?乱七八糟的……
今天人齐,除了不知跑哪八卦去了的付尤荣,姐七个在屋,包括已走读的卓小妹。
薄荷亮着眼睛道,“大姐,田七怎么说阿星是他亲哥哥?”
“喝多了,胡说八道呗。”艾菲烦躁地回了句。
“人家说‘不是’。”阿莲强调。
“可她那语气分明是吖。”薄荷转动眼珠。
阿雯突然神秘兮兮,“刚刚回途中,就听她一个劲儿嘟囔什么雷雨,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来……怕是指小说《雷雨》吧?”
“卡啦啦,轰隆隆……”
窗外一道闪电亮过,雷声滚滚,大雨再次滂沱。
一屋子文艺女青年,都聪明地意识到了《雷雨》的内涵——兄妹相恋!
“难道,难道阿星是田七失散多年,改过年龄的……亲哥哥?!”
贾小斐瞪圆猫眼,以想象力补了阿星年龄的漏洞,“现实怎会如此戏剧?”
“欧哟,别乱猜,”艾菲打心里不相信,“他俩就没一点相像的地方。”
“怎么没有?田七妹可称校花,阿星擅写笑话,校花、笑话,呵呵。”
薄荷瞎掰扯,却没人陪她乐。
均在努力思索:同父同母不可能,那同父异母呢?同母异父呢?
同寝姐妹可是最知道田佳仪如何宝贝阿星的,那真叫个生死相依,无怨无悔。
好好的为啥非分不可呢?还辣么痛苦?似乎只有最雷人情节才说得通吧。
ok,已基本可以认定,俩人是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违反《帝国婚姻法》了。
哇塞,怪不得遭雷劈,天怒人怨吖!
他俩是不是那个了?阿莲打了个冷战,虽没说出口,但做如此想的,绝不止她一个。
跟厚不厚道无关,文艺女青年嘛,想象力丰富,挡也挡不住。
卓小妹今天陪喝了点啤酒,脸本有些红,此刻早惊白了。
他还会喜欢我吗?这个问题突然从时光缝隙里钻出来,像一只手扼住了卓小妹的脖子。
艾菲拿出大姐头的威严,下封口令,“这件事,嗯,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了,谁也不许说出去,尤其不能让阿荣知道。”
“噢。”
“谁都不能往外讲呀。”
“放心吧。”
话都这么说,但艾菲知道,这秘密保不上两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