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没有一个朋友,活成了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冷雪无瑕管她,紧紧地跟着儿子,手伸进怀里,握着手枪的枪柄。
门咔地一声打开,莫国利先对儿子微笑了一下,随后用眼神示意冷雪出了大事,接着用很着急的语气大声道:“冷雪,阿媛有没有来找过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人不见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找不着,迫不得已,我只能来你这里问问……”
这是莫国利想出的补救措施,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冷雪忽然用手勒住了儿子的脖子,并拿一把黑黝黝的枪指着他的脑袋。
枪,小雪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东西?不是,小雪为什么要这么对儿子?
莫国利惊惧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人,愣愣地反应不过来,也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后面传来,同时一股大力气把他拽到了一旁:“冷雪,你被我们军人包围了,逃不了的,请不要妄图做无谓的反抗。”
“冷雪,你这个天杀的,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孙子。”肖老太跟了出来,一看这情况,忍不住尖锐地叫嚷起来。
“闭嘴,再喊一声,我就杀了肖瑞。”冷雪头也不回地道。
“他是你儿子啊!”莫国利和肖老太异口同声道。
“他是我儿子没错,但他不是肖羽光的种,我早恨不得杀了他了。”冷雪冷冷地说出了真心话。
莫国利不敢置信,要冲过来理论,可惜他被一个战士制住了,根本动腾不了。
肖老太刚才有了点心理准备,愣了一下下就回过神来了,骂道:“你的心是蝎子心吗?虎毒还不食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虽然验证了肖瑞不是自己的亲孙子,但毕竟是宠爱了十几年的孩子,肖老太不忍心看他命丧在这里,看了看门口的军人,又厉声问:“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军人同志要来抓你?”
一个战士回答了这个问题:“冷雪是特务,我们掌握了确切的证据。”
特务?莫国利头脑里不断地循环着这两个字,再也顾不上儿子了,脸色苍白得像鬼,这是比他的贪污受贿还要严重百倍千倍的事,他作为冷雪的情夫,给过她无数的钱财,军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完了,全完了,眼球往上一翻,莫国利生生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肖老太也吓得腿肚子打哆嗦,这是祸及几代的事,除了她和老伴,她女儿和女婿可能都要被连累,喉咙口气得涌上了一口血,她强行咽下去,扶着墙稳住身子。
不能让冷雪这个祸害连累了她的女儿和女婿,这个念头牢牢占据着肖老太的脑子,她假装往后退了一步,手向后摸,摸到了储物柜上面的水壶,一把抓住了手柄,打算用此砸向冷雪,帮助军人同志擒获冷雪,从而减轻自家的罪行。
冷雪侧着身子贴着门站着,把她的动作收入眼底,暗骂了声老不死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力把儿子推向了门外的军人,并开枪射向他的口袋,那里被她塞入了一个炸药。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房子直接被炸塌了小半边。
肖瑞在被炸得粉身碎骨前,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子骨其实不是天生那么差的,至少不会三天两头生病,病得好多时候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全是被他的亲妈虐待出来的。
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被虐待,各种残忍的方式,比如:大冬天里淋冷水,然后穿着湿衣服,不准脱下来,要生生地用自己的体温把衣服烘干;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饿到他像狗一样吃自己的屎,喝自己的尿;连续几天不给睡觉,一睡着就用针尖扎隐秘的地方……
多亏了肖老太和莫国利买了好多昂贵的药材和营养品吃着,他才没有死去,但他早想死了,心也早已死了。
不是没有想过求救,但是谁会相信一个在所有人面前唯独除了他面前表现出完美慈母样的女人是个这么对待亲生儿子的畜生呢?多大仇,多大恨啊。
何况,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口求助,因为一旦他表现出这个苗头,冷雪虐待他的方式就会升级。
因为身体孱弱,他没上过一天学,几乎很少单独出门,没有一个朋友,活成了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早就想死了,每时每刻。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炸弹把他炸成粉末,炸成空气,不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丝痕迹。也不要有什么下辈子,他怕下辈子再长着现在这样一张恶心的面孔,再投错胎,就这样永永远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好。
莫国利被战士拽着退了许多步,没死成,醒了,但看到唯一的儿子在火光中碎肉横飞,又晕过去了,晕过去的脸上,甚至有儿子温热的肉屑。
冷雪看到了儿子那个笑,但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她从破开的大洞中往外逃生,中了两枪,但好歹是逃出去了,逃到了荒芒的夜色中,又消失在血色浓浓的夜色中。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要亲耳听到俞洲平死了,她才能死,她总要为肖羽光的唯一血脉,她的女儿复了仇才行的。
……
城中某座四合院里,邵老太让人烫了一壶温酒,就着一碟花生米,小酌起来。精致的炕桌对面,摆着一个斟满酒的白玉杯,一双筷子,好似有人坐在那里,同她对饮一样。
“雁哥,稍晚一点,你就能听到好消息了。我给你准备了你家乡的汾酒,你最喜欢的酒,还有你最爱的下酒菜,花生米,我们一起庆祝一下。”邵老太笑着自言自语,“你喜欢畅快地大口地喝酒,最喜欢用大海碗,说那样子才够有劲,但我们都老了,还是要小杯小杯地喝,才不会伤了身体……”
“小姐,不好了。”
慈眉善目的妇人莽撞地跑着进来,打断了邵老太的酣兴,她淡淡地抬眸扫过去,不悦道:“怎么了?”
慈眉善目的妇人察觉到她的愤怒,但她已经顾不上了,语速极快地道:“我们被部队包围了,小姐,你赶紧换装走。”
说完,她飞快地拿出化妆的工具,在邵老太和她自己的面上折腾着,没一会,两人的样子好似对调了过来,接着她又脱下自己的衣服和邵老太换着穿上,最后跪下磕了一个头,“小姐,你保重,恕翠儿以后不能再伺候你了。”
邵老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炕尾的砖头搬开,走进了逃生地道里。
翠儿等她人不见了,把砖头砌回原样,坐到她先前坐的炕桌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酒喝。
两杯酒下肚,几个军人冲了进来,她举枪射向自己脑袋,脑浆炸出来,好痛,但她却笑了起来。她这条命是小姐给的,小姐从穷到不能再穷,要把身为女儿的她煮了果腹的家里救了出来,给她吃饱穿暖,教她读书认字,让她有尊严地活着,她心甘情愿为她付出这条命。
如果还有下辈子,她还愿意伺候小姐。
翠儿笑着闭上了眼睛,她永远不知道,她家穷到那个地步,是因为那片地方的土皇帝即邵氏军阀不断地征税,一年好几次,一次比一次高闹的。更不知道,她爹娘其实舍不得吃她,在把她绑起来的下一秒就后悔了,打算一家子齐齐整整地饿死。
这片土地痛苦的永远是底层的百姓,愚忠的也永远是底层的百姓。
她的尸首被带回了军中,俞副司令拿出一张古老发黄的报纸,沉眉对着上面烫着大卷发的女人看了一会,又走过去仔细地摸了尸首的脸,之后捻着食指上沾着的微微油彩道:“她不是邵瑾芸。”
总司令也走过来辨认了一下,叹着气感叹道:“真狡猾。”
确实是狡猾,俞副司令心中也在感叹,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却还是任邵瑾芸逃走了,也不知道下次这样的好机会,还有没有。
他盯着虚空随便某个点,静静地思考,对方会逃到哪里去。
颜家不行了,冷雪重伤逃亡在外,也靠不上,她邵瑾芸还能依靠谁?谁对她又有用呢?
没有了……不,还有一个人,俞副司令忽然抖擞起精神,小儿子跟他说了三个点,他现下捣毁了两个,还剩下一个,就是林淑慧那个点。那个点他只找人远远监视着,还没有动。
他立马喊来人,重新布置了下去。
处理完这桩事后,便是坐立不安地等林宝芝和小儿子的消息,特别是林宝芝的。林宝芝出事,绝不是小事,她一手研发出的复元剂和解毒剂在国际上换回了很多资源。
前几天有个和华国交好的小国总统遭人袭击伤重,然后用复元剂成功救回了一条命,这之后,复元剂被追捧上了神坛,在国际上被炒到了天价。许多国际大佬主动奉上资源,和华国的外事部联系。
不管是电脑技术、手机技术,还是其他高科技武器技术,都有人愿意换。而主动权,掌握在华国这里,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因此,听闻林宝芝出事,中心圈的几个大佬都打了电话过来问候,施加给军部很大的压力。
甚至还有人暗示,假若林宝芝被擒了,确认救不回来的情况下,可以采取特别措施。
这个特别措施是什么对方没有明说,但总司令和他都领会到了,无非是不能让林宝芝活着为敌人所用。虽然听着很残忍,但她涉及到的是国家层面上的利益,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这一步再痛心也要去做。
国家利益永远大于个人利益,这个道理不管在什么时代在什么国家都是通用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往前推移,差不多到晚上9点钟的时候,有通讯兵率先传回消息,林宝芝找到了,俞洲平也找到了,两人受了点无碍性命的轻伤。
俞副司令彻底地放下了心,和总司令等人出发前往医院看人。
此时,林宝芝和俞洲平两人正挨着坐在同一辆车子里,林宝芝没有说话,盯着她脚下贴得很紧的一黄一黑两只猫看,两只猫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软软地看着她,互相对视了好一会,林宝芝动了动长时间逃命被风吹得干裂起皮的嘴唇,问:“哪里来的橘猫?”
俞洲平不耐烦看两只讨人嫌的猫,靠着椅背,放松地仰着脑袋道:“肥猫……黑啸在你家附近打架收服的小弟,我逃命时,它和黑啸跟了上来,算是帮了我一点忙。”
念在肥猫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俞洲平决定以后勉为其难不叫它肥猫,叫它名字。
也是怪,别的野猫野狗都去撕咬那块羊肉去了,唯独这只被黑啸打败的橘猫不知为何,跟着黑啸一起与他逃命,并几次领着他逃往了安全的方向。
一直到他被战士找到时,它都不离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真的很不愿意、非常不情愿家里再多一只猫,已经决定要做过河拆桥的小人了,训了它几句,把它训得不敢跟了,但黑啸这个混球,喵喵叫了几声,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猫语,橘猫又锲而不舍地跟上了。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一见林宝芝,两只猫就翻脸不认人,撇下他粘了过去。
“所以,你是打算收养它了?”林宝芝又问。
“不,给它吃一顿饱饭就赶走。”俞洲平冷酷无情地道,无论如何,家里不能再多一只生物分走林宝芝的心了。
“你确定到时候能赶走吗?”想当初,她招了黑猫进屋,然后黑猫就碰瓷赖上了她,一路赖到了京都。林宝芝不认为这只有可能被黑猫带坏的橘猫,吃了感谢饭就愿意离去。
俞洲平确定不了,并有强烈的直觉橘猫真赶不走。于是,他没有犹豫地摇下车窗,不顾胳膊受伤,弯下腰把橘猫抱起,想直接把它从车窗里丢出去。
前头副驾驶座上俞洲礼额头突突,他这个弟弟,做事越来越幼稚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橘猫受惊般喵喵地叫着,也不挣扎,就是望着林宝芝的眼睛泛起了清澈的泪花。林宝芝无动于衷了三秒,放弃般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让俞洲平把它放下。
又是一只会卖惨演戏的猫,一看就是长得凶,性子也凶的猫,凶得都敢与黑猫打架争山大王的位置了,不是卖惨的话何至于被俞洲平恶意地抱起来还不挣扎?
想到以后要应付三只会撒娇会演戏的家伙,就心累。
没一会,到了医院。林宝芝大腿中了枪,好在子弹没有留在肉里,她又服用了复元剂,伤势不重。但是紧紧护着她的两个战士就惨了,身中数枪,林宝芝用了快一瓶复元剂,险险地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还有另一战士,也就是那个司机,还没来得及从车里下来,就战亡了。
和俞洲平两人伤口刚处理好,俞副司令等看望的人就过来了。
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说了几句话,除了俞副司令留下,其他人嘱咐她好好休息后,很快走了。
“你们两个都是伤患,一来需要人照顾,二来住处暴露,不够安全,跟着我回家住几天。”俞副司令由不得人拒绝,强硬地拍板决定了下来。
俞洲平想到了什么,脸色黑沉沉的,他道:“林宝芝的住处暴露,应是熟人透露,爸,王嫂这两天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林宝芝早出晚归,又住的独栋,和邻居没有来往,除了几个战士,就只有俞家人、研究所的所长和王嫂知道她的住处了。
这里面,只有王嫂最可疑。她在俞家待了十几年,彼此处得都像亲人了,俞洲平很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怀疑是她泄露了林宝芝的住所地址。
“她昨晚和你妈请假了,说她男人犯了严重胃病。”俞副司令脸色也很难看,昨天他下班时,人就提前走了,他见不到人,只听杨巧珍提了一句。
知道林宝芝和小儿子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王嫂,说:“我已经派人带她回军部审问了,很快就有消息。”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以前他和杨巧珍就同王嫂约定好了一个暗号,让王嫂被威胁不便明说时,说个暗号,那样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但是王嫂昨天没有提到什么暗号,也就是说,她为了保全自己或自己家人,选择彻底地背叛了他们。
俞副司令心底一阵阵发凉,当初他们聘用王嫂时,救过她的性命,于她有大恩,这些年也未曾亏待过她半分,但她就是这么报答的?如果给了他们暗示,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想对策尽力去保全她一家。
直接出卖,是最愚蠢的方式,当然,于王嫂而言,可能是最安全的方式,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不该高看人心的,哪怕对方十几年来都表现出一副忠厚善良可靠的样子。
林宝芝和俞洲平的伤势都不需要住院,包扎好拿了药,就直接跟俞副司令回了俞家,俞洲礼要进行收尾工作,回不来,哦,黑猫和橘猫也跟着回了。杨巧珍提前得了消息,煮好了宵夜等着。
她给林宝芝盛了一碗骨头汤,涨红着脸愧疚道:“宝芝,对不起,如果我能察觉到王嫂的不对劲,你就不会遭遇到埋伏了。”她心里气得厉害,亏她还替王嫂担心,到头来,她差点害死了她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
“人心隔肚皮,怎么能怪阿姨你没有发现呢?阿姨也是受害人,咱不兴受害人有罪论,该怪的,是那个施害方。”林宝芝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接过汤,吸溜了一大口,碗里就只剩半碗了。
然后又拿起旁边白花花的大米饭,就着炒腊肉,大快朵颐,吃得那个快速,那个豪迈。
杨巧珍熨帖地笑了一下,不再打扰她进食。
俞洲平吃得也不遑多让,风卷残云,腮帮子鼓鼓的,他一直跑一直跑,真的消耗很大。
俞副司令在部队中吃过东西,不太饿,稍稍吃了半碗饭就离席了,去看他的好大孙黑啸,真是聪明的小家伙,先救了他媳妇,现在又救了他儿子,他宠溺地投了两条小鱼干给它。至于橘猫,就只得了一条,还是小了不少的。
哼,他俞副司令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偏心,并丝毫不以为耻。
杨巧珍给两个小家伙准备了三个碗,两个装吃的,一个装水。橘猫很明显的小弟做派,黑猫不动,它不敢动,黑猫动了,它才小心翼翼地吃自己那份食物。水也是,黑猫喝了两口,它才凑过去喝。
还有得的那一条小鱼干,它只吃了半条,剩下半条孝敬给了黑猫,黑猫给了它一个“你小子做得不错”的眼神。
俞副司令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对黑猫满意得不行,没错,就是这样,老大就该有老大的派头。
林宝芝遥遥看了眼,对俞副司令的做法深深无语,你老一个铁血军人大佬,对一只猫这么溺爱,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