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来找怪物
靠近密林边缘，一座院子孤零零的伫立，距离镇子里最近的建筑，也有将近两百米，宛若黑暗中站着的沉默的人。
灯火星星点点亮起，松亭镇宛若装满了璀璨的宝石，但这座院子，显然不乐意被装在盘子里。
没有亮灯，安静到了极点，或是用死寂来形容更合适。院子与黑魆魆的密林融为一体，慵懒的盯着镇子，就是一点风走过，都会带起声响。
妈妈又犯病了吗？
雪媂无比的心惊，但离家愈近，暖意愈增。她知道家里有人，即使在最黑暗中，也有一双眼睛正期待着她回家。
还在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去向与生死，妈妈从来没有提过，或许不想提，或许她也不知道。
妈妈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时好时坏，根本没法外出工作。每次犯病前夕，都会像今天这样，持续坐在黑暗中，整日整晚的枯坐着。
她不敢开灯，不能接触灯火一类的东西，那会让她有想把家点了的欲望。
摩托车在门前停下，一只小黑狗从门里挤出来，摇摆着尾巴，欢迎小主人的归来。
“小黑，乖，有没有好好保护妈妈？”
纤瘦的身影，身着一袭白衣，如幽灵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门口。
月光照在她脸上，冷静且充满了慈爱。女人眼睛很黑，脸色很白，但显然是个美人儿，年轻的时候，想必有很多人追。
事实上她才不过三十五岁，还依然很年轻。
“妈，您不舒服了吗？”
“没有！”
面对女儿，东方青若刻意压制着心头涌动的火焰，试图瞒过她。雪媂抱了抱妈妈，拍拍她肩膀，从现实功能来说，女儿更像是妈妈，而妈妈则像个女儿。
“我去做饭！”
厨房的灯亮了起来，很快，灶膛里火苗燃烧起来！望着闪动的光芒，东方青若的双手紧紧攥住，小臂处青筋暴露，额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沁出。
她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再度将自己藏在黑暗中。
雪媂的厨艺很棒，很快，就端来了两碗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两张鸡蛋煎饼。母女俩坐在桌子前，在黑暗中默默的吃着。
没有交谈，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就像两只小鼠。
她们吃得很快，在饮食上，东方青若从来不浪费太多时间。她甚至觉得，女儿做饭太大张旗鼓了，如果只有她，一碗稀粥，一个馒头，足矣！
“鱼叔喊我去喝酒！”
收拾了碗筷，雪媂站到妈妈跟前，咬唇小声的请示。
或许是食物的温馨，东方青若有了些血色，眼梢带了笑意。
“去吧，不要太晚了！”
等女儿带着小黑，消失在夜色中，她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暗暗的摇头。
定然是小周鱼来信了，她对女儿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刚到镇上来时，她们曾在有间客栈短住，就是在那个时候，女儿与周家父子建立了友谊。
周家父子为人正直热情，她们的家，还是父子俩张罗建起来的。隔三差五，就会有粮食、肉食送到家里来，如果不是他们接济，母女俩很难在镇子上立足。
对于老鱼的花花肠子，东方青若一清二楚，她不会给他机会。
但女儿不同，似乎和他们父子俩很投缘，每周都会找老鱼喝酒。
这孩子一点都不像自己，倒有点像她的爸爸，生来就带了些江湖豪气。小小的女孩子，整天与油腻大叔混在一起喝酒，像什么话？
幸亏周鱼到边防连去了，至少要服役两年，不然，小伙子的越来越热烈的目光，始终在女儿身上乱瞟，让她感觉不舒服。
见雪媂如约而来，老鱼的眼中燃起了亮光。
攻不下妈妈，只有将巴结的心思全部用到了女儿身上，至于最后，是小鱼娶了雪媂，还是他娶了东方青若，都挺好。
最好是各娶各的，各得其所。
“你居然还真敢来？”
男孩斜靠在柜台前，手里端着一碗烧刀子，脸庞已然带着一抹酡红。
雪媂脸颊微微发烫，偏偏不甘示弱：“我为什么不敢来？”
“漫天要价，还糊弄我说要返回县城。”
“你傻呀，今天是周末，当然要加倍收钱，而且我也不用回县城。”
有种人天生就不讲道理，或者说只讲自己的道理，雪媂就是这样的人。令人奇怪的是，男孩听了不但不恼，好像接受了她的道理。
不讲道理，这才是女孩子嘛！
“你说的有理，能陪我喝一杯吗？”他发出了邀请。
“我来就是为了喝酒，既然你想掏钱，就给老鱼省了吧。”
“鱼叔，您不介意吧？”男孩愉快的将眼睛转向老鱼。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
老鱼眨着眼睛，有哪个人会讨厌别人请客？有哪个老板会不喜欢送上门来的生意？
菜早就准备好了，酒也是，很冲很辣，抬头灌下一碗，热流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灯火的辉映下，加上走了很长的路，雪媂本来就红扑扑的脸蛋，更加红艳艳。
“豪爽！”男孩竖起大拇指。
雪媂瞪了他一眼，似乎不喜欢别人大呼小叫，喝酒要讲酒风。
老鱼将小鱼的信递过去，没用二十秒，她就看完了。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信上写些什么，无非是观察站的风光，无聊，以及他浓浓的思念。
“你到松亭镇来干什么？”
话是朝男孩问的，他的样子，不是收皮毛的商人，也不像是挖参的老客，至于来旅游嘛，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猜？”男孩笑嘻嘻的瞧着她。
“想说就说，不说拉倒！”雪媂懒得猜，端起酒，同老鱼碰了碰杯，却将男孩撂下。他端着酒碗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
“我来找怪物。”
男孩抓了两粒花生米，放到口中，一脸认真，眼中的笑意未散。
“切，骗人，世上哪儿有怪物，真是傻帽！”
下午上课的内容，浮现在脑海，眼前的男孩，也同书里写的那样，脑子烧坏了吧？
但男孩显然要烧脑到底，慢悠悠的出口讥笑。
“空气，声音，味道，时间，射线，电波，磁场，辐射，这些东西全都看不见，摸不着，但它们却真实的存在着，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
世界很大，你没见过，并不代表着不存在。